婚紗送來了,樣子和我選的不一樣。
是一款看起來極複雜的,上面綴着碎鑽。
我告訴對方送錯了,他們堅持不答應。揪扯了半天,他們終於搞懂,攤手說:“做錯了。”
“這款我買不起。”
我媽說:“挺漂亮的,多少錢,我給你掏。你以前選那個跟紙殼子似得。”
我跟她咬耳朵,“這個肯定貴!”
“沒事,你結婚嘛!”
店員放下手機,笑容可掬地說:“因爲是我們做錯,重新做也來不及。所以這款免費送您,當做補償。”
“那我穿過之後需要把我那件換回來嗎?”
“不需要的。”
德國的商店服務一向不錯,偶爾遇到特好的也不稀奇,我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高高興興地穿上了。
我媽和安嫺在旁邊高興得不得了,說:“這個漂亮!而且也能專賣或者送人。等你哥哥回來,問問viola想不想要。”
我媽這話絕沒有看不起viola的意思,這件婚紗從材質到配飾沒有一點是便宜貨,相當高檔,設計比上一次結婚時的還要囂張些。絕不是我們這種中產階級能用得起的,與之相比,我的項鍊和耳環都顯得太普通了。
撿了這麼大個偏移,我還是很開心的,叫安嫺幫我拍了許多照片,然後繁盛就來了。
繁盛把自己弄得很英俊,甚至換了一副銀邊眼鏡,領結袖釦弄得很那麼回事,帥爆了。他找了個我不認識的伴郎,一臉橫肉,有些駭人。他開着車,神情甚是冷厲,但還是很有禮貌,主動地給我開車門。
我的小車因爲多了一個這樣壯碩的司機而顯得分外擁擠。
走了一會兒我小聲問繁盛,“這是誰?”
“租的。”他也壓低了聲音。
我發現他換了塊表,有種低調而奢華的感覺。
我拎起他的手腕還沒問,就被他握住了手,湊到我臉邊,偷笑着說:“你好漂亮。”
“那當然了,你佔大便宜了。”
他笑了起來,湊過臉來想親我,爲了保持我精緻的臉,我決定拒絕了。
到現在爲止,畢竟是結婚,還得了一件高檔婚紗,我感覺還是挺高興的。
我把婚紗的事告訴繁盛,他立刻就笑着問:“你喜歡這款還是之前的?”
“當然是這個。”我說:“這些都是真鑽石!”
“真鑽石怎麼了?”他一臉茫然。
“改一改可以送給viola,她肯定喜歡。”
他笑了一下,不高興了,“結婚禮服你現在就想着送人。”
“那隻穿着一次啊。”
“上次的你也送人了?”
“沒有,上次的我賣了,”
他嘟着臉,瞪了我一眼。
聊到了一路,車開到了禮堂。
我是在此時才突然想到,繁盛應該是在禮堂門口等我,但……
司機已經來開門。
繁盛先下去,拉着我下了車。
因爲我的車子小,禮服又特別大,聊了一路天我也沒顧上看路,下車的這一刻,才發現地方不對。
我們選的禮堂是中產階級的最愛,環境優美,樣式傳統,價格當然也不是太高,但肯定是上檔次的。
但現在面前的這個,着實把我這種見過些世面的人也給驚了。
是城堡。
不是觀光旅遊或酒店式,而是童話故事裡有公主的那種。
安嫺跟着跳下來,捂住了嘴,看向我,我看到她眼裡的愕然。
和我一樣,有些恐懼。
連綿的古堡,成蔭的密林,有汽車陸陸續續地開過來,司機帶着白手套開門,紳士貴婦下了車,微笑着對繁盛點頭致意。
紅地毯從我們下車這裡開始,兩側站滿了身穿禮服的保鏢。
滿目奢華。
這種婚禮我結過一次。
此刻手足發軟,眼前發暈。
我喉頭阻塞,就此失語。
不知道誰拽了我一下,我稀裡糊塗地跟着過去了,來到了一對老夫婦面前。兩個人看上去都很嚴肅。
“這是我祖父祖母。”說話的好像是繁盛,依然是那種平靜溫柔的口吻,小聲說:“打個招呼。”
我還沒醒過神,四下看看,發現了我家人。
他們也下車好一會兒了,站在原地,嚇壞了似得看着這邊。
我也嚇壞了,對面的兩位也蹙起眉,問繁盛:“她爲什麼這種表情?”
“她太激動了。”他旁若無人地解釋,“抱歉,祖父、祖母。”
“不要搞砸婚禮。”他倆留下話就走了。
繁盛沒對我做出任何解釋,只拽着我往裡走。
我終於清醒了,拽住他的手腕,問:“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的禮堂呢!”
“老人家贊助婚禮。”他高興地笑了起來,問:“開不開心?”
“……”
我求救地看向了安嫺,她一語道破,“你爺爺奶奶是富豪啊!”
他說:“前不久剛發了一筆小財。”
我使勁地甩開了他的手,“你把話說清楚。”
“嗯?”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我:“說什麼?”
“你到底有多少錢?”
“就那些。”他平靜地回答,“但我有很多親戚。”
“我不結婚了。”我說:“你又騙我。”
“哦?”他一反常態地揚起了眉,“你不結婚了?”
“對。”
“我不能有幾個有錢的親戚嗎?”他蹙起眉,表情很可憐,“一定要所有人都不和我來往,你才能嫁給我嗎?”
我搖頭,“我不……”
我話還沒說完,他已經拽起了我的手腕,捏得我生疼,臉上的神色依然乖乖的,違和地讓人脊骨發冷,“你還想見你哥哥嗎?”
我呆住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樣,所以我還留了其他的線索,沒有交給警察。”他固執地看着我,慢慢地說:“你不能現在就悔婚。晚上回去我就對你解釋,把剩下的證據都交給警察,好嗎?徐爺。”
我轉過頭,發現我的車已經被開走了。
不由再一次看到了來來往往的豪車,這絕不是一般的有錢。限量版的蘭博他給我租一個試試!
但說真的,證都拿了,他又着實提供了有用的線索給警察。我現在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他,如果真的來頭很大,我即使覺得這次被騙慘了,也有點想妥協。
因爲這種私心,我錯過了最容易逃走的機會。
進了禮堂。
賓客此時已經到齊,程序十分嚴謹,我在風琴的音樂聲中,挽着他的手臂,用餘光看到我家人被扶到了第一排。顯然他們比我更加震驚,但都和我一樣,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跪到十字架面前,開始陳述誓詞。
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爲大事妥協,第一次是捱了打,反而低頭認錯。
不知爲何,想起finn最後對我做的事,我心裡突然涌上一陣強烈的抗拒。
就在這時,禮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我連忙站起身,繁盛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我的手臂。
是韓千樹。
他根本沒有一點今天結婚的意思,穿得是休閒服。
被大門口的保鏢攔住了,要把他拉出去。
他一邊掙扎一邊嘶聲叫:“別嫁給他!他是黑幫!”
我揪扯着繁盛的手,我爸則站起身,衝過去怒吼:“站住!讓他說完!”
場面一陣混亂,我莫名鬆了手,轉頭看向繁盛,說:“讓他進來。”
繁盛瞟了我一眼,扭頭懶洋洋地對伴郎說:“放開他。”
韓千樹被放開,但他往前一步,就立刻被擋住了。
過了這一會兒,保鏢也圍到了我和繁盛身邊,連我爸爸也圍住了,一副誰都別想走的架勢。
“航班是因爲裡面有一羣人以旅遊團身份混入飛機,綁了乘客,要挾我跟你分手。”韓千樹握緊了拳頭,說:“我們試着聯絡塔臺,但他們以殺人要挾!”
“他們還說,如果告訴你,就殺了你……”他低下頭,說:“不要嫁給他。這件事警察沒有找到證據,但它是真的!”
這纔是最合理的解釋,因爲談戀愛被吃醋引來了劫機事件,只能保密處理。而他的處理沒有任何問題,所以依舊升格。
因爲那是四百多條人命,所以……
我看向繁盛,說:“他說得是真的。”
繁盛看向了韓千樹,問:“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家人全都震驚地不敢開口,就連我爸都不敢說話。
我們都知道,只要這件事是真的,我們這些人,現在都只有束手就擒。
“繁盛……”我說:“你到底是誰?”
他繞開了這個問題,只說:“婚禮已經辦完了。”
“他說得是真話嗎?”
他依然沒說話。
“不是真話,我們就請律師告他誹謗你,如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知道他不會正面回答,但我一定要要到答案。
繁盛依然沉默,只是捏緊了我的手臂。
不用說,我已經有答案了。
便摔了捧花、扯了頭飾,在安嫺的尖叫聲中,瞪着他怒吼:“讓我的朋友和家人走!現在去離婚,我當沒認識過你!”
“妍妍。”他微微地笑了笑,絲毫不意外的樣子,慢悠悠地說:“回去我再對你解釋,我不會輕易傷害他們。”
彩蛋又不是每一顆都是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