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腕脫臼,動作不算快,再一猶豫就更慢。林小姐則摸到了地上的刀,朝我紮了過來。
繁盛用腳踩住了她的手。
用力之大,我聽到骨頭斷裂的悶響,看得到一片血肉模糊。
我有點輕微的強迫症,具體表現在看到電影裡有類似情節都會覺得身上不適。
所以此刻我難受極了,尤其看到林小姐痛到扭曲的臉。
這樣還沒結束,繁盛拽起了她的頭髮,一如當初拽着我。他那張娃娃臉上依然是那種違和的乖巧表情,緩緩地說:“回去問問你媽媽,讓她教教你怎麼當我的妻子。”
我看到林小姐滿臉的冷汗以及痛苦的目光。說真的,我能體會她的絕望。
她的沉默更加激怒了繁盛,他的手指明顯地攥緊了,問:“聽到了麼?”
她終於點了頭,說:“對不起……”
他終於鬆了手,伸手扶起了她,也像上次對我那樣,和顏悅色地問她,“自己能走麼?”
她稍微放鬆,瞅着他,說:“我想讓你抱着我。”
說罷用眼角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竟覺得她依然有些得意。
繁盛笑了起來,“再說一次。”
“我……”捱打是讓人最快學會看臉色的手段,果然,她立刻改了口,冷汗淋漓的臉上綻放出了一抹牽強的笑,“我能自己走,只想請你扶我一下。”
繁盛便再沒說什麼,扶着她下去了。
雖然整件事和我設計的有點不同,但至少初衷達到了。
我拖着劇痛的手腕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地上的血,依舊心有餘悸。
再看向繁盛他媽媽的相片,她穿着旗袍,微微地笑着。面容是那種江南女子的嬌俏,很難讓人聯想到她的真實身份是個警察。
大概我剛剛目睹了這種殘忍的場景,突然覺得她笑得特別苦。
我剛走了幾步,hans又領着人上來了,神情很焦急。
他的目光顯然是在尋找繁景,未果後便來問我,“少奶奶,請問,小姐去了哪裡?”
“繁景?”我早有準備,四下看了一圈,裝得比他更驚愕,“天哪!她到哪去了!”
hans連忙指揮着人去找,並對一名保鏢下令,“送少奶奶去醫院。”
保鏢扶着我出了墓園,我開來的車已經不在了。
保鏢把得到的指令通知hans,先送我去醫院。
我的手不算嚴重,接上之後需要休養。保鏢把我送到醫院之後就走了,我搞定自己的傷之後就去找了韓千樹。
韓千樹正好放下電話,見我進門,先說:“已經上飛機了。”又發現了我的傷,忙問:“你的手怎麼了!”
“扭了一下。”我肋下那裡還有點痛,因爲林小姐剛剛把我頂出了一片青紫。
這會兒韓千樹的手術刀口已經基本癒合,可以坐着了。他託着我的手腕,端詳了半天,臉上露出狐疑,“他打你了?”
“沒有。”我只好把剛剛的事講了一下,說:“本來我是想抓了林小姐,他們的保鏢注意力就會集中在我身上,這樣繁景就能跑了。沒想到結果比我預料得還好。”
他蹙起了眉,臉上流露出鮮明的心疼,“這得多疼。”
“沒事。”我說:“至少事情成功一半了。接下來最好能經常聯絡到繁景。”
我還是不希望她出事。
“我會的。”
正說着,我的電話響了。
是繁盛的號碼。
我和韓千樹對視了一眼,他說:“不管他說什麼,威逼利誘都死不承認,知道嗎?”
“我知道。”
我接起來,那頭是繁盛陰冷的聲音,“三天之內,把阿景給我弄回來。”
“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他低吼,“你當我是傻子嗎!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
“我沒有耍你。”我一口咬定,“我知道繁景丟了,但你憑什麼要我交人!”
“她沒丟。”繁盛似乎冷靜了一下,才說:“她上了李昂的飛機。”
“那我的車呢?”我所指的是韓千樹的那輛。
“你的車?”繁盛重新開始發怒,“你的車還停在醫院車庫裡!開過去那輛根本就是套牌車!”
這我知道。
這種時候猶豫不得,我立刻反問:“所以你才懷疑我?”
“李昂是韓千樹他姐夫!”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自己的妹妹你都看不住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大吼,“你有證據嗎?就給我亂扣帽子!”
繁盛沒說話。
果然他是想詐我。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放柔了聲音,“我承認我今天騙了你。”我能感覺到他的耳朵豎起來了,“我還想要音音,我想讓你可憐我,看在我們曾經在一起,很快樂也很相愛的份上。不要讓那個女人帶我的孩子。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那你怎麼解釋你的車?”他冷靜多了。
“我也不知道,早晨路遠,我就僱了司機,是從網絡上直接僱到的。”我說:“拿車時,車子就在我平時的地方。”
聞得他沉默,我又加把火,“我承認昨天是我衝動,一直都看林小姐不順眼,想欺負她。但她昨天好像也不知道打在我身上哪裡,到現在都在痛……我身體到現在都沒恢復好。”
“抱歉。”他說得是,“是我沒管好她。”
韓千樹皺着眉看着我,恐怕也難辨真假,用手摸到了我肚子上,直到我對他笑了一下,才放鬆下來。
“埋怨你騙我,可看我被人打都不扶我一把。”我已然可以去考演員了,真是越來越會裝,“現在繁景丟了,我也很着急,可你爲什麼吼我?”
“我根本無法相信你昨天來只是因爲那些。”
“我還想見音音啊!”我理直氣壯地說:“你不接我電話,祭拜父母這麼重要的日子,我以爲你會帶音音來!我還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搶走他啊!”
“徐妍!”他被我繞跑了,“你以爲我還會給你機會讓你搶走他?”
“想一下總沒錯啊!”我看似憤憤不平,實則得意地說:“你根本不懂做母親的心!沒看到我都穿防彈衣了嗎!我都做好你會開槍打我的準備了!”
他沉吟半晌,說:“我們見個面。”
“不用了。”
“我帶着音音來。阿景說你擔心他耳朵有事,他的確不太舒服,但醫生說沒有大礙。他最近總是害怕,或許見到你會好一點。”他的口氣非常無奈,“都是我的錯,抱歉。”
我呆了。
韓千樹能夠猜到繁盛會使出的技倆,不斷地衝我使眼色,捏我的手。
可我還是沒出息地問了,因爲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你真的要帶他見我?”
“如果你能讓他安靜一些,我可以再讓他回你身邊。”
“我……”
我正要答應得當口,韓千樹已經把他的手機遞了過來。
短信息編輯框裡只寫了兩個字:伯父。
猶如一盆冷水,我清醒過來。
如果我父母沒有出來,即使音音回來,也很快就得送走。
而我跟繁盛那種僞裝高手面談,他已經對我不再信任,一旦露馬腳我就完了。
“我想見我父母。”
“不見音音了?”他的聲音非常失望,“二老狀況還好,可音音更想你。”
我狠了狠心,說:“我希望你先放了我父母,這件案子我們不會翻供。”
“阿景總替你通氣,我想她肯定已經告訴你。妍妍,你在我心裡真的已經沒有信譽,很抱歉,如果我早點體會到這種感覺,恐怕當初也不會選擇一再騙你。”他輕笑着說:“我必須等到案子結束,我相信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沒說話。
“另外,你不用僥倖。”他冷靜地說:“我手裡現在並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是個局。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家的所有電話在被監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會去調查。”他說到這裡,忽然低低地笑了,“我應該相信人性,即使是看起來像我媽媽一樣誠懇的你,也會爲了自己的利益選擇利用他人。我們與李昂已經是置之死地而後快,雖然你控制不了李昂那邊的事,但如果阿景再受到什麼傷,即使少一根汗毛,我都不得不爲了我自己的親妹妹而犧牲你。他怎麼對待阿景,我就怎麼對待你以及你年邁的父母。輪姦,暴力,折磨……絕不只是要命這麼容易。”
我承認,我怕了。
但他沒有掛電話,證明他的態度雖然強硬,實則還有餘地。於是我揣摩着此刻我該說的話,問:“你現在想要我怎麼做?”
“你們不是讓李昂用賬本與我換撫養權?”果然他是有條件的,“我要賬本,要阿景。撫養權你想都不要想。”
“這種條件李昂怎麼可能會答應?”
“他當然會答應。”他冷笑着說:“我允許他共享賬本的副本內容,承諾永遠不爲賬本追殺他。你該高興,他一旦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我的賬本,他就可以少奮鬥起碼二十年,那些人脈起碼保證他五年之內無法被我殺掉,而我爲了我們家族在道上五年之內必須弄死目標的承諾,不等到他氣數盡了,根本不會給他送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