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媽媽不是自殺,但如果你死了,看起來或許和自殺的人一樣,對麼?”
我不信他們這種家族,新的掌權者會留下他這個落敗者的命,連lisa都試圖謀殺過bauer先生。
而且就算不是,這也是個談判技巧,我至少要讓自己充分地自信起來。
他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所以我覺得你會答應我的提議,我要解決這件事,你可以見到音音,我至少沒有你們家的人殘忍。我覺得你會更喜歡跟你一歲的兒子在一起,他即使生氣也只是咬你一口而已。”
他依然沒有說話。
在見到繁盛本人之前,我對獲得的所有信息都持懷疑態度。但見到他之後,我基本可以確定它們的真實性。
他即使在一開始沒有握權時,依舊是自信的。但現在不一樣,他身上一點自信都沒有了,這種感覺特別明顯,有點令人震撼。
有些東西是演不出來的,就像非洲那些貧窮的人眼中對食物的需求。自信是他最後的武器。
“我還想了一下,總覺得你早就知道自己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手裡應該有個殺手鐗吧?”
他看着我,問:“你真的是徐妍麼?”
“你只說我的判斷對不對。我這麼做也是因爲,如果我因爲動用黑幫被踢出基金會,失去了保命的能力,不論我是生是死,活在哪裡,我至少可以在我不行之前把你捎帶走。因爲作爲我前夫的你難辭其咎。”我笑着說:“我相信你不是有超能力的美國隊長,應該沒辦法在絕對的監管環境裡溜走。”
他扯了扯嘴角,捂住了臉,“真是虎落平陽。”
“你纔是狗。”
他擡起了頭,笑着說:“那就落毛的鳳凰……”
“你再罵我一句我立刻就割了你的舌頭!”
他冷笑,“你以爲我比你強的只有武力?”
“當然,你的臉皮也比我厚太多了。”
“你說得基本都對,而且他們要殺我的確有點顧忌。”他笑着說:“我願意跟你合作,條件是音音必須跟我住。”
“拒絕。”
“我也不覺得你不該來找我,因爲如果我重新掌權,對你也依然沒有好處。”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一本正經,“你知道吧,這世上有種生物叫太陽女神螺,我就是這種。你不想接受條件就不要找捷徑跟我合作,乖乖去打輿論戰。”
真是臉皮厚,把自己比喻成那種據說擁有輪狀神經,即使肉體壞死,神經還可以持續存活的奇怪東西。
“所以你也只能縮在殼裡生存,很難進化。”
他笑着點點頭,“你最近進化得就不錯。”
“託您的福,如果你不告訴我不接基金會也得死,我真的不會接。”
“但願你真的相信我這是好心。”
我的飯送來了,是我喜歡的香腸。
我切着香腸,問:“你的條件我不會答應,他晚上必須跟我回家睡。因爲晚上你更容易逃走。你跑了沒事,我兒子丟了就麻煩了。”
他歪着嘴巴笑了起來,“你爲什麼不能自信點呢?”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說:“你別激我,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打輿論戰,沒關係,反正他們既是不信任我。我也可以變賣基金會的股份開個其他類型的公司。”
“好。”他攤手,“那我有飯吃嗎?而且我需要運動,至少曬太陽。”
“你家允許你曬太陽麼?”
“當然,我家還允許我騎馬射箭呢。”
“你家有你兒子麼?”
“唔……”
“所以曬太陽沒門。”我說:“我就這條件,你不樂意可以咬我啊,反正你從進來的那一刻就沒有談條件的資格。”
“好吧。”他攤了攤手,張着他毛茸茸的大眼睛,瞅着我,說:“真難過,情分不在了……”
“拜託,你現在已經又老又醜,裝可愛已經不適合你,該換種方式談判了。你妥協吧。”
“好吧,我妥協,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接下來我也沒說話,專心吃我的香腸。
可能是聞到了飯香,音音醒了。我剛剛把他放在客房,這個位置能看到他,正張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哼哼。
我剛放下刀叉,繁盛就衝了過去。
我跟了過去,站在門邊,看着他摟着音音,摸着他的脊背。音音剛醒來就見到他,恐怕還稍微有點不適應,哭得很傷心。
這個畫面當然是令人心情好的,聽到音音叫“爸爸”時,我關上門,轉身進了客廳。
我認爲韓千樹應該愛音音,但他不需要當音音的爸爸。這樣對大家都公平。
坐在外面,看着我自己曾經的房子。這棟房子裡有一半房款是我哥哥給我的,傢俱之類的,也是他幫我一起挑選,一起整理。如果房子也有記憶,它一定也會像我一樣懷念那段日子。對一棟房子來說,可能最榮耀的,莫過於裡面的人幸福快樂地躲在它懷裡,愛護它,修理它,它替他們遮風擋雨,給他們家。
唉……
不久之後,繁盛領着音音出來了。他不太喜歡被人抱着,喜歡拽着別人走。開心地不停跺腳,兩條小粗腿忙忙碌碌。他攥着繁盛的手指帶他去看掃地機器人。繁盛便問我,“能把這個打開麼?”
“打掃衛生也是你負責。”
他打開了,把音音放了上去,扶着他,讓他站在掃地機上面轉,倆人玩得不亦樂乎,歡聲笑語。
等他倆轉到我面前,我叫住繁盛,說:“我八點鐘來接他。”
“好。”
“你記得給他喝奶。”
“好。”他答應完,又想了想,才問:“你不留下來,跟我們一起……”
“我要開會。”我拿起電話,讓鄒小姐進來,交代道:“監督他把衣服全都脫了,舊的全部銷燬,其他設備,飾品,全都拿來給我。”
繁盛壞笑起來,“挺專業。”
鄒小姐問:“我親眼監督?”
“對,你親眼監督,我擔心他的身上會有監聽和定位設備。”
“好。”
“快點安排,一小時後給他換地方。”
“好的,夫人。”
於是我正要走,又被繁盛叫住,“喂!你不覺得我被別的女人看是種恥辱嗎?”
我轉過身,問:“難道恥辱的不是你?”
“明明是你……”
“對了。”我對鄒小姐說:“雖然是我前夫,但畢竟已經離婚。如果你有興趣,我是沒關係的,隨便睡。”
“放心吧。”鄒小姐配合地說:“我對他完全沒興趣。”
不愧是我的好員工!
回去年終翻一倍!
“聽到了吧?”我笑呵呵地瞅着繁盛,說:“人家不稀罕看你。”
他耷拉下腦袋,朝我擺了擺手。
我好心情地出了門,掏出鏡子補妝。
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自己曾被繁盛軟禁的日子。我不知道他是否覺得諷刺,我跟他有過一段婚姻,按常理該看在孩子的面上有些情分,裡面卻充斥着違法、犯罪、仇恨、侮辱、欺騙和折磨。
我跟他是仇人,彼此踐踏,願意老死不相往來。
之後我去開晚餐會,主要是大家對我彙報一下這件事的解決進度。現在狀況不過,律師派過去後,那邊稍微收斂,但民間聲音比較大,我們幫助的窮人又沒有條件在網絡上發聲。但分部的工作人員回饋說已經有不少受過我們幫助的窮人過來,給他們精神上的支持。
人性固然有惡,但也有善。
會議結束後,鄒小姐打來電話,告訴我全都安排好了。我的男助理aaron說:“obe的董事長franke夫人希望與我們見面,她認爲我們非法拘禁了他們集團的執行總裁。”
“基金會已經能夠凌駕於法律之上了?”
“我也是這樣告訴她。”他笑着說:“我告訴她能夠接納她想法的地方是法院和警察局,而並非私下與您會面。您日理萬機,律師會代您出面處理誹謗案件。”
“很好。”這羣傢伙總讓我有給他們加薪的衝動。
“但她仍是希望可以跟您見一面。”他說:“她說如果您不希望您先生死的話。”
“調查一下她平時的生活,有沒有特殊的愛好和習慣。”
“好的。”
“多久能給我回饋?”
“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辦到。”
“ok,去辦。”
不提那個該死的franke夫人我都快忘了,她不是放狗咬我麼?
同樣的感覺讓她試試。
晚上回家時,韓千樹打來電話,說:“我下機了。”
“嗯,還順利嗎?”
“天氣不太好,延誤了一小時。”他笑着問:“你還好麼?”
“挺好的。”我說:“電話裡說不清楚,等你回來我告訴你。他們是故意殺那人,目的就是要宣傳我涉黑,動搖我的地位,以後這種事恐怕還會有,所以我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嗯,別太激進。影響控制住了嗎?”
“控制得還不錯,這件事我估計三天就能解決。”
“別做衝動的事。”他笑道:“聽你的口氣有點瘮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