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心不起來,但還是強迫自己笑,直到他扭得累了,坐在我腿上打盹。
我抱他回房間,摟着他睡覺,他懂事地用小手摸着我的臉,親了親我臉上的眼淚。
晚上八點,窗外開始下雨。
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場雨,想想我們去年冬天才結婚,沒幾天好日子就到頭了。
我睡不着,拿着手機到客廳去坐着。
房子太大了,開了電視依然顯得很空曠。
雖然住了沒多久,但家裡處處都有韓千樹留下的跡象。他是個愛家的人,家裡很多東西都是他一手置辦的,比如這套沙發,和這個電視,還有桌上的水果盤。
我的心情真的糟透了。
抓到finn出軌時也沒有這麼難受過。
手機響了無數次,都不是韓千樹,而是這樣那樣的人和事。
我越來越暴躁,恨不得摔了手機。在十一點時忍不住又給韓千樹發了一封郵件:你看到我跟他接吻,就覺得我背叛你,對吧?但你是不是個男人?沒膽接一下我電話嗎?
他沒回。我再發:我告訴你,離婚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協議我不籤!你愛起訴就起訴,我要派我的律師團拖死你!
還沒回。算了,我服軟吧,打字:老公,求求你聽我解釋一下好不好?整件事都很複雜,你聽一下我電……
我正編輯到一半,電話插播進來,來電人是一串陌生號碼,是北京的。
我連忙接起來,“千樹?”
“請你看看離婚協議。”他的聲音很是冷漠,慢慢地,一字一字地強調,“我一分錢也沒有要你的,而且我給你一千萬,明天一早,我就把我賬戶上的那些錢全都轉給你。”
我問:“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嗎?願意聽我解釋一下嗎?”
“我不想再提這件事。”
“你就這麼盼着跟我離婚嗎?”
“我真的不想再提這件事了。”他明顯已經開始慍怒。
他不聽我也得解釋,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跟他那天是因爲……”
“我真的不想聽這個!”他低吼,“徐妍!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娶你嗎!”
我險些接不上話,“事情沒你想得那麼骯髒……”
他咬牙切齒,“難道你需要我捉姦在牀麼?”
我被他這句話刺痛了,“你打定主意要離婚?”
“對。”
“協議書我明天就給你寄過去。”我說:“就這樣吧。”
他沒說話。
我也沒說話,也沒捨得掛電話。
過了很久很久,他開了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想解釋了。”我說:“反正你也不信。”
“解釋一下。”他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了。
“我給你發了上百條短信,就是在反覆地解釋這件事,你一條都沒有看麼?”我真的被他這種態度傷害到了,“我已經三天沒有閤眼了,坐在機場裡等着你!等着你開機,回來,就是想跟你解釋這件事!什麼叫捉姦在牀?是因爲我跟他結婚時候就想跟你走,所以你就連問都不問就能把事情想到這個地步?”
“不是,”他低聲說:“我把那個手機扔了。”
“我現在不想解釋了。”
“我真的沒看到。”他輕輕地說:“我這幾天也沒有閤眼。”
“你現在在哪?”
“在我父母家。”
“跟你父母說我們離婚了麼?”
“還沒有。”
“我如果不解釋你還回來麼?”
“如果現在你們全公司都在傳說我跟我前女友和好了,然後你又親眼看到我摟着她,跟她接吻。你會不會不需要一句解釋當它沒發生過?”他似乎重新動了怒,慢慢地反駁,“你先確定你做得到再來要求我好嗎?”
看來安嫺還是先我們一步動手了,“那件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那是安嫺跟他串通好的!”
“是,當時我也這麼相信,所以我什麼都沒有懷疑。”他怒道:“就連安嫺堅持對我說是她親眼見到,她說的有板有眼,我都沒有相信過!”
“她那麼說是因爲她恨我把她的事告訴你!她最怕這個!”
“那在醫院那是怎麼回事?”他的語氣裡的失望和難過,透過話筒清晰地傳進了我耳中,“我老婆跟她前夫在我面前旁若無人地接吻!我打電話給你你一句一句都是在撒謊!你告訴我,我怎麼才能做到不去把這幾件事聯繫到一起?我應該怎麼想?”
“林至美給了我十億,車子在樓下,保鏢看着。結果保鏢跟不知道哪裡來的劫匪聯手要偷那些錢。繁盛以前買通過我們基金會的很多人,他知道里面有人有問題,我倆就去處理,把那些人全都殺了。這件事警察也知道!”我這次全都給他解釋清楚,“然後他告訴我他可以給我被他買通過的內奸的名單,條件是跟他接吻!”
他沒說話。
“不管你信不信真相就是這樣,名單現在在我手裡,我還沒有驗證是真是假。但只要它是真的,我就能迅速地把內奸都揪出來,不用再擔驚受怕。”我說:“看樣子你心裡始終對我跟他有些懷疑,我理解你的人之常情。但我會簽字的,你不用給我轉錢,兩不相欠就行了。”
他依然沒說話。
“你還有事嗎?”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我明天就回去。”
“你不用回來。”我承認我是拗住了,“我給你寄協議書。”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不用了!”我說:“既然你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我真的不覺得咱倆還有不離婚的必要了。因爲這次你選擇相信我,下次如果再有哪怕一點風聲,你還是會跟前面這些聯繫起來。”
“我明天回去,然後我們當面再談,好嗎?”他的聲音溫和了不少,“先不要哭了,你先去休息。”
我沒有說話,徑直掛了電話。
的確是我太認真了,按理說我說清楚,他消氣就可以了。可那種感覺太糟了,我以爲他是賭氣這一件事,誰知他不是,他會把前面他所相信的全都推翻。
說穿了就是覺得我不夠愛他,不論我怎麼告訴他,我對繁盛沒有感情,我巴不得跟他劃清界限也沒有用。
我不知道哪一環出錯了,可我覺得特別難過。以前我一直覺得我們兩個人很清楚對方,這是第一次覺得這麼孤獨和陌生。
我自己又哭了一會兒,就去把離婚協議書打好了。心裡不捨得,還不想籤,就先訂好擺着。
離天亮還有好久,我覺得很累,卻全無睡意,於是開了瓶xo開始喝,希望藉此催眠。
我這種酒量,加上這幾天一直沒吃什麼東西,以及和這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心情,一杯下去居然沒倒也是奇蹟。喝了半瓶終於困了,就躺在沙發上先睡了。
然後做了一大堆夢,先是夢到我和韓千樹結婚了,又夢到我倆離婚了。還夢到他回來了,抱着我,親我的頭髮。我剛想親他,他又推我,說:“你跟他接吻了,你沒資格再親我。”
我甚至知道這是個夢,卻還是覺得很悲傷。
我真的很愛他。真的。
是夢總是要醒的,我醒過來時,覺得身體動不了。房間裡漆黑一片,但能看到有人摟着我,淡淡的呼吸敷在耳邊。我動了一下,他就吻了吻我的臉,就和平時一樣。
我突然就沒那麼不高興了。也把頭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把臉貼進他柔軟的頸窩,就像一個溫暖而安全的洞,讓人忘記所有的不安和煩惱。
我鑽了一會兒,突然感覺他的身體微微動了動。摟着我的手臂鬆開了,摸索着抓起了遙控器,打開了牀頭燈。
淡綠色的柔光籠罩而來,我只好從他懷裡掙扎出來,坐起身,抓起鬧鐘看了看,說:“不好意思,我睡過了。”
現在晚上十點,我睡了十六七個小時。
他也坐了起來,轉頭看我,問:“餓嗎?”
我搖頭。
“我承認我依然覺得你這件事辦得不好,我也不理解爲什麼會變成你堅持要離婚。”他低下了頭,小聲說:“但我真的相信你的解釋了。”
我沒說話。
“玩消失是我不對。”他的表情很苦惱,“提離婚也是我不對。”
“你還說你後悔娶我。”
“當時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他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沒能控制好情緒,對不起。”
我看了他一眼,說不出什麼話,但心裡已經鬆動了。
本來起因就是我的錯,他這樣一道歉,我就沒有鬧下去的理由了。
他又拉起了我的手,一邊摟住了我,一邊把我的手拉到了他背上,小聲說:“我承認我很不安,我總是怕你又回到他身邊。我接受不了這種事,聽到都覺得害怕。”
我動了動脖子,想看看他的表情,但他把臉貼在我的肩膀上了,“我會努力去克服,但這不意味着我不相信你……”
他說到這裡,又沉默了好久,可能是在組織語言,他說整段話的語氣都很艱難,“可能是因爲我總覺得你比較喜歡讓你覺得有趣的人,我卻比較木訥。所以……我會想辦法克服。”
“你木訥?所以你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