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起眉梢,“不鬧脾氣了?”
“不鬧了。”
“你真像個小孩。”他寬厚地笑了,在我眼睛上吻了吻,又吻到了我嘴邊,說:“笑一笑,別扁着嘴了。”
我沒理他,摟着他的脖子親了上去,順便啃了啃。
他順勢摟住了我的腰,用手擦了擦我的眼淚,還是不停地笑話我。
嗯,防微杜漸,我沒有錯。
晚上我們飛北京,上飛機之後說那邊天氣不行,這樣就只好等。
這種狀況下沒法讓乘客下機,因爲一下機再一上機很耽誤時間,而天氣一旦合適,我們立刻就能飛行。結果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飛機上有一個團,裡面的人耐性不太好,不停地抱怨。
就在這時,蘿莉哭着跑進了駕駛艙。
我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有兩位乘客堅持要開安全門下機,我對他們解釋,但他們就出言侮辱我,罵我是婊子。”
我倆還沒說話,乘務長也過來,安撫她,叫她冷靜一些。
這也太過分了!不讓他拉還錯了?
韓千樹沒吭聲,發廣播並且報警。
我也很暴躁,起身到客艙去,裡面仍舊亂成一團。空少沒有用武力制服她們,因爲對方是女人,又上了年紀。
此時整個機艙都回蕩着她們的哭吼,孩子被嚇哭的聲音,以及不斷迴盪的機上廣播。
我扒拉開人羣,那個發瘋的女人立刻就紅着眼睛撲過來,嘶吼,“你們就是要我們呆在這裡,對吧!我們現在要出去!”
“我擔保你們十分鐘之內就會順利出去,警察已經在路上。”我說,“請稍安勿躁。”
“你是不是機長?”
“我是副機長。”
“叫機長出來!你算個什麼東西?”
“機長需要控制整架飛機,他沒有時間陪你出來談判。”他出來了萬一有狀況我一個人可搞不定。
乘務長跟了過來,說:“這邊我們來處理,機長請您現在回駕駛艙。”
“好。”看來他是怕我吵架,服務行業就是這點麻煩。這如果是我的飛機,我立刻就把她倆綁起來。
晦氣!
在我回駕駛艙的路上,警察已經來了。
這下航班必須取消,諷刺的是,取消當時,北京那邊來了消息,說已經可以飛行。
我們一起回了酒店,覺得很鬱悶。
警方來調查之後,控制了破壞航空安全的人。
蘿莉一直在哭,樣子很可憐,我們一起安慰了她,告訴她。我雖然不喜歡她,但還是說:“你可以繼續起訴那幾個人,我可以給你安排律師。”
她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乘務長說:“她母親比較嚴厲。”
“那跟起訴他們有什麼關係?”德國這點很好,法制健全,罵人不能白罵。
她沒說話。
韓千樹也說:“你並沒有說任何過分的話,阻攔他們打開安全門是你的義務。你母親應該會理解。”
她搖了搖頭,可憐兮兮地看向了韓千樹,“我沒有關係了,我很快就好了。謝謝你關心我。”
韓千樹衝她點了點頭,這種時候我也不能說什麼,只能先讓我老公安慰她。
晚上各自回房,等待公司接下來的安排。
我問:“她爲什麼不起訴?”
“不知道。”他說:“上次也發生過類似的事,但她也沒有起訴。”
“因爲她媽媽?”
“不知道。”他攤手,“我真的不知道。”
“唉……”那我就不管了,畢竟是人家家裡的事,“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真鬱悶,感覺沒開好頭啊。”
“這種事是常態。”他說:“只要延遲就有乘客不理解。如果是廉航壓力更大。”
“你想說什麼?”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你以前都沒遇到過這種事吧?”
“沒有,bauer先生他們都懂航空知識,知道天氣是重要因素,纔不會鬧事。”
“你後悔來麼?”
“不後悔。”我說:“想到我哥哥也是這樣的,每天都過這樣的生活。我就覺得自己又離他近了一點,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變成機長,跟你跟我哥哥一樣。”
“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升格。”
“爲什麼啊!”
“你升格之後就不能跟我在一起了,你會有自己的副駕駛。”他柔聲說:“而且等你升格,我肯定早就不在了。”
之前耽誤了那麼多時間,我們一起飛的時間也沒多久了。
我想以我的資歷,到那時我恐怕依然不能升格。
但“不在”這個詞怎麼聽都讓人不舒服,我靠過去,問:“你不再打算去哪?”
“我舅舅的公司啊。”
“你想好怎麼對付你姐夫了麼?”
他笑着搖了搖頭,“我覺得我鬥不過他。”
“那……”我糾結了一會兒,說:“僱繁盛殺了他怎麼樣?”
他一愣,蹙起了眉,“這是什麼話?”
“他們黑幫都沒人性的,我怕他先殺了你。”
“別有這種想法,他至少現在沒有對我出手。”他似乎有點失望,握着我的手臂,認真地說:“你跟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我被他這種目光看得心驚,“什麼話?”
“不要變。”他看着我的眼睛,說:“不要變。我不想讓你變,你是個慈善家,不是黑幫。”
“可你姐夫肯定對那些錢有興趣。”
“那他也沒本事動我舅舅。”
“可他有本事動你啊!”
他強調,“他動不了我,論起勢力他連繁盛當初都不如。”
“如果他跟繁盛聯手呢?”
“可繁盛沒那種本事。”
“如果他跟費子霖聯手呢?”我問:“這回總行了吧?”
我們結婚那天他們都在什麼位置坐着,就代表了他們的實力。
“這也不可能。”他倒是很輕鬆說:“他跟費子霖有仇。”
“仇?”
“費子霖殺了我表姐。”
“如果是聯手殺你舅舅,那不就一樣了?兩個人把錢一分。”
“他們根本不敢。”他不屑道:“殺了我舅舅,他們就等着打黑吧。”
“真的不會發生?”
“不會。”他說:“也許李昂想過要殺我,我也覺得我舅舅身邊會一個繼承人都沒有,其中必有原因。但他沒有這個實力。”
想想也是,韓千樹有官方身份,他能在繁盛手底下安然無恙的活着。李昂可以殺他,但殺了之後他自己也沒法混了。
而且他還有我,我也不是白給的,必要時也可以全梭一下。
“可我還是很擔心你的安危。”我說:“其實你不要也行,如果你覺得自己比我弱,有大男子主義那種想法,那基金會就給你管好了,反正他們都更喜歡你。”
“倒不是因爲這個。”他嘆了口氣,道:“我希望萬無一失。”
“嗯?”
“我父母本來沒有太期待我答應我舅舅,但跟你在一起之後他們比較希望這樣。雖然遇到事情也能找我舅舅,但他總跟我提這件事。況且我堅持不答應,那麼我舅舅可能就會選擇李昂,畢竟李昂對他很好,又是我表姐選的人。”他也有些無奈,“是考慮到親戚關係才先選擇的我,感情上他和李昂更親近,李昂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
“但是李昂容易反水。”
“是啊,他是利益優先,跟我的關係算不上親近。所以我怎麼想都得接手,這樣才能確保我們安全。”
“你現在還是不想接吧?”
“已經基本想通了。”他苦笑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我說這些只是解釋真相,告訴你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麼可怕。我可以做好,你也相信我,好麼?”
我點了點頭。
“然後還是那句話,雖然這些事是你帶來的,但這大概是我自己的命。我選擇的事我就要負責,你不要覺得有壓力。好麼?”
我繼續點頭。
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雖然他已經對我說了好多次,可我依然有壓力。
我覺得我們的婚姻走得好艱難,我的人生也好艱難。走到現在我都快忘了,一開始我只想當我的飛行員,嫁給我喜歡的男人。我多期待我和韓千樹就像我父母那樣,一起做喜歡的事業,生兩個孩子。不要有什麼錢,不要有什麼地位,沒有別墅,沒有私人飛機,就那麼瑣碎尋常。
我的要求一點都不高,我跟他都能做到。
我們已經盡力地朝那個目標靠攏了。
然而如今一回首,突然發現我們的人生竟然已經狼狽至此。
無奈至此。
人生果然就像一個陰謀,最想要的,不論多簡單,都求不得。
第二天我們被安排飛新德里。
不是我們航空公司,而是借調到其他航空公司。
原因是他們的飛行員臨時車禍受傷。
本來只要韓千樹,但我堅持跟上去,最後那邊同意了。
飛機上有二百多名乘客,機組除了我倆都是那間航空公司的人。
上機之前大家認識了一下,其中一位空姐說:“副機長認識徐暄嗎?”
我愕然,“認識。”公司裡只有經手過我簡歷的人知道我是徐暄的妹妹。因爲他們不認爲很多人對我提起我哥哥是一件讓我開心的事,而且有一些不瞭解狀況的新人認爲我哥哥是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