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千樹的臉色沉靜,不見發怒,只是放在鍵盤上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隨後專心致志地放大了圖片。
我想握住他的手,或者抱抱他,卻沒有骨氣。
終於,他找到了繁盛腦袋後面的角落裡,有一隻花瓶。
我似乎鬆了一口氣,聽他說:“我去安排鑑定一下,希望能確定是同樣的痕跡。”
我瞅着他,點了點頭。見他說完就沒動靜,連忙伸出手臂摟住他,說:“我真的不記得了。下次我不會了。”
我沒敢告訴他,我的本來計劃就是把林志美弄暈穿上我的衣服。原因大概是我覺得在繁盛心裡我比林志美要性感一些?反正我是太過自信了。
不過他現在肯定已經看出來了。很難說他生氣的點是在我這個私自的行爲,還是在我這麼主動地親繁盛這件事。亦或是兩者都有。
他先是沉默,許久才說:“我理解的。”是有些不開心了,雖然他努力地藏着。
這樣一看,我跟他的個性其實就是有衝突的。只是以往很少遇到這樣的大麻煩,並沒有體現過。
我必須得做出溝通的努力,“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他依然沒說話,拍了拍我的背,轉移了話題,“接下來的交給我,你只要別再讓他見音音。”
“你不在家嗎?”
“我得去看看我姐夫。”他鬆了手,說:“問問他這件事打算怎樣?”
跟李昂這個合作,因爲他傷勢過重,而繁盛從中打攪,加上傳票下得過早而沒有起到我們預想的作用。
它現在成功地讓繁盛和費子霖終止了合作,卻因爲李昂的身體狀況,而耽誤了時機。
想想就不高興,李昂又收了漁翁之利。
想到這個,我便說:“我感覺咱們這次又被李昂耍了。”
“從撫養權來看是這樣的。”他的神色依然是那樣,不笑不怒,“但它對我來說是好的,所以雖然耽誤了這件事,但我還是答應了。”
“也是哦……”李昂一旦和虞雯成功去了那邊,萬先生就永遠都不會考慮他。
“他現在好點了嗎?”
“我跟他沒有聯繫,不過他肯定能查到k粉的來源。”他說:“另外,等他過去,一樣可以牽制繁盛以後的行爲。樂觀的方向是,這次是音音十四歲之前,我們最後一次跟繁盛打撫養權官司。”
我看着他的眼睛,問:“你覺得我應該放棄撫養權嗎?”
“爲什麼放棄?”
“等他十四歲,他如果想到繁盛那邊呢?那時咱們可能就錯過最好的生孩子的時機了。”那時候都快四十歲了,他還能生,我的風險太大了。
韓千樹露出一臉莫名其妙,“不是說不生了嗎?”
我小聲說:“還是想生……”
我什麼都沒給他,他卻始終在妥協。其實這些人裡,包括音音在內,最應該被我尊重的應該是韓千樹。因爲他對我沒有要求,他沒有傷害過我。就連音音都在用自己的立場要挾我,這固然沒有錯,但我真的因此而不開心。
也許我的骨子裡就並非是個寬容的人,我也不覺得犧牲自己成全他人哪裡有意義。我不想犧牲,我覺得愛不等於犧牲。可韓千樹一直在爲我犧牲,我卻無法把對他構成傷害的繁盛怎麼樣,也無法把屢次負他的音音送給他爸爸。
“這個不用,很多人都選擇不要孩子,他們都過得很好。”他笑了起來,“只要沒有前夫就好。”
我愣了一下,連忙湊過去抱緊他,知道他這句是真的,是所有的怨言所在。
現在既然李昂可以查到k粉的來源,那麼我就可以以此來對比。
第二天就鑑定出了照片和視頻的結果,只有五成的概率認爲繁盛的照片上的花瓶就是我打碎的那隻,因爲那張照片的信息實在太少了。但繁盛的衣服並沒有換,視頻和照片上的衣服解析出來是同一套。通常禮服不會穿第二次,可以確定是同一場景。
接吻總比上牀好。
結果出來後,韓千樹安排律師去跟繁盛溝通了。
很快,我接到繁盛的短信,上面寫着:算你狠。
看來是有效的,這至少證明所有影音資料是同一天的結果,而且具有先後順序。而我跟林志美穿着一模一樣的禮服,這樣即使他發媒體,我也可以說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親我,自然把輿論引導到他認錯人上,畢竟開房間的對象不是我。
雖然輿論還是會不利,但這樣一解釋,它就沒辦法不斷地做文章,再放個明星的勁爆新聞,立刻就會被遺忘。
這樣無法達到繁盛的預期值,他當然就不再用這個做文章了。
這件事成功後,我們在家大吃一頓,不僅因爲高興,也因爲明天就要開庭。
這件事還在瞞着我父母,所以我們沒有在飯桌上說什麼。
音音吃完飯去和貓貓玩一會兒就必須要睡覺,可能是今天玩得開心,他把貓貓放進了被窩裡。
我去哄他睡覺,順便問:“音音,明天就要開庭了,你還記得答應媽媽什麼了嗎?”
他比我還小心,“你還記得你答應我什麼了嗎?”
“記得。”我說:“不給你生小弟弟小妹妹。”
他點頭,“那我也記得。”
我摟住他,問:“不要讓貓貓回自己的小窩裡去睡嗎?”
“我想抱抱它。”他的圓眼睛滴溜溜地瞅着我,問:“媽媽,你可不可以抱我睡啊?”
“我會擠你的。”
“我不怕擠。”他握着我的手,說:“你給我講故事。”
我去跟韓千樹說音音的要求,告訴他,“你今晚要獨守空房了。”
他點頭,“別把我說得這麼悲慘,我還可以打手槍。”
“哇!”我撲過去抱住他,說:“咱們倆先幹一仗,快點。”
他翻了個白眼,“你文雅點好不好?”
“你喜歡文雅的?”我已經扯開了,真是易推倒,“我已經粗魯了小半輩子了,你一直都表現得很受用呀!”
然後我神清氣爽地去了音音的房間,怕他生氣,繞道去廚房拿了個果盤,轉移下他憤怒的注意力。
其實我倆找急忙慌的,也沒用了多久,完全來不及細細品味。
等我去時,音音已經睡着了,連貓貓也睡了。
我躺到他身邊,摟住他跟小貓咪,吻了吻他的小腦袋,他立刻張開了眼睛,眼裡露出了欣喜,“媽媽!”
“嗯。”我拍着他,說:“媽媽去給你拿吃的了,不過你已經睡了。”
“我太困了。”他滿臉委屈,以及疲倦。
“那就睡吧。”我拍着他的背,柔聲說:“明天晚上媽媽再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他沒說話。
我低頭一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然後,我做了個夢。夢到我和韓千樹,還有音音,以及另一個穿着花裙子的小丫頭片子一起在我家花園玩。
音音騎在小馬上,穿着小騎士裝,威風凜凜。
我給小丫頭扎辮子,她歪着小腦袋,配合着我。
韓千樹在幫音音牽繮繩。
我在這個夢裡想:這肯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我被音音叫醒了,他親了我一臉口水。
韓千樹不需要出庭,所以他旁觀就好。
繁盛方的律師要求音音出庭,所以警方一早就來接走他。
還是黑人警官,他在我家喝了杯咖啡,我們又聊起繁盛媽媽的事。我問:“最接近他們秘密的女警察她真的已經得到了核心機密?”
“是的。”他說:“千真萬確。”
“可警方都沒有見到資料。”
“但她到過他們真正的窩點,那地方不在德國,超出了我們管轄的範圍。”他認真地說:“她去過四次,前三次爲了取得信任而沒有帶回來任何情報,而且她每次過去,都要喝一些藥物,進入深度睡眠,所以她甚至無法記住路線,但最後一次她想方設法更改了藥物的成分。”
“這麼厲害?”
“當然。”他說:“不是每一個警察都可以做臥底,他們必須非常優秀,把生死置之度外,而且與家人完全切斷聯繫,他們即使在睡覺時,依然要有保持高度的警覺的能力。”
“那沒有人知道她死後把那些資料放到哪了嗎?”
“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知道她的資料是紙質還是電子,我們只知道她已經拿到了。”他滿臉無奈,“我們也在尋找,但警方的限制是我們必須通過合法手段。但那份資料一定沒有被他們回收。”
“爲什麼?”
“因爲她最後一次聯絡我們時,告訴我們資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果她死了,就……”
“就怎麼樣?”
他嘆了口氣,“我們也很想知道就怎麼樣。但她很優秀,真的,她不是一般的優秀,她非常聰明,非常厲害,她一定將它放在絕對安全的地方了。就算不是爲了讓警方搗毀他們,她也要爲自己的孩子考慮,很多經驗告訴我們,那個家族對於臥底採取的是絕不姑息的態度,只要有這種血統的,哪怕是與他們家族有關的孩子也會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