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暫時還沒有頭緒,而我們今晚必須留在這。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周圍又是森林,安全狀況堪憂。
所以我們輪流守夜,我和韓千樹這組負責下半夜。
我們沒有點火,只吃了點帶來的食物。萬幸在來時擔心吃不慣而準備了不少零食,食物不成問題。
可能是明天會下雨的緣故,夜幕下的森林裡一片漆黑,無月無星,間或聽到動物和風的聲音,沙沙地,就像有什麼東西在走動。這種環境讓人害怕,爲了壯膽,我們都呆在了同一個帳篷裡。我靠在韓千樹懷裡,悄悄地摸出那隻耳環,仔細地盯着它,但完全搜索不出任何相關記憶。
我在睡着時陷入了夢靨,夢到自己不斷下沉,四肢完全不能動彈。好不容易醒來時已是滿頭冷汗。冷靜了一下,突然覺得外面安靜得不可思議,連忙推了推韓千樹,他立刻睜開眼睛,我趴在他耳邊小聲問:“外面的人他們是不是睡着了?”
韓千樹便起身掀開帳篷簾,小聲叫離我們最近的守夜的隊員,“肯尼?”
“……”
他提高了聲音,喊道:“肯尼!你還好嗎?”
此時是十二點多,天還一片漆黑,手機依然沒有信號。
十一點到一點是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時間之一,因此就算大家都睡不好,也沒有人醒來。
在韓千樹喊到第三遍時,肯尼終於應了聲,隨後身體彈了起來,顯然是睡着了。
也怨不得他,今天徒步跋涉一整天,真的已經太累了。
他轉身跑過來,蹲在帳篷窗戶面前,撓着頭,滿臉歉意,“對不起,我太困了,所以睡着了。”
“現在換班吧,另外你……”
韓千樹的話頭生生被我拽得截住了,轉頭看向我,“怎麼了?”
“你聽。”我覺得不是幻覺,“咚——咚——咚——”有點像水滴,又有點像敲擊,說不清是大自然的聲音,還是什麼電子儀器,總之節奏感很強。
韓千樹豎起了耳朵,聽了一下,隨後說:“你去看看其他人,叫醒他們換班。”
“好的。”
就在肯尼尾音落下的同時,靜謐的黑暗中突然傳來“嗡”的一聲低鳴,與此同時,我的頭被韓千樹摟進了懷裡。
我在被抱住的同時還聽到一聲悶響,正要掙扎,韓千樹的聲音傳來,“起來!有人襲擊!”
帳篷裡傳出驚呼,一時間槍支的咔咔聲不絕於耳。
他按着我的後腦,讓我的臉貼在他懷裡,因此我什麼都看不到。但出於自衛本能,我也摸索着拔出了靴子裡手槍。韓千樹一手握着手槍,另一手摟着我。我的膝蓋就頂在窗戶底下的位置,隔着柔軟的帳篷布料能夠感覺到另一邊的肯尼。帳篷裡的人都被驚醒了,他卻沒有動靜。
帳篷內氣氛十分緊繃,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了驚恐的尖叫聲。
我忙問:“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韓千樹輕聲說:“我看不到外面。”
他的臉明明就衝着帳篷窗戶,怎麼會不……
我掙扎出來,而他已經掛上了窗戶的窗簾,用手按着,說:“肯尼死了。”
我的膝蓋現在還跟肯尼的屍體隔着一層帳篷布料接觸着。就韓千樹拒絕我看外面的反應來判斷,肯尼死後並沒有倒下,而是僵在了這裡,擋住了窗戶。他的臉一定很可怖,韓千樹是不想嚇着我。
我也算是見過生死的人了,所以此刻還算冷靜,只是手在不住得顫抖,一時間腦子裡全都是恐怖的疑問。殺手?動物?以至於鬼魂?我什麼都想到了。
騷亂的同時,帳篷不斷被拍動,尖叫聲從外面傳來,嘴裡在喊我們聽不懂的話。
門口的人打開帳篷,外面其他守夜的人衝了進來,一個不少,正好三個。連哭帶叫,十分慘烈,但他們的身上並沒有血。
跟我們一波幾個當地人瞬間也慌了,把他們的話翻譯給我們,說:“這裡有魔鬼,我們要趕快逃走!”
韓千樹沒說話,就在這時,另一聲悶響傳來,之後,我感覺到肯尼的屍體動了動,然後傳來了“噗通”一聲響動。
所有的聲音全都停下了,在這幾秒鐘裡,帳篷裡外,全都萬籟俱寂。
韓千樹掀了一下簾子,朝外面看了一眼,說:“是肯尼的屍體倒下了,大家做好準備,應該是殺手。”
阿貝他們依然很不冷靜,瞪着眼睛低吼,“是魔鬼!我看到藍色的人影!是魔鬼殺了肯尼,我們現在必須逃走!”
“是殺手。”我跟韓千樹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冷靜一點,阿貝,不要嚇唬大家。”
“不!你在害死我們!”不僅阿貝在吼,其他人的表情也基本跟他們一致,因爲即使是老闆,但我們畢竟是外國人。他們更容易相信自己朝夕相處的同胞,“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地方!我們驚擾了魔鬼,他們會把我們全都殺死!”
“肯……”韓千樹突然改了口,“那麼我們兩個現在就出去看看,”他握住了我的手腕,“看看肯尼的身體裡有沒有子彈。”
我連忙爬出去,坦白說,我有點開始懷疑這幾個人了。或者說,因爲迷信,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會變得瘋狂。
阿貝立刻拔出了手槍,雙目血紅,“你們準備逃跑對不對?把食物和槍留下來!”我倆的補給是最多的,武器也是。
“好。”韓千樹說:“我們留下兩把槍,剩下的東西全都給你們。”
“不行!槍不夠用!你們只留一把!”
“好。”韓千樹說:“把我妻子的留下。”
解武器的同時,韓千樹的嗓子裡擠出一句模模糊糊的漢語,“快點,一出去就跑。”
都拿乾淨了,只剩我的手槍。
阿貝把東西丟給了他們,說:“你們多久可以結束?”
“兩分鐘。”韓千樹似乎很着急,握着我胳膊的手心一直冒汗。他說完之後,沒有再囉嗦,立刻拽着我出了帳篷。
帳篷外一片漆黑,散發着濃濃的血腥氣,帳篷外躺在地上的黑影就是肯尼。我剛剛出來,還沒站穩,他立刻重重地推了我一把,“跑!”
我條件反射地衝出去了十幾米,猛地一回頭,突然發現韓千樹並沒有跟在我身後。
我視力很好,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韓千樹手裡拿着肯迪的步槍,正在解他身上的補給。而與此同時,帳篷裡鑽出了人,看衣服像是阿貝,他手裡的槍緩緩擡起,企圖指向韓千樹的背。
我連忙舉起槍,照着那個人給了一槍,他立刻就摔倒了。與此同時,韓千樹也成功地取下了肯迪的包,端起步槍,對躺在地上的阿貝補了一槍,然後火速地在帳篷上掃射了一遍,朝着我這邊跑了過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已經扯上了我的手臂,繼續往前玩命地跑。跑了幾步之後,一陣地動山搖。這次不用他說,我倆一起趴到了地上。像每一次面對爆炸訓練那樣捂住了耳朵,
此時我們至少跑出了一百多米,因爲我一開始盲目選擇了村子的方向,空地裡看帳篷依舊十分清晰。耳邊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地面在狂震,刺耳的尖鳴直接越過了耳膜,直接傳入了腦海,令人反胃作嘔。爆炸聲接連不斷,人類瀕死的嚎叫傳來,帳篷頂上燃起了火焰,鳥類撲朔着翅膀逃命,空氣中蕩起巨大的煙塵。
幾秒鐘後,帳篷變成了一團火球。
我和韓千樹已經跑得足夠遠,所以除了被震得有些不舒服,並沒有受到其他波及。
韓千樹先爬起來,隨後扶着我起來,問:“受傷了嗎?”
“沒有。”我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來不及說,殺肯尼的人和他們說的魔鬼還沒找到呢。”他四下看看,說:“我們得躲到這些房子裡。”
房子的殘骸是石頭,很是堅固,在房子裡也便於隱蔽。但我看着不遠處焦黑的屍體,依然不由面露難色。
韓千樹也沒給我拒絕的機會,揉了揉我的背,說:“別怕,沒有鬼。”
韓千樹端着步槍,我舉着手槍跟在他身側。
我倆不能點火,怕成爲殺手的目標,只能摸着黑找。
要找一間房間裡沒有屍體的,否則我會在殺手趕來之前崩潰。
走了一小會兒,我雙腿直髮軟,輕聲問:“你說魔鬼會不會是真的?”
“不會,是真的就不用埋炸彈了。”
“噢,我相信你。”
他轉過頭,微微地朝我笑了一下。
我倆選到了我能接受的房屋,屍體都在門口。
肯尼的揹包裡有手電和、少量乾糧、一瓶水,以及子彈。我的身上還藏着一點零食,剛剛耍奸沒有拿出來,韓千樹還有取火石,他也耍奸沒有拿出綁在褲子裡的匕首,我們都沒有受重傷。
我倆整理了一下東西,把槍裝滿子彈,靠着同時能看到窗外也能看到門口的一側石牆坐下,摟着彼此,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你說魔鬼還會不會來?”
“會。”他很篤定,“我們跑得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