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糾結着,“花這麼多錢做這種沒意義的事。”
“你又不存銀行不搞投資,有錢不花等着發黴?”
他剜我一眼,“繁繁。先叫了再說。”
“不叫,愛幹不幹,反正音音早就知道你是個反覆小人。”我翻身躺下去,放棄跟他繼續爭論。
消停了一會兒,他突然壓了上來。
我嚇了一跳,試圖縮起腿,但已經晚了,他攥住了我的手腕,拉到我頭頂,“不叫可以,我要過性生活。”
“你有病啊?”
“一點血我沒關係的。”他一本正經道:“反正感染的風險是你的。”
“繁繁。”我相信他幹得出來,死人渣。
他微笑起來,“再叫一聲。”
“繁繁。”
“叫繁繁老公。”
“你還是直接來吧。”
他笑起來,躺了回去,手背放在眼睛上,沉默半晌,道:“現在這樣真好。”
突然嚴肅起來了。
“有時候覺得有人格分裂症的明明應該是你。”
我望着他,決定用不說話來回避他的話題。
我知道我現在應該很傷心,但這樣就無法快速跟他重新建立出比較和諧的關係,我一直表現得無比恨他,就無法讓他消除戒心,哪怕一點點。
我哥哥說得對,我需要學會低頭,即便心裡恨不得把他抽筋拔骨,也要儘量對他笑。
他自己感嘆了一下,就閉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很快,又伸過手臂,摟住了我的肩膀。
我靠在他懷裡,閉起眼睛,就想起了韓千樹。我們才分開不久,但下次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躺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在想什麼,但一定不好受,孩子體弱,老婆被搶……
我三點鐘坐了起來,房間裡只有我自己。
繁盛出去了?
我決定先出去看看,在花園裡發現了他。他正做在屏風背後喝咖啡吃點心,手裡夾着菸捲,月光把他的眼鏡片照得發亮,看起來心事重重。
我過去坐下,他就站了起來,把身上的披毯圍到我身上,柔聲問:“怎麼醒了?”
“我又夢到了你媽媽。”他一星期只有兩到四天晚上在家,出差更少,而我又不可能每天都說我夢到了,那也太假了,所以抓緊機會沒有錯。人在晚上時相對感性一點點,談起他母親時他會更感性些,“她的墓地修的沒問題吧?”
“什麼意思?”他臉色很平靜,但眼珠在我說話時輕輕地動了動。
我拿着香菸,知道他正盯着我的手。我倒是不冷,但手還是在抖,滑了幾次打火機的齒輪,終於點着了火,以這樣的細節來體現我害怕,“我夢到她說她想回家,我前些日子就跟你說過,如果不是想要回家鄉,那她的遺體是不是被盜走了?”
他扭頭吩咐站在一旁的管家,“給夫人拿瓶紅酒。”
“謝謝。”
“喝點紅酒好睡覺。”他笑着說:“我媽媽的墓地絕對安全,我也不想把她送回家鄉。因爲等我死了,也想葬在身邊。她肯定不會想回家鄉,她會等我。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
我不覺得他會打我,相反,他這樣的態度其實是件好事,“你不想問問我夢見了什麼嗎?”
“謊話沒什麼好聽的。”
“但也許你媽媽的墓真的出事了。”我說:“不如今天就去看看。”
“忌日剛剛去看過。”他說:“真的沒問題。”
“我是說也許就是最近……”
“妍妍。”他正色起來,“我媽媽的墓地裡什麼都沒有,她沒有一件值錢的陪葬品。她死時候一無所有。如果你覺得她的墓地裡有什麼證據那更不可能。我再說一次不要再對我說這種話,聽起來很煩,就像盜墓賊在踩點。”
總結得還真到位。
我沒再說什麼了,管家端來了酒,繁盛說:“喝了酒就去睡覺吧。”
“知道了。”
“我約好明天到斯德哥爾摩去,做心理諮詢。”
“你還在找那老頭做?”
“他說得不錯,至少是個好的聊天對象。”他笑着說:“我想帶音音過去,你也過去,聽聽他怎麼說,我覺得他能幫咱們三個和睦相處。”
這是好事。雖然不是病態,但音音受了很多傷害,所以他需要這個。難得繁盛找到了信任的心理醫生,他要是不發神經,以後搞不好可以良心發現把證據直接給我,也算皆大歡喜。
“他說你需要用藥麼?”
“上次沒有說到這個層面,他需要多跟我見幾次面來確定。如果他說我需要吃藥,那我就吃藥,如果他說需要全家人去旅遊,那我就帶你們兩個去旅遊。如果叫我自己呆着,我就自己呆一陣子。關於音音,他說哪樣是好的,我就相信他。”他顯得很有誠意,“總之我這次已經下定決心,要盡全力讓咱們的家庭氛圍變得好起來。”
“你幹嘛這麼相信他?”
“因爲他是唯一一個不需要我講具體事件也不需要催眠我的醫生。我不用跟他說我殺過多少人,放過多少火。”他笑着說:“而且跟他聊天感覺很好,他教了我一些讓我快速平靜防止發怒的方法,還蠻管用的。”
“那就好。”看來這醫生的確挺厲害,他不像之前那位醫生只用常規手段。
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們啓程去了斯德哥爾摩。繁盛先進去,我和音音在外面等着。我跟音音說芭比娃娃的事已經提上了日程,他很高興,閒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amelie給我打電話,說他媽媽想給你打電話。”
“我沒有手機。”看來我得跟繁盛要一個了,“她找我有什麼事?”
“她說謝謝你送的包子,amelie很喜歡,她想請教你包子是怎麼做的,她說她照着中國菜食譜做出來的味道不一樣。她還說他們家人想請咱們家人吃飯,問你有沒有時間。”
“我有時間,但得問問你爸爸。”我們家的廚師是地道的中國人,在國內也是相當棒的廚師,材料和器械也十分一流。這還是繁盛爲我安排的,他自己很少吃中國菜,我懷疑他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想想起他,媽媽。
“我爸爸好像不太喜歡amelie。”音音略顯糾結。
“不過如果他不去,那咱們兩個去。”我巴不得繁盛不去,“不過你爸爸主要是怕你還小,控制不了一些事,給她跟你都造成傷害,也影響功課。”
“我不會性騷擾她的。”他拍胸脯說:“我知道那樣不好,我只是看到她就開心,也保證不會影響功課。”
“媽媽相信你。”我覺得他最近真的變成熟了好多,喜歡得不得了,抱住了他,開心得要命,“那你千萬別辜負媽媽的信任。”
“嗯。”他也高興得摟住了我。
之後我陪音音一起進去,那老頭見我依舊和上次一樣,彷彿我威脅他的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這就是他厲害的一點,他每次都能夠明確地分析出局勢。
來之前,我們已經跟音音解釋了,他不是有病,這個老爺爺只是跟他聊天,幫他解釋一些他不理解的事。
老頭的助手給音音找了一些玩具,跟他聊天,給他做測試,整個過程很愉快,沒有讓他回憶什麼差勁的事。
之後老頭讓音音先出去,對我說:“孩子的性格非常自卑,很容易緊張,而且缺乏基本的安全感。”
“那他這樣需要治療嗎?”
“不需要專門治療。”他說:“但在教育的同時,希望你們不止把他當做孩子,也要當做大人,兩者都要有才行。”
我明白他的意思,音音應當保持天真,但在一些事情上他應當有發言權,這兩者要很好地結合起來。
然後我問:“我丈夫的問題很嚴重嗎?他是人格分裂症?”
“不,用人格分裂症這個詞來描述他的情況不夠準確,只能說有此傾向。我認爲他還在可控範圍內,但他是一個相當理性的人,所以我需要更長的治療進度來確認他的病情。”他說:“我建議他用一些藥,但他並不喜歡。所以我提議他最近換一個比較安寧的環境,你的兒子也是。壓力過大也會影響到心理健康。”
今天天氣很好,我出去時,繁盛正站在門口吸菸,音音在車旁邊,手搭涼棚眯着眼睛曬太陽。
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上了車,繁盛已經做好了經常來的準備,在這邊買了房子。時間倉促,房子還沒有整理好。
我們先去看了下進度,還在粉刷牆壁,還是我喜歡的綠豆沙綠,外面有人在整理草坪,種了幾顆果樹,繁盛說還有花,到了季節會很漂亮。
這次我們依然住酒店,下午喝了點咖啡,音音很想吃蛋糕,但他要減肥,於是表情很痛苦。我從我的蛋糕上拔了一快裝飾用的水果給他,他舔了舔上面的奶油,兩眼放光但皺着眉頭。
聊了一下醫院的事,繁盛說:“那我最近不是很忙,我們去旅遊?”
“你現在連珍珍都沒了,還不是沒有人手?”
“費子霖幫我整頓了一下,還給我安排了幾個人。”他滿臉豔羨,“我的寶寶要是能跟他一樣,那你老爸我這輩子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