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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她喜歡的人還活着

398 她喜歡的人還活着

費子霖不爲所動,“如果繁太太願意配合說出真相,那麼我也可以備禮爲剛剛的行爲道歉。”

他這表情還裝得真像,但我決定堅定些,“費先生想要什麼真相?”

“你見到了李昂。”他用的是陳述句。

“費先生憑什麼這麼確定?”

“蛇形蛇道。”他不鹹不淡地看着我,雖然並不盛氣凌人,但的確給我很多壓力,“我自有辦法。阿盛告訴我繁太太最近事忙,忘了我請你替我關注的事,這才特意把你請來。”

我笑着說:“費先生一下子生疏了不少呢。”

他點頭,“誤會澄清之前,還是不要太親近。”

“雖然很想告訴費先生一些話,但抱歉我真的無可奉告。”我說:“我一無所知。”

他沒說話。這樣一沉默,房間裡頓時生出一陣山雨欲來的壓力。

果然,過了一會兒,費子霖站起了身,整理着他的衣袖,一邊說:“那麼抱歉了。”

這是要動手的架勢?

我憤怒起來,“你打算屈打成招?”

“隨你怎麼理解。”他冷着臉說:“十五分鐘前我剛剛跟阿盛通過話,他告訴我,如果你不說實話,那就任憑我處置。你放心,看在阿盛的情面,我不會侮辱你,也會給你留個全屍。”

該死,他來真的還是假的?

不行,我不能被他嚇到,把脖子一揚,道:“那就來吧。”

我告訴自己費子霖不會打,然而已經聽到他的聲音,“打。”

先有人在我肚子上錘了一圈,是個男人,拳頭跟饅頭那麼大。我感覺自己的胃都要被打碎了,痛得五臟六腑都在顫抖。捱了這一下,我承認我有點想交代了,然而不能。這麼多年,我已經明白,面對這羣人,唯一的辦法只有立場堅定,況且我還要解套,無論如何,都要周旋到底。

費子霖當然不想把我打死,見我跪到地上便下令:“停。”

我捂着肚子喘息,聽到他的聲音,“你很自信。”

“我知道你認定李昂已經過來,但抱歉我並沒有見到他。”我說:“另外,我答應虞雯兩小時後回去。”

他聽懂了我的意思,“你威脅我。”

“我們整天都在一起洗澡。”我擡起頭看向他,他的表情依舊像個死人,看不出是不是有所擔憂,但我只有這一個有可能讓他有所顧忌的武器,“如果你真的有證據可以確定他已經過去,爲什麼不立刻打進去?你在怕什麼?怕見到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機會?還是怕自己搞錯,驚動了人家,反而讓人家知道這件事,給了人家和好的機會?”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沒有說話。

“繁盛現在被毒品控制,所有生意都被費先生掌握,我本來以爲這是友誼,但我們還是夫妻,費先生就已經開始對我動粗。我一直懷疑我丈夫是被人下毒,現在從受益者來分析似乎不難判斷。”雖然李昂已經那麼告訴我,但我覺得這樣說效果不錯,他似乎開始生氣了,但我也非常生氣,“我現在似乎開始明白費先生爲什麼落到這種地步,對朋友的妻子尚且動粗,對自己的妻子可想而知。就憑你那天說的那些話,自以爲是,道貌岸然,如非被迫,你以爲誰會幫你?”

這件事他當然做得理虧,而且繁盛絕不會讓他殺我的,他要殺也會自己動手。

我說完這些,場面先是一片寂靜,半晌,費子霖坐了下來,朝他的隨從使了個眼色,很快,他的隨從出來,看樣子是個頭目,拎了一個箱子,放到我身邊。

費子霖說:“密碼是繁先生的生日,這是壓驚禮,抱歉繁太太,讓你受驚了。”

我打開箱子,發現這廝出手還挺闊綽,裡面排得滿當當的歐元。

當我沒見過錢?

我現在可以確定他絕不會殺我了,便打開書包,拿出打火機和香菸,抽出一疊紙幣,點了一角,點燃了香菸,將剩餘燃着火苗的紙幣扔進了箱子裡。

嗆鼻的燃燒氣味傳來,我推動着紙幣,讓火勢越來越大,燃燒得最劇烈時,費子霖的聲音傳來,“繁太太這是做什麼?”

我笑道,“想讓你欠我個人情。”

他沒說話。

我站起身,“如果費先生已經沒事,那我就回去了,還要告訴虞小姐,請她幫我擦點藥。”

這麼一箱子錢對他來說不多,但燒錢帶來的視覺衝擊絕對是燒存摺比不了的。所以費子霖稍微有點怔忡,依舊看着我,微微地皺着眉。

我轉身想走,突然又想起重要的事來,再度轉過身,“如果費先生對阿盛還有一點友誼,那日後還請費先生把這個人情還給我。當然,如果你的確如我現在所懷疑,是個反覆小人,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繁盛司機把我送到了門口,虞雯的狗站在門口,歪着它黃色的狗頭,朝我搖晃着尾巴。

我正想進去,突然覺得肚子有點痛,忍不住用手捂住。我總不能真的把這件事告訴虞雯,如果她只是聽聽而已,不作任何表示,那我一定會難過。但如果她去找費子霖,做點什麼自我犧牲的事,我又前功盡棄。於是決定先不回去。

太遠肯定會被繁盛的人盯上,我只在附近找了一戶人家的臺階坐下來。點着香菸,大約是心理作用,疼痛稍稍緩解。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斜對面街角走過去了一個人。

他身材高挑,穿着白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

韓千樹!

我的天!

我連忙跑了過去,狂喜?驚愕?疑惑?不,我其實什麼都沒有想,我只想抓住他。

我瘋了一樣地跑了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腕,控制不住自己聲音的分貝,我甚至忘了肚子上的劇痛,“千樹!”

他慢騰騰地扭過了頭,望着我,用純熟的,帶有大阪口音的日語問:“對不起,您需要我的幫助嗎?”

我望着他,發不出聲音。

許久,纔想起要鬆手,“對不起。”他的襯衫被我抓皺了,看起來特別狼狽,我覺得自己真蠢,就像個瘋子,我不停地衝他鞠躬道歉,他一直在說話,那語氣,那聲音,就像千樹一樣溫柔。但他可能覺得我是個瘋子,或者什麼奇怪的人,一邊說着“沒關係”,一邊後退轉身,最後,他轉過身,朝着街道的盡頭走了過去。

這只是一件小事,但這真的是我第一次做出這種事。我懷疑是不是我已經開始記不住韓千樹的樣子了,所以纔會錯認一個看上去那麼普通的陌生人。

我狼狽地坐到了路邊,渾身虛脫,小街上沒有人,沒有動物,只有我自己。天色將晚,夕陽慢慢地墜落,周邊靜謐得就像死亡。我呆坐在地上,竭盡全力地試圖回想韓千樹的臉。我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記不住他的樣子,他的眼睛是大是小,他的鼻樑是高是低,他有一顆痣,但它到底咋哪裡?

我發現自己怎麼都想不起來,記不起來。與此同時,我的肚子又在痛了,痛得渾身都僵了,而我依舊想不起他的臉。我甚至記不清他對我說話時具體的語氣,他發出每一個音節時有沒有口音?他最經常說什麼字?

我怎麼忘了?

恐懼和無助就這樣涌了出來,我感覺自己掉進了海水裡的漩渦中,我不停地下沉,無法呼吸,無法動彈。我好害怕,我覺得我要失去他了,我的世界徹底坍塌了……

那天我哭了很久很久,這是他出事後我第一次像這樣肆無忌憚地流淚,第一次這麼害怕,害怕我再也見不到他。我覺得我的世界就像玻璃一樣碎成了一地的殘渣,從此我一無所有,希望,快樂,幸福……一切的好的,美的,我生命中所有的光明和期待……

全都碎了。

在我的眼淚已經基本流乾時,天已經微微亮了,我的兩條腿已經麻得不能動彈,只得坐在地上敲腿。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毫無疑問只有繁盛。

我接起來,聽到他討人厭的聲音,他在發脾氣,“你在搞什麼啊!”

“怎麼了?”

“我之前怎麼交代你?你又對費子霖說了什麼?李昂已經背叛過你們一次,你還打算保他?”他說到這,突然詭異地沉默了,繼而問:“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我不是罵你,而是你這樣不合適。”他語氣放軟,“別哭了。”

“繁盛,你就不能不幫他做這種事麼?”看來費子霖沒有告訴他他打我的事?或許繁盛已經不介意了。

“什麼?”

“虞雯不喜歡他。”我終於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她不喜歡他!就像李昂不喜歡你妹妹,你不喜歡林至美,就像我不喜歡你,她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爲什麼要跟他在一起?不喜歡他爲什麼要和他復婚?不喜歡他爲什麼要回去陪他上牀,做他的情婦,被他欺負,也許還要被他打?”

“你怎麼了?”他的語氣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徐妍,他們的事情你不清楚。”

“我爲什麼要清楚?你幹嘛總是要拆散別人?你爲什麼就不能看着別人好過?她喜歡的人還活着,人家還沒死!兩個人都活得好好地爲什麼不能在一起!你們這羣強盜,見不得別人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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