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依然很不安,“可是我聽到我爸爸跟費叔叔吵架。”
“吵什麼了?”
“沒聽到費叔叔說什麼,只聽到我爸爸說他打他老婆,當他不存在。然後我就被發現趕出來了,我爸爸還叫我不要管。”他停頓了一下,問:“我爸爸還有別的老婆嗎?”
“沒有,他們有誤會,你不用管,讓他們自己解決。”我感到一陣欣慰,繁盛有這個反應證明他還沒徹底變態,可能是我昨天那樣失控讓他感覺事情很嚴重了。
“哦。”
“乖,聽話,真的沒事,他會幫咱們的。”
“我怕我爸爸跟費叔叔吵架之後,他心裡就有芥蒂了,就算表面上和好,他幫咱們的忙,卻趁機殺我爸爸怎麼辦?而且他如果真的打你了,那就是不把我爸爸當朋友。這樣的話,不能找他,咱們還能找誰呢?”
他這樣一說也提醒了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感覺費子霖不會做這種事,但涉及性命的風險不能亂冒。
“那你相信媽媽嗎?”
“相信。”
這麼幹脆,我真欣慰,畢竟除了說他爸爸是個好人以外,我從沒有騙過他。
“那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把你爸爸的賬本交給我,我去調那些人幫他戒毒,我們不用費叔叔。”
他沒說話。
賬本重要,他心裡也明白,大約沒想到我的要求這麼過分。於是我說:“或者你自己拿好,不要弄丟,但你要聽媽媽的話。”
“好。”
我要提醒他,“戒毒需要把你爸爸綁起來,毒癮很難戒,而且因爲你爸爸有病,吸毒能讓他暫時感覺舒服一點,所以他不想戒。所以他肯定會求你,騙你,會哭會鬧,會說他要死之類的,所以你要聽媽媽的話,媽媽可以答應你,絕不會傷害他的性命。”
他猶豫了一下,說:“好。”
“那麼你需要多久去拿賬本?”
“可能要很久吧,珍珍阿姨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她之前和費叔叔在一起,我要選個靠得住的人。”
“用我幫你嗎?”
“你不懂。”
“……”
“我們不要常常通電話,我擔心我爸爸會懷疑,他前天又問我知不知道他打針是爲什麼,我說因爲他有病,還說我問你了,你也說是因爲他有病,叫我不用搭理他,讓他自生自滅去。”
有道理,我之前以爲繁盛是被動吸毒,以爲我說說他就會配合戒了,結果他居然甘之如飴!我之前都說過那麼多次,他肯定擔心我會有所行動。
所以音音倒是把我的心態摸得挺準,他這樣傳我的話,顯得我完全不擔心繁盛,也比較符合繁盛對我的猜想,可以幫助他打消懷疑。
我說:“那我就放心了。”
音音不樂意了,“我爸爸聽到那種話很難過的。”
“他自找的。”我說:“那這樣,你一搞定,就立刻說你不想活了,要見我,逼你爸爸把我弄回來。但你要先給你爸爸時間把案子結束掉,也不能真的傷害到自己,只是嘴上說說,哭一哭,知道嗎?”
“嗯,我知道,這個我有辦法。”他知道話題要結束了,又說:“媽媽我變瘦了。”
“哦?”這是好消息,因爲之前醫生已經說他心臟負擔太重了,“瘦了多少斤?”
“十斤,但還是很胖。”
“怎麼這麼多!”
“我每天都不吃晚餐,還不停地跑步,現在肉變硬了。”
結實點好,我連忙叮嚀他不準過度節食和過量運動,心裡很欣慰,有種一切正在變好的感覺。
之後我們就出發了,雖然是長時間的飛行,但我並不累,證據拿到了,意味着我很快就能見到妞妞和其他家人。暫時到美國去,也意味着我可以過一段時間不被盯梢的逍遙日子。
這次的計劃是分開行動,而且我也想去祭拜叔叔,再見見嬸嬸。另外他們兩個摟摟抱抱卿卿我我地看得我十分膩歪。
我去看了嬸嬸,她依然心情不好,看上去比以前蒼老了很多,她告訴我她現在依然總是睡不着,心慌意亂,十分痛苦,總是需要醫生的幫助。
我陪她一起去了墓地,她幾乎每天都來。我上次沒有感覺,這次突然覺得墓碑上的相片那麼像韓千樹——他們本就是一家人。
那一晚我一整夜都在做噩夢,心臟不停地抽搐,只好到客廳裡去坐着,卻發現嬸嬸正在自己喝酒。我們一起喝了一些,第二天一早,我突然覺得頭暈,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嬸嬸說我突然發了高燒,一直在叫韓千樹的名字。
我病了一整天,好一些後,嬸嬸說家裡一個親戚要去森林邊上野餐,要帶我去,說會讓我的心情好些。
我們一起去了,在路上接到李昂的電話,說他們已經拿了證,我便把cd給了嬸嬸,請她幫我發給舅舅。她也看了內容,驚愕極了,“那孩子跟千樹一直很好,千樹救了他的命,他居然這樣害他。”
我以後跟虞雯還是要相處的,便解釋了一下,不過嬸嬸並不相信,還是生氣。
野餐只是溫馨的朋友野餐,大家都是自己來,並沒有帶伴侶,可能是考慮了我們的感受。他們沒有提起傷心的事,只是給我們分享好吃的食物和森林裡的鳥。我想起我們曾經穿梭在森林裡,扛着槍,逃命殺人,竟從不覺得這裡這樣漂亮。
臨走時天已經黑了,我們正要走,突然看到路邊的森林裡有一個小影子。我視力最好,看得最清楚,連忙請他們停車,跑過去時只看到一頭奄奄一息的小豹子,它的腿被打傷了,身邊有大量的血,應該是它媽媽或者其他人的。
偷獵者應該還在附近,但來時只有我帶了槍,還是李昂借給我的。嬸嬸抱住它,幫它止血,我覺得不對勁,拔出了手槍。還沒來得及上膛,草地上就傳來一陣動靜,我懷疑是偷獵者,他們沒理由只擡走母豹子而不要更輕便的小豹子。可能是被我們驚動而暫時躲起來。
這種情況想不了太多,我朝着草地的方向開了一槍,那邊傳來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之後,一陣窸窣,沒死就好,否則我又惹上麻煩了。
我們帶着小豹子回去,雖然已經止血,但它在路上一直流血。路程很長,我幾次都以爲它撐不下去,沒想到它一直很好地活着。
嬸嬸心疼地撫摸着它,它也明白這是在救它,像小貓一樣把頭蹭在她的手心裡。
我問嬸嬸,“等把它救過來,我能把它帶走嗎?”
“這很難,豹子可不是狗。”
“哦。”
“你很想要它?”
“千樹以前說等我們重新在一起,就一起找一隻豹子養。”這個要求的確太過分了,“算了,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嬸嬸摸了摸我的頭,說:“我會幫你想想辦法,當務之急是治好這小傢伙的傷。”
“嗯。”
找到寵物醫院後,我們立刻把小豹子送去治療。醫生說它的傷太重了,不確定是否能活過來。接下來它需要住院,而我已經沒有時間,但嬸嬸說她會照顧,並且試着辦一些手續把它給我。
我發的郵件在我準備走的那天早晨接到了答覆,看措辭像是舅舅親自打的,他回覆資料說他已經收到,並且對之前對我的不信任表達歉意,只要我的時間方便,可以隨時回去看妞妞。我在發去的郵件裡已經說明我現在的情況,但撇去了我跟李昂他們在一起的部分,只告訴他我在姑姑家短暫做客。所以他還給我發了家裡人的相片,有我們全家人站在一起拍的全家福,也有他們跟妞妞一起玩,甚至還有有舅舅的。他們的氣色都好了很多,可以確定舅舅給了他們很好的照顧。
妞妞看上去沒那麼瘦了,結實了許多,小頭髮已經能扎兩條小辮子,她擺着可愛的拍照姿勢,站在果樹下,張着圓圓的眼睛,和音音當初一樣可愛,我卻總感覺她沒有音音當初那麼快樂。
繁盛現在對我的管束少很多,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他認爲韓千樹的事我無從解釋,舅舅也就不會與我聯絡。我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事情已經說清,因此一張相片都不能帶走,眼下更加沒有時間去看家人。我只能回覆郵件,問舅舅千樹究竟是不是還活着,然而直到我離開時,他依然沒有回覆我。
我想沒有回答還算一線希望,況且我可以繼續見妞妞了,這已經讓我的心裡已經少了很多彷徨。
之後我跟李昂匯合,他告訴我繁盛前一天剛剛跟他溝通過,繁盛很生氣,說要拒絕幫李昂跟費子霖議和,李昂就騙他說這樣他就會把證據交給舅舅,讓我跟舅舅關係改善。他們倆不歡而散,但目前繁盛肯定是在考慮要不要答應李昂加速議和並且此後再也不參與這件事的要求。
虞雯則給我展示了她的戒指,她這個人有一點很好,開心起來很快就能把過去糟糕的事都忘掉。不過當然,我跟韓千樹結婚那時,雖然身上都是麻煩,我卻覺得自己重獲了新生,萬萬想不到後來會走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