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才發覺我的話有些傷害他,大概是因爲我的心裡有氣。我對音音的感情已經越來越複雜,我依然愛他,但每當他站到繁盛的立場,露出那副過分與他相似的模樣時,我都會油然而生一種反感。繼而無法控制地說出一些令他難過的話,就如剛剛,我明明可以不說那句:在主的面前,我不是你的生母。
我卻還是說了。
音音臉上當然露出了難過的表情,說:“林阿姨對我一點都不好。”
“一點都不好?”我着重強調了“一點”那兩個字。
“你告訴過我,那些都是陰謀。”他不確定地小聲嘀咕,“就像韓舅舅……”
對他來說,韓千樹的確是不好的,因爲他向着繁盛。他已經有了一個立場,看對面立場當然是不好的。這不能怪他,因爲這是每個人都無法免俗的事。真的是經歷的越多越不知道該如何教育孩子,因爲這個世界總是沒有對錯,回想一下我父母,似乎也並沒有特別地給我講過什麼道理,他們更喜歡讓我和我哥哥去嘗試。可我和我哥哥嘗試的都是小事,音音卻不同,每一件都是大事,他又很聰明,我甚至覺得我無法扭轉他。
我的沉默讓音音更加不安,說:“媽媽,如果我哪裡說的不對,你可以告訴我,只要你比較有道理,我就會聽你的。”
我深感無奈,“我不想再講道理了。”
他不懂,露出了一點茫然。
我看看錶,萬幸,“你現在不要去學漢字嗎?”
他不依,“現在才說到關鍵時刻。”
“下次再說吧。”我說:“快去學漢字吧,晚上我考你生字,連昨天的一起要默寫出來四十個。”
他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我學這個又沒有用……”
“總會有用的。”
“知道讀音也沒辦法默寫出來,”他不再像之前那麼聽話了,也許也是因爲我沒有繁盛強大,在他面前也不那麼有威信,所以在學東西這件事上他總跟我頂嘴,“根本就不會有人跟我寫中文,就算有我也可以說話交流或者用英語。”他嘀嘀咕咕地說:“又不做鋼琴家還要學鋼琴,不做翻譯還要學那麼多語言,不做會計還要學數學……”
“那你又不做飯桶幹嘛還要吃飯呢?”他只有這種時候纔像個小孩子,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快樂的,尋常的母親,“知道的越多,人就越聰明,聰明點做什麼都更順利。你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像現在這麼多時間來學東西了。”
“可是我爸爸說越聰明越不開心。”
“那是因爲他還不夠聰明。”我命令道:“有時間跟我頂嘴不如趕快去複習,默寫不出來晚飯就沒有肉。”
他氣哼哼地跑了。
我到牀邊去把東西找出來掛好,然後從這裡拿了盒新的香菸,去了露臺,問:“你從下面爬過來的?”
他指了指角落的桌子,“在那邊挖了個洞。”
“瘋子……”顯然他把我也納入了不可信任的範疇,所以在我的房間裡挖了條不知道通向哪裡的密道,大約是方便隨時偷偷摸摸地偷窺我,“吸毒有沒有幻覺?”
他沒事兒人似得摸走了我一支菸,點了點頭。
“你的幻覺是自己變成了老鼠?”
他“哈”了一聲,靠到了鞦韆椅上。這段時間不見他又瘦了些,眼窩深陷,臉色發青,感覺有些滲人。他趴在桌上晃盪,被藥物急劇消耗的身體脆弱而毫無精力。我問:“你最近還在吸?”
“嗯……”
“你沒照照鏡子?”
“還沒變豬頭。”雖然他說話向來軟綿,但現在完全沒有中氣。
雖然我打算不再過問他吸毒的事,從而麻痹他來個突然襲擊,但心裡還是有點擔心,“你現在一天幾次?”
“看心情。”
“心情不好時候?”
“多一點。”
“那心情好呢?”
“每天都不好。”
“凡事都有循序漸進,你這樣身體扛得住麼?”我說:“你兒子還沒長大呢,這麼急着死啊?”
他扭過了頭,瞅着我,半晌忽然莞爾,“在你嘴裡只有這種口吻的關心聽起來纔像是真話。”
我有些心煩,摸了一支香菸,正要點,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板起臉來正色道:“老婆……”
“……”好可怕的表情。
“那天之後你就沒反應了。”
“什麼?”
“我以爲你會派你兒子來打探一下情況,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生了個小的。”
“本來正在計劃,但現在可以確定你已經ed……”
我話音未落,他已經站了起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依然比我有力氣,攥得我的手腕生疼。我試着掙脫,沒有成功,被他拖進了房裡。戲當然要演一演才真,我掙扎了一番,最後還是被他按住了。
我以爲這樣就行了,但他始終記得我這句話,進行到一半時,突然問:“還好用麼?”
“勉勉強強吧。”我認爲嘿咻的時候不應該說話,因爲他說話會破壞我用來調節身體反應的性幻想。
他蹙起了眉,狠狠挺了挺身,我順勢縮起來,也確實有點痛。他的心情由此好了起來,彎起了眉眼,“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嘴硬的態度。”
就是現在。我趁着他旗開得勝驕傲自滿,摟住了他的脖頸。他順勢吻了下來,由着我帶着他翻了個身。
他正在興頭上,毫無防備,而且他的反應也沒有之前那麼快了。我一邊吻他,身上努努力讓他精神放鬆,一邊順利地握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扯,等他回神,一隻手已經被我銬到了牀頭上。
他也反應過來了,愣了愣,用左手摸了一下手上的銬子,瞪起了我,“你幹什麼!”
“我就說你這輩子一定要死在好色上,如果你真的ed了那我反而沒辦法了。”我好心情地奚落他,“你以爲爺猜不到你整天在幹什麼?蠢貨。”
他此刻才醒悟,板着臉問:“你真的跟費子霖沆瀣一氣?”
“他想跟你聊聊。”我說:“放心,聊過就放你走。”
“你豬啊!”他的小弟還堅挺地站着,大概也是因爲有點冷而有點害羞,總會他漲紅了臉低吼,“盯着虞雯的事是我跟費子霖拍胸脯保證好的,就算我不計較他打你,你以爲他不會提起那件事?況且李昂是要求我必須拒絕幫費子霖殺他才肯放你回來,我這樣怎麼跟他和好?”
“你是那種講信用的人?”
“跟他還是講了比較好。”他恨恨地說:“他什麼事做不出來。”
“既然你的真實想法是這樣的,那你就跟費子霖和好吧。”我說:“爲了這個失去一個好朋友不值得,反正他也知道你搞不定我。這世上能跟你這個人穿一條褲子的人真的不多。”
他又強調,“你能不能不要總用這句來形容我跟他之間的關係?”
“此地無銀三百兩哦。”
“你……”
“夠了。”我板起臉,“反正你現在已經躺在這了,我這就安排費子霖的時間,儘量讓他今天晚上就來。你如果願意讓他看到你性感的樣子那就不給你穿衣服了。”
“妍妍,”他還試圖說服我,“你能不能不要亂管我的事,你這樣會……”
“你不要把我當傻子。”我打斷他,“這件事搞不好費子霖也是怕你下不來臺纔給你這樣一個藉口,讓你怪怪他,給你留幾分面子給你揭過去。我不信你們兩個都沒想到,我跟虞雯朝夕相處,很可能會做出這種決定。我纔不信你們把寶都壓在我身上,就算你有,費子霖也不可能有。所以叫你和好你就和好,和好時候告訴他我不讓你管這件事。”
他咬住了嘴脣,露出了小媳婦的嘴臉。
我補充,“實在不想和好也可以,那你自己戒毒。”
他還委屈着,“你這樣說也有道理。”
“那當然了,我感覺他還挺有禮貌的,應該不會輕易打女人,不夠也不排除你是不是跟他說了我許多壞話。”
“我沒有。”他就像只可憐巴巴的髒兔子,“給我穿上衣服吧。”
“現在穿不上啊。”
“你幫幫忙。”他咬着嘴脣,挺了挺肚子。
“信不信我給你拔了?”
“噢……”他乖了,“那穿褲子吧。”
“會疼的。”我說:“我等下讓管家給你穿。”
“不要嘛。”他忸怩道:“人家不想被老婆以外的人看到。”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管家對他來說是員工,必要的隱私權還是應該保留給他。於是去找他的衣服,一邊不放過奚落他的機會,“看來盛哥這輩子娶了不少老婆呀。”
“我把每個人都想成了你的樣子。”
“唷?”撒謊都不臉紅,“所以你跟我的時候還是處男呢?”
“心理上是。”
我把褲子給他穿上,他還趁機碰碰我的手,搞得就跟他多麼需要似得。但其實這東西真的會影響能力,因爲他身子發虛,沒什麼力氣。
我想他也能感覺得到,但願他認爲這件事很重要而想要戒毒。我真的不想來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