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一直都很沒男子氣概。”
他嘟起嘴來,“纔沒有。”
“當年你爸爸認識我的時候,三天兩頭就要哭一鼻子。”我看着他難以置信地張着大嘴,說:“不過我剛認識你時候你也經常哭,很沒男子氣概的。”
他佯怒道:“我還小呢!”
“嗯,不過你爸爸二十多歲還在哭。”我差點就把話題帶走了,“那麼你覺得你爸爸需要跟費叔叔和好嗎?”
“需要。”
“費子霖說隨時願意登門拜訪,我可以聯絡他約時間。”我說:“但我們要把你爸爸留住,讓他們自己談。”
“唔……”他說:“那費叔叔要誠心誠意地跟你道歉才行。”
“他已經誠心誠意地在電話裡跟我道歉了。”
“那纔不算誠心誠意。”他不情願地說:“要誠心誠意才行。”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費叔叔的老婆跑了,當時如果媽媽告訴他有人來搶他老婆,他就不會變光棍了,他情急之下你應該理解他。”
“肯定是因爲他打人老婆才跑。”他還是很氣這件事。
“原來道理你都懂啊?”
“啊?”
“你爸爸也打我,我爲什麼不能跑?”
他發現自己上當,眨巴着眼睛望着我,說:“你跟我爸爸有我。”
我知道他會這樣回答,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他開始緊張,小聲說:“媽媽……”
“嗯。”
“你還在生氣我那件事嗎?”
“沒有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最令我憤怒的其實並不是他扣下了那份資料,因爲他希望父母在一起似乎是可以被我理解得。我最憤怒的其實是他那樣描述妞妞,對我來說都是我的孩子,我也確實更疼妞妞,因爲她那麼小,身體不好,我作爲她的母親到現在都沒能照顧她,而且……我愛她的父親。
“那你以後還會再想辦法逃走嗎?”
“不會的。”我會的,但騙他我也很抱歉。
他放了心,說:“我也不知道我爸爸爲什麼現在不要戒毒,但毒品很厲害,他被控制了。等他戒掉,肯定會對你很好,也不會再打你了。”他殷切地保證道:“等我長大一點,他就老了,如果他再敢打你,我就打他,我會保護你的。”
“先不說這個了。”我說:“你先去聯絡你爸爸,套套他的話,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不用套。”他說:“下個月有你的生日,他肯定會在。”
“先約他最近。”
“哦。”他跳到地上,說:“那我現在就去。”
音音去打電話了,我也到露臺去吸菸。
毫無疑問,我又想起音音剛剛說的那些話,我不想批評他的自私,這只是人類的本性。而且我對他早已絕望,聽到剛剛那種話甚至不覺得難過,我只是覺得對他很抱歉,在我離開繁盛之前,大概永遠無法再像從前一樣愛音音,我已經明白他的立場有多麼堅定,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可以被我抱在懷裡,懵懂地聽我給他描述這個世界的小寶寶了。如今他對於小時候的事已經不記得了,時間過得真快,對我來說那些全都歷歷在目。
想到這些,我只覺得傷感。
我從露臺回去時,音音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這麼近的距離我應該能聽到他進來的聲音,況且他一般都會敲門。然而他沒有,端正的坐在沙發上的樣子讓我覺得心虛,然後我就看到我的手機正擱在他身邊。
手機裡沒有任何不該看的,我怕留下緩存,在收發舅舅的郵件時是用了姑姑的電腦。
我假裝沒有注意到他這些細節,坐下來,聽到他說:“我爸爸說他最近沒有時間回來,但他說會給你辦party。”
“你沒說你難過啊,想他之類的叫他回來?”
他搖了搖頭,“他說他最近要去找醫生伯伯看病,因爲他總想打人。之前不得不回來是因爲要知道我安全,現在你回來了他就不用回來了。”
我有必要跟繁盛確認一遍,便趁着音音的練琴時間打給了繁盛,問他這件事。
他徑直說:“我知道費子霖來過電話。”
“我跟他說了,我無論如何不會原諒這件事。你瞭解我,繁盛,我不會原諒每一個打過我的人,你就是個例子。”
“撒謊。”他現在腦子有病還是不影響智商,“你要逼我戒毒怎麼可能沒有他?你爲了這個也會先不計較這件事。”
“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說:“我能勸你就勸,不能勸你就吸死!”
“那你還叫我回去做什麼?”他冷哼,“我現在不回去,不騷擾你們兩個,你們自己在家裡不是蠻好的?”
“但音音要見你!”
“我會想打他啊!”他大吼,“現在不就跟離婚一樣嘛!你有什麼不滿意!”
我語結了一下,說:“你是不是養別的女人了?”
“嗯?”他的尾音意味深長。
“說啊。”我得把他騙回來,“聽說吸毒之後性慾高漲,喜歡玩點重口的,你不敢回家是不是因爲這個?我警告你,如果有這種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我絕對不會讓那些阿貓阿狗跟我兒子搶財產。”
他先沒吭聲,隨即道:“你這樣要不要太殘忍?”
“這麼說你真的有?”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已經不能生了,那我再要一個也沒什麼問題。到時我把證據給你叫你走。”
“那你別幹說,把事情做出來。”我說:“做不出來就回家,整天不回家算什麼?”
“唉。”他來勁了,“妍妍,如果我真的有了別人,而且她還懷孕了,你真的要殺了嗎?”
“你可以試試看。”
“那能不能商量一下,你把音音帶走,我給你一筆錢?”
“當然能。”我說:“我巴不得你一輩子不聯繫我。”
他突然警覺起來,“你找到韓千樹了?”
“沒有。”
“那我如果說那個女人隨你處置,把我的孩子抱回來給你養,你怎麼想?”
“如果我把我女兒抱回來讓你幫忙養,你怎麼想?”
“我提高賞金。”
“那我就把他掐死。”我說:“爲了斬草除根,還要把他母親,他母親的全家都弄死。”
他沒吭聲。
“你如果想鬼混或是怎樣我不攔着,如果你覺得自己控制不了暴力傾向不經常回來也沒關係,但每星期至少回來一次,另外,音音說你在看醫生?”
“騙他的。”他的聲音很落寞。
“好吧。”我就知道他纔不會看醫生,“最近回來,好麼?”
“不好,我沒空。”
“現在你的工作都是音音每天在處理,他這麼小,要讀書學那麼多東西,還要幫你處理工作,你要把他累死啊?”
他懶懶地說:“你可以幫忙啊……”
“他不讓我幫忙。”
“真是我的好兒子。”他得意起來,“知道媽媽是反骨仔,寧可自己受累也不要給敵人留下機會。”
“所以你這個人渣現在在幹什麼啊!”我受不了地怒吼,“你工作丟給兒子,家也不回,你整天在幹嘛啊!”
“搞女人生小兒子囉。”
“你信不信我把這話告訴音音?”
他沒吭聲。
“趕快回來,我會請費子霖查查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忙着造小兒子。”
“你找他幹嘛!”他急吼吼地叫起來。
“他巴不得幫我做點事,如果我查到幫他殺了你的小兒子也是沒問題的。”
他沒吭聲,生氣地喘了一會兒粗氣就把電話掛了。
我當然知道他沒有小兒子,最多就是被藥物引發的性慾,然後鬼混幾個女人,當然也可能會ed。關於這點他隨意去做,我巴不得他以後都不要碰我,想到他那個要死不活的德行就噁心。
我沒有再打過去,因爲感覺他不會回來。說真的,如果這不是因爲吸毒,他這樣一直不回來我也覺得蠻好。問題就是他這樣在外面讓我們非常不安。
接下來繁盛沒有答應我一星期回來一次的要求,他很久都沒有回來。音音每天放學回家要負責處理這些事,遇到複雜的會自己聯絡繁盛。繁盛好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但他其實只是窩藏到某個不爲人知的旮旯去吸毒。而大權當然還在繁盛手裡,音音處理的都是些小問題,接貨這類事情說是繁盛負責的。但因爲他最近神神叨叨的,好像弄丟了幾個合作伙伴。
我過生日的前一週,管家來問我喜歡什麼樣的party,是小規模的溫馨家庭聚會,還是大規模的奢華大型聚會。
我從感情上總覺得我還是韓千樹的老婆,甚至後悔當初沒有冠他的姓。所以我不想開大規模的昭告天下。於是告訴管家小規模就好。但音音表示反對,“小規模的話費叔叔就不能來了。”
“教父不算親戚麼?”
“唔……”
“就這麼定了。”我說:“我親自寫個請帖,你派個人悄悄給他送去。那天你爸爸回來之後,我們就把他扣在房間裡。”
“好。”他突然問:“媽媽,我爲什麼沒有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