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站在門口,笑着說:“顧小姐,孫少爺在找你,大少爺問你去了哪裡?”
“我的鞋不太舒服。”她解釋,並且介紹上峰,“這位是schmied小姐。”
心腹看向了上峰,目光流連到了她的手上,“schmied小姐,方便讓我看看您手裡的東西麼?”他笑着解釋,“我的職責是安全。”
顧如念這才發現,上峰把存儲卡攥在了手裡。
真是爛透了的決定。
上峰說:“那麼請你進來。”
心腹走了進來,看着她慢慢地張開手心。
他沒有防備顧如念,被她勒住了脖頸。
上峰掏出手槍,幹掉了他。
手槍沒有裝消聲器,警報狂響。上峰畢竟還年輕,已經慌了手腳。顧如念連忙剛把她推進衣櫃裡,門就被踹開了。
繁錦率先衝了進來,見顧如念站在地上,走過來摟住了她,放鬆多了,“出了什麼事?”他看到了心腹的屍體,蹙起眉,“誰進來過?”
顧如念一時間並沒有想到好的託詞,搜查房間是必然的,而他的幾個弟弟也來了,正在檢查屍體。二弟說:“是槍傷,從血漬來看,開搶位置就在附近。顧小姐看到什麼了嗎?”
顧如念臉色煞白,沒有說話。
繁錦看了一眼心腹的屍體,眼眶有些泛紅,但還是道:“她肯定被嚇壞了,先把他擡走。”
隨扈進來擡走屍體,三弟突然“咦”了一聲,“等等!他手裡有東西!”他蹲了下去,掰開了屍體的手,掏出了存儲卡。
顧如念頓時亂了方寸,撲上去企圖搶走,三弟卻把手一收,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問:“難道這是顧小姐的?”
繁錦不知不覺地鬆開了手,看向三弟,道:“是我的。”
完了。
顧如念知道完了。
他看出來了。
“喔?”三弟看向繁錦,“裡面是什麼?”
“我讓她幫我給他的資料。”繁錦伸出了手,“我來處理,你們都出去。”
“大哥,我們想……”
“拿過來,出去。”繁錦慢慢地說:“你還沒有資格過問這件事。”
三弟還在讀書,按規矩的確沒有資格過問。
“大哥,”二弟陪着笑說:“三弟他只是擔心,我看不如……”
繁錦冷厲地看向二弟,“你現在應該幹什麼?”
二弟沉默了,轉身招呼人擡走屍體。
三弟忿忿地把存儲卡放進了繁錦手中,扭頭看了顧如念一眼,轉身出了門。
四個繁錦的隨扈留下,鎖上了門。
繁錦這才轉頭看向顧如念,滿臉皆是陌生,他捏着那張存儲卡,問:“裡面是什麼?”
她退了一步,沒有說話。
“去把房間仔細得搜一遍。”繁錦盯着她的臉,咬牙切齒地下了令,“小心一點,提防一點,對方有武器。”
顧如念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咬牙道:“不用找了,沒有別人!”
上峰已經被拉了出來。
隨扈扯開了她的包和衣服,找到了手槍。
繁錦沒有理會顧如念,踱到了那一側。隨扈扯着她的頭髮,迫她擡起頭。
繁錦捏着存儲卡,問:“裡面是什麼?”
她也沒有說話。
他心裡已經基本確定了,“去交給雲帆。”
隨扈將上峰綁住,拖了出去。
繁錦站在原地,看着那張存儲卡。他真不想知道里面是什麼,覺得諷刺,還有些害怕。
他點燃了一支香菸,吸了一口,突然間又將它攥緊了手裡,揉碎了它扔到一邊,轉身朝着顧如念走了過來。
他伸手捏住她的脖頸,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他幾次都險些剋制不住地想要捏死她,卻還是鬆了手,轉而狠狠地扇了她一記耳光。
她被扇到了地上,眼冒金星,嘴角溢出了血,舌頭被咬掉了一塊肉,有一顆牙齒在鬆動,不只是耳膜,連眼眶都在痛。
她聽到他問:“這裡面是什麼?”
她張了張口,血流得太多了,堵住了喉嚨。她正努力地發出聲音,腹部卻傳來一下接一下的劇痛,她能聽到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似乎還有什麼東西碎了,她吃痛得縮緊了身體。
下顎又被捏起,她用另一隻殘存的眼睛勉強得看清他被怒火燒得全然扭曲的臉,“你還真是個條子。”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捏着她下顎的手指,骨節泛着冷漠的青色,“真是不怕死。”
無論是痛還是被扣緊的下顎,都令她說不出話來。她懷疑自己的肝或者是脾被打破了,也可能是腎。整個腹部都在痛,她判斷不出是哪裡,但她動彈不得,只好吃力地瑟縮着。
繁錦鬆了手,看着她。他恨不得殺了她,可他剛剛纔保了她。
許久,顧如念終於把嘴裡的血咽乾淨了些,斷斷續續地開了口,“你別殺阿盛……”
他失望極了,拽起了她的頭髮,“你只想說這個?”
她看着他,目光越來越暗淡,許久,纔開了口,“我是警察。”
他鬆了手,直起了身。
門外傳來敲門聲。
他很久纔想起要回應,“進來。”
是雲帆,他進來了,先是愕然,然後俯到繁錦的耳邊,輕聲說:“那個女人交代了一些事。”
“說吧。”
他輕輕地朝着顧如唸的方向側了側頭,“是條子。”
“……”
“繼續審麼?”
“審。”
“老爺要我去書房,肯定是要問這件事。”雲帆小心道:“我還沒回他。”
繁錦看着地上倒在血泊裡的人,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沒法判斷是不是還活着。
他從沒這樣打過人,不僅是女人,男人也沒有。
繁錦始終都沒有說話。
雲帆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一下,說:“都這樣了,應該知道怕了,況且是孫少爺的母親。我會告訴老爺,就說那人進來,打傷了她,其他的還得繼續審。但三少爺已經告訴老爺,說您手裡有張存儲卡。”
繁錦回過神,感激地看向他,“這個我晚點給他。”
雲帆笑了一下,說:“那我這就去了。”
繁錦坐到了沙發上,拿着那張存儲卡。不用任何提醒,他已經確定裡面是什麼。
他使勁地掰斷了它,捂住了臉。
突然又站起了身,快步回到了那片血泊裡。他把手指放到了她的鼻下,然後抱起了她,疾步下了樓。
他靠在手術室外的牆壁上,脫掉了浸滿鮮血的外套。醫生護士出出入入,送血漿,送藥,送工具,看起來很緊急。他看着那扇門,不知道他們會告訴他什麼。
一夜過去,終於,燈滅了。
醫生告訴他,人沒死,斷了四根肋骨,摘除了一隻腎,脾破裂,耳膜破裂,眼球有損傷,有一顆牙齒鬆動,應該拔掉。
他去了icu。
坐在病牀邊,看着她渾身都被紗布纏着,幾乎沒有一處完好。
他捂着臉,流着淚,想,差不多了。他總不能真的殺了她。
兩週之後,顧如念醒了。
看到繁錦坐在病牀旁的椅子上,閉着眼睛,臉上滿是倦色。
似乎是感覺到她醒了,他張開了眼睛。
一陣沉默,他站起了身,“我去叫醫生。”
醫生來了,檢查後,一切正常。
她的舌頭縫了一針,沒法吃什麼東西,大概也是這樣,她醒來之後的幾天都沒有說話。
這期間,繁錦去見了父親。
把顧如念之前參與的工作資料複製到了卡里,算是解釋了過去。
父親並沒有全信,“你要好好調查清楚。”
“嗯。”
“別讓她知道你太多事,條子嘴裡沒有多少真話,知道自己沒活路,死不交代另一個是很正常的事。”
“我知道了。”
“阿盛就先留在我這裡。”
繁錦也去看了兒子。
他還沒斷奶,最近鬧着不要吃乳母的奶,因爲口味不同了。
他現在只會說媽媽和爸爸,抱着他的脖頸,叫:“媽媽、媽媽。”
所幸眼睛的傷口還算輕些,半個月就拆了紗布。拆掉之後,繁錦問她,“能看清東西麼?”
她點了點頭。
他扔了一份報紙給她,“念。”
“k……”
“念正文。”
她開始念正文,是一則女警察被人先奸後殺,身上多處骨頭斷裂,頭骨被打碎,分屍,警局抓到了罪犯,她知道是個替代品。
他看着她微微眯起的左眼,聽着她有些含糊的聲音。待到她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得唸完,扯走了報紙,“這只是個開始。她的父母、孩子、丈夫……所有的親人,關係親近的朋友,全都上了黑名單。”
她低下了頭,沉默。
“原本這裡的名字應該還有你。”他盯着她,咬着後槽牙,狠狠地問:“你知道麼?”
她看向了他,問:“兒子還活着麼?”
“放心。”
她放了心,慢慢地說:“我只有那一個親人,但他、他……”她的舌頭很不靈活,這讓她很難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我早就說過我不要生孩子,他是你想要的,跟你一樣姓繁。”
他攥緊了拳。
“你留他一命,別告訴他我的事,他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威脅。”
到這一刻,她依然不覺得自己會活下來。
他鬆開了手,許久,才問:“你還要繼續做麼?”
她沒吭聲。
“說啊。”他真不敢相信,她那麼靈慧的一個人,會蠢到連這種問題都弄不清楚,“我不殺你,我還養着你。你還要繼續當你那神聖的警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