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我倆其實有一點發展,經常可以見面聊天,她也常來找我,我的態度也不由自主得變好了,雖然我有時會忍不住囉嗦她幾句,但她明白那不是敵意。果然我的態度與王武有關,可我家不鬆口,我也只能跟她做個朋友。這樣也好,朋友永遠不會失去。
我畢業之前徐妍畢業了,在那之前她們要進行第一次飛行。
我因爲總是偷拍徐妍被拉進了攝影社,那天被派去幫忙。
那天她心情很好,先是擺了007的手槍手勢,有人閉眼要重拍。於是她又擺了丘吉爾發明的剪刀手,拍完之後她,跑來問:“我能看看照片嗎?”
我給她看。
她皺起了鼻子。
“怎麼?”
“這張照片我看起來特別嗎?”
“還好。”大家都穿制服,007那張被人擋住了,剪刀手又是許多人拍照時喜歡選擇的姿勢。在我眼裡她總是特別的,所以我無法客觀地評價她。
她問:“還重拍嗎?”
“不用了。”
“噢。”她很失望。第一次穿制服興奮是難免的。
“拍吧。”我就這點小特權:“有人閉眼了。”
她高高興興地跑了回去,一會兒把手託着腮,像一朵太陽花,又不滿意叉着腰,估計看不到又開始苦思冥想。
我總不好浪費膠捲,假裝對焦得等着她。
終於,她想到引人注目的辦法了,這次她悄悄地把項鍊從領口拉了出來,疊在黃色的領帶上基本看不出,但她還露出了耳環。綠綠的兩顆小石頭,墜在她圓潤的耳垂上,頑皮得晃來晃去,陽光將它照得透明,這是違禁的,而我覺得她可愛極了。
我按了快門。
結束後我把第二張照片交了上去,把第三張洗了兩張,一張給了她,她很開心,不停地笑,請我吃了飯。
她喜歡吃甜椒,那種脆生生的食物在她嘴巴里“咔嚓咔嚓”得響,她不停地問:“我夠不夠顯眼?”
“夠。”
“我的耳環好不好看?”
“好看。”
“我也覺得它最好看了。”她嘚瑟得不行。
我沒有能力欣賞耳環,我覺得她很好看。
那天我們靠窗坐着,她不停地晃動,陽光忽明忽暗地灑在她的頭頂,將她頭頂的碎髮照得毛茸茸。我很想摸摸她的頭,可惜我沒有。
試飛過後不久,她哥哥出了事。她忙於找她哥哥,我試着跟我表姐和我叔叔商量,但這事和我自己犯罪不同,無關我的利益,他們理所當然得拿了我一把。
她很多天沒出現了,打電話不接,我只好到她家去。
她正好出來,臉上沒有表情,甚至沒有看到我,急匆匆地上了車。
那天我買機票去了我舅舅家。我既希望他們幫忙,就算他不幫,至少不要阻止我爸爸和我叔叔。但沒有談成。
出來時碰到了我表姐,她問了情況,說:“我會勸勸我爸爸,他也只是生你的氣。”
“好……”如果不是因爲事情太大,我也知道我這樣不好。
“你真的不要回來麼?”
“我真的做不好。公司不應該交給我,他應該自己生個孩子。”我忍不住了:“且不說我性格本身就優柔寡斷,而且你們做的很多事我都不理解,我發自內心得受不了。”
她沒說話。
她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他們是我的家人,他們對我很好,所以我真的沒法說什麼,也剋制自己不要去那麼想。
可我舅舅的財富不是平白就有,更不是隻有努力就夠了,他還讓許多人家破人亡,他用盡手段擠垮了許多小企業,他對經濟有貢獻但也改變了它,操控了它,並且從中得益,讓一些人得益的同時也摧毀了一些人。他也利用黑幫和一些非常規手段去除掉競爭對手鞏固地位。
我明白只要是符合當下法律法規的就是正當的,但這不意味着它是我能接受,並且做到的。就像我表姐所說的,我也有我性格中的短板,我是一個忍不住就會可憐別人,想要所有人都不因我而受傷的人。有時我甚至寧可把責任攬在我身上也沒辦法承受別人因我而受害帶來的苦惱。
這大概是一種懦弱,而當時我確定我是這樣懦弱的人,根本不具備在位者的素質。所以我既不喜歡又做不好,我明白錢跟權力的好處,可我根本沒有能力保住它。
我表姐也很無奈,說:“我一直在說服爸爸再生一個,可他不肯。我也明白你做不好,把你捲進來也對姨夫一家不公平。我再想想。”
“謝謝。”
“你喜歡去哪裡就先去吧,如果我爸爸最終堅持,你到時還是得回來。”
“謝謝。”
“我會幫你找,你叔叔那邊也好商量。但李昂可能幫不上太多忙,這件事肯定跟黑幫有關係,但不知是哪方做的。”
很多事都是連鎖反應。
那時還沒有發現刀子這個線索,所以我們無從找起。而李昂和繁景有牽扯之前,我表姐跟她的關係就像徐妍跟lisa,如果她們的關係沒有破裂,哥哥就不會離開。
所以後來得知我表姐對繁景做了那種事後,我的內心並沒有太憤怒。因爲從我的角度來說,我表姐不管跟李昂感情如何,都是有婚約在先,繁景插進來本就不合適,何況又是她的朋友。▪Tтkā n▪¢Ο
這事又耽誤了我們找哥哥,等我知道刀子是線索時已經耽誤了最佳時機,最終只找到了一條手臂。
我又去找了我叔叔,他已經在幫忙找,但終究是遠水。
這件事讓我覺得我應該留在徐妍身邊,不管多久,不管我們能否在一起。我覺得她需要我,她那麼喜歡她哥哥。而且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太不安全了,她不是一個善於保護自己的人。
雖然我起不到什麼作用。
回來時,我遞了簡歷,很快就有了實習工作。我發現要捐獻給教會的房子還沒捐出去,覺得有點奇怪。因爲我在決定留在這裡之後,就開始惦記這裡,多好的地方,就住在我喜歡的姑娘對面,我可以更多得見到她。問過才得知房主去世了,她還沒來得及立遺囑,她的孩子們不想把房子捐出去。我跟我表姐借錢買了房子,它看起來老,但整修起來並不吃力,很快就搞定了。
徐妍也住在這裡,我經常能見到她。她在那不久後就把錢還我了,現在每個星期至少要開兩次party,每次都叫我。
突然有一天,我得知lisa跟王武結婚了。
是徐妍來通知我,她看起來渾不在意,但她要辦party,目的是要讓朋友們拒絕參加他們的婚禮。
party地點就在她的房子裡,裡面早就已經重新裝修,綠綠的。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顏色,但它青翠極了,就像她這個人。
給她面子的人還真不少,大家都來了,而且大方地說他們以各種藉口拒絕了婚禮。我第二天一早要飛,所以只去打了個招呼,他們照例喝了很多酒,她照例喝醉了。
此時接到我表姐的電話,她告訴我她現在在機場,早晨應邀去參加婚禮,跟bauer先生聊了幾句他女婿的事。bauer先生當時當然不會說什麼,但心裡肯定要有計較。她事忙,就不見我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認爲bauer先生不會太糊塗,而且他名聲很好,王武那種渣滓裝得了一時,但肯定得不到什麼好處。
我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一直看着她那邊的人散了。我想她最近開party的頻率也太高了,沒任何意義,只是爲了喝酒。但她看起來很開心,也許她需要這樣的方式讓自己開心,雖然他不健康。我也試着勸過她幾次,但她一點都不領情,而且立刻就生氣了。索幸她每次叫的都是清一色的女孩子,這至少避免了性騷擾的風險。只是整天喝成這樣子也實在不好,我卻沒辦法說她什麼。
之後我照例起牀打算看看她的情況,發現她門也不關,就躺在沙發上睡覺。我去幫她打掃了家,把她搬回房間,數了數酒瓶子,發現不多,二十多個人,只喝了一件。我覺得自己就像個小偷,總是在利用我鄰居的身份做這種事。
回家之後我總算能睡着了,因爲她現在肯定是安全的。
但剛睡着,就有人敲我的門。
我有門鈴,所以聽到敲門聲還是覺得詭異。
正要問是誰,門外突然傳來聲音,是對門那個醉鬼:“喂!韓千樹!”
我的手不由一僵,發現自己只穿了內衣,連忙從衣架上拿褲子穿上。
“韓機長!”她吼得震天,而且她總喜歡這麼叫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在穿衣服,她在狂吼:“我要跟你告白!我在追你!你感覺我怎麼樣?咱們試試吧!”
我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僵了。
突然間,頭腦一片空白。
我像個傻子,除了高興,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我現在很想答應,我的事情暫時可以寬限,她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我很想告訴她我這樣期待很久了,可我總是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機會把它說出口。
我沒有去想關於繼承我舅舅公司的這件事,在那十幾分鍾裡它完全是不存在的。
我也沒有繼續深入地想其實她不喜歡我,她只是失戀了,她在發瘋。大家都說我不錯,我覺得自己至少好過王武。
我當時還想起了那句詩,那句她其實說完就忘了,直到我倆結婚好幾年後她都沒想起來的詩。
不僅如此。
我不只是想想而已。
我還說了。
我說:“好。”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特別輕鬆,也非常快樂,也非常不清醒。
我覺得我們至少能試試,我會盡全力待她。
而從那之後,即便她清醒着,當着我的面說她喜歡我。跟我躺在一張牀上,趴在我懷裡說她要嫁給我,我心底都剋制不住得擔憂和惶恐。
因爲當我滿懷期待地打開那扇門時——她睡着了。
我一直都確信她那天最多有些暈,但肯定沒有喝醉。她一定記得這件事,但她很久都沒有主動對我提起過,就像它只是我的一場夢,從未發生過。我甚至覺得是不是往前的許多次她都記得?她只是喜歡看我爲她高興又失望,開心又難過的樣子。
那天我真的被她徹底地傷到了。
錯過了這個我期待了很久的機會。
那天,我剛過二十四歲生日。她即將過二十二歲生日。
那時,我們原本都有過另一種生活的可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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