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懂了賀小四的疑惑，車上的人搖下車窗，朝賀小四揮手。
是他。
小舅舅口中的大舅舅。
賀小四對着他面前的人道：“帶我去吧。”
賀小四一上車就道：“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你想說什麼，說吧。”
杜熙春看他小大人的樣子，眸中閃過笑意道：“可能不行，因爲我有不少話要和你說。如果你覺得不行的話，我們現在就換個地方。”
“你要綁架我？”
“呵，如果你一定要這麼理解的話。”杜熙春淡淡笑着道。
賀小四皺起小小的眉頭，彷彿思考了很久，才道：“好吧，不過你要在我奶奶來接我之前說完，不然，他們看不到我，會派人找。”
小小年紀，威脅得恰到好處。
杜熙春笑着道：“好，在你奶奶來之前聊完。”
賀小四覺得，這個大家口中有些可怕的大舅舅，其實蠻溫和的。
“開始吧，你想和我說什麼？”
杜熙春笑了笑，開始了話題。
出乎賀小四預料的是，杜熙春並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題。問的都是，他的愛好啊，他對幼兒園的看法啊，他有沒有特別喜歡的人啊。還有，就是他覺得爸爸媽媽誰比較嚴肅等等。
賀小四一一回答，時間過得很快。
“大舅舅，你問完了？”
杜熙春笑着道：“快問完了。”
賀小四點頭，他也覺得大舅舅不可能那麼無聊特意來問他這些問題。
不過目前爲止，賀小四對杜熙春的印象不錯，戒備也慢慢放了下來。
杜熙春看了他東倒西歪的坐姿一眼，繼續道：“小四，你上幼兒園了？”
“沒有啊，不過媽媽最近忙，沒空管我和小衣，所以就送來幾天，反正我下個月也要來上了。”
“媽媽很忙？”
“是啊，忙小舅舅的婚禮。”
“爸爸沒幫忙嗎？”
賀小四想了想道：“爸爸比媽媽忙。這兩天爸爸就回來了兩次，每次還都是在我不在的時候。不過我在也沒用，他回來的時間很短就走了。”
“小舅舅也不幫忙？”
“小舅舅也很忙。”
說完這句，賀小四疑惑地看着杜熙春，“大舅舅，你爲什麼問這麼多？而且，你不是知道小舅舅要和白珠阿姨結婚嗎？”
看着賀小四眼底重新恢復的戒備，杜熙春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四，大舅舅真捨不得你……”
賀小四聽着這句，突然覺得有點危險。他小手剛碰上車門，車門就全都鎖上了。
賀小四看着杜熙春，“我想尿尿。”
杜熙春道：“正好，那裡有洗手間。”
賀小四小臉微冷，“你剛纔說過，會在我奶奶來之前讓我下去。”
“我改變主意了。”
“是改變主意了，還是你剛纔根本就沒想放我走？！”賀小四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吼叫，只是冰冷質問。
他的態度，讓杜熙春彷彿看到了賀以翔。
“小四，大舅舅教你一樣東西，任何人說話都不要相信，哪怕是自己的親人。”
賀小四聽着這句的時候，一邊努力想辦法下車。可杜熙春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抓他，又怎麼會讓他逃走呢。
賀小四失蹤了。
來接賀小四的人，翻遍了學校，最終在草叢裡發現了兩具屍體。
是賀小四的近身衛兵。
兩人的遇害，說明賀小四被人帶走了。可是到底是被誰帶走的，幼兒園毫無證據。監控被破壞，小朋友描述不出任何有用的證據。
秦晴抱着在哭的小衣，對着兵頭道：“先不要告訴以翔，去把大哥叫回來。”
“是！”
“等等，把葉才滿也叫來。”
兵頭應聲，很快分派兩邊去叫了人。賀朝陽剛開完會出來，秘書就報告說，賀家派人來有事。
兵頭一看到賀朝陽，就附耳很小聲道：“小少爺失蹤了。夫人讓我來通知您。”
“立刻回去。”
“是。”
葉才滿收到消息，立刻趕來。敢殺了賀家近身衛兵的，除了杜熙春那個瘋子，葉才滿想不出還有誰。
可是他不敢肯定，因爲這些年，賀家樹敵不少。真要有人發瘋，也說不定。
賀朝陽立馬派出能派的人去找，葉才滿也用了全力，白珠家族的人也加了進來。秦晴還聯繫了張勇，讓他暗中發力。
可是找了一整個晚上，一點消息都沒有。
等來的，是賀以翔的出現。
賀朝陽道：“是我通知的以翔。”
賀以翔從秦晴手中抱過已經哭累睡過去的小衣，“我抱她上樓，你休息一下。”
放牀上的時候，小衣醒了過來，她看着賀以翔道：“爸爸，你會找到小四對嗎？”
“對，小衣先睡覺，睡好了，小四就回來了。”
賀小衣這才鬆開賀以翔。
賀以翔下樓，看到秦晴還在。
“怎麼樣，有消息嗎？”秦晴連忙問。
賀以翔搖頭，沒有任何進展。
秦晴眼眶通紅，“到底是誰抓走了小四！？”
“人倒不難猜。”賀以翔道：“能不動聲色殺了近衛兵，還能毫無蹤跡的，只有杜熙春能辦到。”
葉才滿怒道：“真的是他！他到底想做什麼，威脅你？”
“大概吧。是我們大意了。”
“賀以翔，如果是這樣，我們是不是要把計劃推後？”葉才滿皺眉道：“不行，我先去取消婚禮。”
“站住。婚禮照常進行。”
婚禮照常進行。
對於賀以翔這個決定，葉才滿覺得他瘋了。
“賀以翔，你別忘了賀小四在他們手裡！”
賀以翔看着他，沉聲道：“這一點，我比你清楚。”
葉才滿看了沉默的秦晴和賀朝陽一眼，冷笑道：“好啊，婚禮照常進行，我樂意得很。要是賀小四出了什麼事，你們到時候別後悔！”
葉才滿臨走前，深深地看了秦晴一眼。
可是秦晴依舊沒有搭聲。
她的手，攥得很緊很緊。
沒有人知道，那指甲已經鑽入掌心。
她的心，很疼。
可是選擇了賀以翔，她能做的，只有支持和相信。
葉才滿走後，秦晴轉身淡淡道：“我去陪小衣。”
賀以翔看着她的背影，眉頭微斂。
“秦晴會理解的。”
“嗯。”賀以翔道：“大哥，我需要你幫一些忙。”
賀以翔講自己查到的證據和賀朝陽說了一遍，雖然已經知道杜熙春和赤練組織有來往，但是還需要更多的證據才行。每年撥給安全部門的款項都是無底洞，賀以翔通過內部關係查到了款項的流向，可是數目不對。從而推斷，杜熙春必定是流走了一部分國內資產，但怎麼流的，流向還不清楚。
而這些，正是賀朝陽的強項。
他在財政上精算和推理，圈內無人能及。
賀朝陽看着資料道：“從資料上看，有一部分流向可以追蹤，但一部分，恐怕很難查到。杜熙春的部門特殊，有些事情，就算是你我都沒有插手的餘地。”
“能查到一部分就足夠了，剩下的，自然有別人可以查。”
相動杜熙春的人不少，尤其以上頭那位最爲突出。所有的安全和核心秘密都掌握在別的派系的人手中，任誰都不能安心。賀以翔相信，只需要提供一個契機，上頭那位就會牢牢抓住。
賀小四被禁錮在車上，被一路帶到了一座公寓前。
路上，賀小四看着窗外，努力記着經過的每一條街。
杜熙春看他的眼神，嘴角微揚，“小陽，穿過中山大街。”
“是。”
之後，杜熙春說了許多街道的名字。他明明是在故意繞路，可是又將每個經過的街道都說了一遍，似乎就篤定賀小四一定記不住。
車子在公寓前停下，杜熙春看着賀小四淡淡笑着道：“記住多少了？”
賀小四沒有說話。
杜熙春摸着他的腦袋，道：“以後也要像這樣記路。無論去哪裡，記住路是最基本的，你要時刻明白，自己在什麼地方。”
杜熙春的話，更像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教導。
不過，多年後，賀小四纔有這種感覺。
此時，賀小四看也不看杜熙春，只是腦海中，的的確確是把剛纔的路都記住了。以前他從沒做過這種事，也沒想過，自己真的能記住。
“下車。”
杜熙春淡笑着說了一句。
賀小四從車上下來，沒有反抗。
公寓的門打開，賀小四意外地看到裡面還有一個人。
“小四？”馮芊芊意外看着站在門口的小人兒。
賀小四皺眉，他並不是認識馮芊芊。馮芊芊以往見他，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所以事實上兩人並未真正見過面。
“杜熙春，你抓小四做什麼？”馮芊芊微怒道：“你不會卑鄙到，用一個孩子來威脅賀以翔吧？”
杜熙春摸着賀小四的腦袋，看着他道：“只要有效，爲什麼不可以？”
馮芊芊拉過賀小四，道：“杜熙春，你真卑鄙！”
杜熙春示意身後的人先將賀小四帶走。
馮芊芊要上去，但是被杜熙春攔住。
杜熙春看着馮芊芊道：“你和賀以翔聯手，難道就不卑鄙？而且，你們以爲，就憑你們手中有的那點證據，就可以扳倒我嗎？”
“如果不可以的話，你何必抓小四？”
杜熙春看着馮芊芊，片刻後，忽然笑了笑道：“你說得也對。”說完，杜熙春轉身走了。
“杜熙春，你放了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