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修燕好就免了,你不是聶小倩,我也不是寧採臣。
蘇長風看着眼前的曼妙身影,後退一步,讓開門放她進來。
如果之後真的有什麼戰鬥,那麼拘泥於一屋之內也好過在外弄出太大動靜,引得其他鬼魅前來要好。
鬼魅害人,無非三種,或色迷,或利誘,或鬼懼。
均爲動搖人心。
鬼懼者,或是之前將那些醜惡的現象一下子表現出來,似是將人的心、血、內臟一下子掀開,直白的展露在人眼前,給人以難以言喻的恐懼感;或是營造一種極其恐怖的氛圍,讓人意識到自己周身正有他物存在,但是卻無論是用哪種方式都找不到他們存在的痕跡,塑造一種說不清看不明的巨大恐怖。
利誘者,將金銀珠寶不着痕跡地擺在一旁,裝做有意無意的被貪婪者所發現,然金銀珠寶或爲鬼骨所化,或爲鬼魅所化,待到將其撿起,即刻食血抽髓,將人化爲枯骨。
色迷者,便是夜深人靜之時悄然上門,裝作弱女子的模樣,以色相誘,言其所謂‘夜不能寐,願修燕好’,實則暗吸人之血氣,倩女幽魂中的小倩便是這種。
蘭好似跳芭蕾舞一般,踮着腳尖走了進來,身上的紅色薄紗清涼遮身。
入了門,她熟稔地坐在牀邊,右腿翹在左腿上,腳上繫着一根紅繩,露出好大一片春光。
“長風哥哥。”
蘭撩了一下長髮,右手順着柔順的髮絲滑下,自然而然的落在腿上。
她的聲音酥麻入骨,又略帶一些沙啞,似是一隻小貓在輕輕撩動着心絃。
臉上化了淡淡的妝,眼角帶着紅色的眼影,一雙眼睛裡秋波盪漾,好似要滴出水一般,更爲她增添了一點嫵媚。
蘇長風可不敢小覷,這可是真正的‘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明裡不見人頭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原本就輕薄的紅紗在燭光下好似不存在一般,再加上蘇長風自習武以來更是耳聰目明,可謂稱得上是纖毫畢現。
“哥哥爲什麼不看看人家呢?”
聲音溫潤入耳,好似情人在耳邊輕輕呢喃。
“呱!呱!”
“呱!呱!”
房間外面忽然有烏鴉在叫,打斷了蘭的話語。
聲音極近,聽着好像在蘇長風的門口,聽起來極爲淒厲。
烏鴉羣飛啄人腦,麻雀烏鴉總禍胎。
在古代,烏鴉從來不是什麼善類,它的叫聲更是被人們稱爲禍音、不祥。
聲音嘔啞縐喳,加上一身黑色的羽毛,更別提它們還食腐,更確定了它們不祥的地位難以動搖。
腐臭。
極其沖鼻的腐臭從門外傳來。
好似積年未洗的襪子和垃圾一起發酵了一般。
咄咄咄。
咄咄咄。
一下又一下的撞擊着。
似是有人敲門。
蘭的臉色驀然變得非常難看,她從牀上坐起來,也沒顧蘇長風,兀自打開了房門。
這邊剛一開門,外面立刻就沒了聲息。
透過蘭的肩膀,蘇長風看到門口有一攤血跡,一襲長髮披散在門口,延伸到房門右側。
似是在吸引着人去探尋。
簌簌。
長髮突然動了起來,慢慢的在地上拖動着。
異常緩慢。
“呱!呱!”
“呱!呱!”
待到長髮完全消失在門口,烏鴉的叫聲又響了起來。
蘇長風循聲望去,只看見一個清秀的女子面孔出現在牆頭,似乎是在攀牆張望。
看到蘇長風看了過來,女子眼睛眯起,嬌媚地笑起來,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孔突然變得異常嫵媚。
烏鴉聲停了。
“這畜生,總是這麼讓人不得安生。”
七叔公和老太太突然出現在院中,看着圍牆邊的面孔,臉上浮現出惡毒的神情。
大半夜裡,七叔公依舊搖着那把蒲扇,隨着他的走動,他臉上的腐肉在一塊塊的往下落。
那些腐肉並沒有落地的機會,在它們落到一半的時候,一隻枯瘦的手掌就將它們攥在手心裡,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心的腐肉,張開滿是利齒的嘴巴,狼吞虎嚥般地塞了進去。
是老太太。
她的身上披掛着那件破舊的衣服,兩條手臂好像竹竿一樣將袖子撐起來,肚子高高鼓起,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炸裂一樣。
她的眼睛變得通紅,嘴角不時流出涎水,仔細地盯着身前的七叔公。
看到再無什麼掉落,她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貪婪地眼神望向了牆角的那張面孔。
“呱!呱!”
女子似乎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眼睛突然瞪大,一雙眼珠滴溜溜的轉着,雙目之中白多黑少,嘴巴一張一合,烏鴉的叫聲從她的口中傳出。
“呱!呱!”
女子依舊叫着,聲音愈發淒厲,面容也越來越扭曲,怨毒的看着蘇長風和院子中的三個鬼魅,在不甘之中轉身飛出。
她,只有一顆頭顱。
聲音異常怨毒,響徹整片桃花源。
隨着她的聲音越發響亮,原本已經暗了下來的桃花源驀然亮起了一陣燈火。
月光下,幽幽的綠光照耀着黑暗。
“後生啊。”
七叔公搖着蒲扇,看向了蘇長風。
“你看看你,之前說着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喜歡我家女兒,現在又和她這個樣子,你說,日後她該如何做人?”
手中蒲扇搖着,顫抖地指着蘇長風,半邊骷髏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一顆眼球定定地瞪着蘇長風,似乎想要其給個說法。
蘭從門口走了出去,站在房門邊,正好讓出她身後的蘇長風。
“還有你,村子裡竟然出了你這麼個東西,真是家門不幸啊!”
蘭的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定定的看着遠方,紅紗在夜風中吹拂着。
“現在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用了。”
七叔公有些鬱結地伸手錘了錘胸口,只剩下一顆眼球的眼睛看着蘇長風。
“你就留在這裡跟蘭成婚吧。”
“咕嚕。”
老太太將一枚圓圓的東西嚥到肚子裡,看着蘇長風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她的牙齒泛黑,縫隙中藏着絲絲肉屑。
“我們的女兒自然不是白嫁的,聘禮怎麼也不能少。”
吞了一口口水,她終於也開口說話了。
猩紅的眼睛看着蘇長風,似乎在看什麼珍寶一般。
“就用你這一身皮肉做聘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