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懷死志,自然毫無畏懼。
在這生死的瞬間,他甚至可以看得清蠱雕體表凌亂的羽毛、喙中殘留的血跡以及……眼中的戲謔和殘忍。
心神合一,踏腳、轉身、扭體、出拳。
力由腰起,勁自地生。
筋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好像連軸轉了很久的機器,處在隨時可能崩潰的邊緣。
一拳既出,他彷彿那隻阻擋車輪的螳螂,自不量力卻又一意孤行。
哞!
憤怒的象哞響起,一瞬間,空間彷彿凝固住了。
蘇長風和蠱雕就好像是被封在一塊透明松脂中的琥珀,擺出了生死鬥的架勢。
蠱雕身後,白象身上金光閃爍,凌空而起。
廣亮憤怒了。
原本這塊佛國淨土之中出現這種食人的怪物就是一件很令人憤怒的事情,現在這怪物竟然放棄了自己,將魔爪伸向了一邊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甚至,那羣人中還有着主持所看重的人存在。
他也顧不得什麼,登峰造極的白象鎮獄功運轉,鎮壓周遭一切動靜。
空間、空氣、風、水……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定住了。
那時候,有白象凌空而起,重重的將蠱雕踏在腳下。
蘊含了蘇長風所有力量的一拳打在白象身上,一陣金光涌動,那股力量又被反彈回來,蘇長風口吐鮮血,不省人事。
失去意識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一聲充滿了懊惱的聲音。
“糟糕。”
…………
不知過了多久,蘇長風悠悠轉醒。
疼。
痛徹骨髓的疼痛從身體各部位傳來。
筋、骨、髓,甚至每一根頭髮都是疼的。
一陣芬芳的香氣撲鼻而來,好像是桃花的香氣,但是比那更濃郁了幾分。
在這股香氣之中,彷彿疼痛都淡了幾分。
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大腦袋伸了過來,雙目眯成了一條線,頭頂上,兩隻耳朵輕輕抖動着。
看上去好像一隻狐狸,雙目之中似乎還有着一些嫌棄?
“他醒了。”
稚嫩的聲音從狐狸口中傳出,然後轉身向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蘇長風這才發現,在狐狸身後,拖着九條長長的尾巴,而這裡,似乎是一座山洞。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廣亮那張大臉又出現在了蘇長風眼前。
“你感覺怎麼樣?”
“現在能站起來嗎?”
“都怪我沒想到你那麼弱。”
“你這麼瘦小我早該想到的。”
自責的話從廣亮口中傳出,卻好像一根根箭矢刺中了蘇長風的心臟。
“我這麼弱還真是對不起了!”
“你明白就好,真不知道你們臥佛寺帶着這些幼崽來這裡幹什麼。”
稚嫩的聲音傳來,那隻狐狸再次出現在了一邊,頭頂上飄着一個火紅色的果實。
《山海經·南山一經》:又東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
“這個東西給他吃了,之後你們就離開小青丘吧。”
將果實放到地上,它瞟了一眼蘇長風的胸口,再次優雅的轉身離去。
“這裡是哪裡?”
蘇長風看着那隻狐狸搖擺着尾巴遠去,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廣亮。
此時他正滿目驚奇的看着蘇長風和地上的那個紅色的果子。
“長風,你真的沒有狐族血統嗎?”
他將果子拿起來,仔細地端詳着。
那果子上還帶着一些水滴,透過光線,好像一顆紅色的寶石,還是最高等的那種。
雖然已經經過了八寶功德池的檢測,但他還是有些懷疑蘇長風是不是有着狐族血統。
蘇長風姓蘇,小青丘的這羣九尾狐也姓蘇,甚至願意讓他們兩個進入小青丘之中修養,現在竟然還拿出了一枚伴生靈果!
太不正常了。
小青丘的這幫狐狸可是禹皇夫人後裔,平素裡可高傲得很,甚至躲進佛國避難也是爲了躲避蘇妲己帶來的狐禍,平時遇到廣亮,可是連正眼瞧都不會瞧他一眼。
端詳了一會兒,廣亮將果子塞到蘇長風嘴裡。
根本用不着吞嚥,紅色的果子入口即化,變成一股溫熱的暖流,流往身體各處。
強烈的昏沉感傳來,蘇長風再次睡了過去。
…………
蘇長風是感覺到胸膛處的溫暖之後醒來的。
好像有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在胸膛處不斷摸索着,這邊摸一下那邊摸一下,就是不願意離開。
沒有惡意。
蘇長風睜開眼睛,正好與那隻爪子的主人四目相對。
爪子被若無其事地拿出來,即使是跨越了種族,臉上長滿了白色的毛髮,蘇長風也能看出它的表情——三分好奇,七分羞怒……以及九十分的嫌棄。
爪子被拿出來之後,若無其事的在蘇長風身上擦拭着,好像碰到了什麼污穢不堪的東西一樣。
好髒。
它的眼睛、它的面孔、它的動作、甚至它的每一根毛髮都在說着這兩個字。
只是,你既然嫌髒那剛剛又摸索個什麼勁?
蘇長風坐起來,環視着一週。
這裡確實是一個山洞,但是各種牀凳都不缺。
廣亮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裡只剩下一個眼中帶着嫌棄和警惕不斷後退的狐狸。
“你是誰?”
蘇長風看着那隻狐狸問道。
這隻狐狸沒有惡意,否則剛剛在自己昏睡的時候就可以取走他的性命。
“蘇荃。”
此時狐狸已經退到了山洞的邊緣,身軀緊貼着山壁,目光依舊警惕。
蘇長風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身上的痛楚已經消失不見,甚至體內的氣血還增強了三分,彷彿之前那種疼痛只是幻夢一樣。
只是那確實不是幻夢,全力一擊沒有傷到人,反而傷到了自己,還真是夠可笑。
“你不要過來啊,我可是救了你的,你可不要恩將仇報!”
看到蘇長風站起來,蘇荃更緊張了,九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好像風扇一樣轉動着。
蘇長風剛伸了一個懶腰的身體僵住了,他坐回牀上,看向蘇荃。
“爲什麼這麼說?”
蘇荃伸出一隻爪子指着他,一臉‘你這個人類竟然這麼沒有自知之明’的表情。
“你們人類身上既沒有毛髮也沒有鱗片,只有自己編織的一層薄薄的編織物,甚至來源還是其他生物的分泌物,它們把東西吐出來、拉出來,然後你們人類如獲至寶的撿走,甚至還穿在自己身上……”
蘇荃越說越嫌棄,到最後把那隻爪子放下,不斷的和山壁摩擦着。
嗯,那隻就是剛剛觸碰到蘇長風的爪子。
你說的是蠶吧?
一定是蠶吧?
蘇長風虛着眼睛,第一次感覺到穿着衣服渾身難受。
這種清新脫俗的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只是……你剛剛摸索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
渣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