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周先生剛纔不管不顧的眼神，離棄、冷漠，毫不驚訝，這是他的一種專利。
“你之前說的仇範入嫁樸家的處境，有哪些？”
“恩，我跟你講，你別說你不信。二少爺是因爲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和仇範結婚的。我知道，那個秘密能影響金小姐的命運。事關八年前的一場命案，但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他繞着彎子，以爲我還不知道仇範所知道的金珠恩受害的當晚目睹的那些東西。那些全在錄音帶裡面靜悄悄地保存着，等待有一日公之於衆。
“那麼，因爲這個目的，樸東順怎樣付諸行動對待仇範呢？”
“事實上，二少爺一點也不愛她。他們的婚姻名存實亡。那種刻意的濃濃的疏遠和冷漠表現在他們的肢體動作和語言上。特別是在吃飯時可以提現出來。樸家一直自視有錢人，處處要求格調，並且尊重祖國的文化傳統，對待女性是不一般地苛求。仇範自加入樸家，一直收斂天性，吃飯時低眉順眼，對二少爺和老爺夫人恭恭敬敬。大家在語言交流上的障礙，恰好成爲不交流的藉口。我能看見她臉上的難受和不自在。可是出於什麼原因，她不得不這麼做，一直在忍。直到有一天，仇範被檢查出懷有身孕，一家子的人才開始待見她。桌子上有專門爲她一人準備的飯菜，她可以帶她的母親過來拜訪樸家，還有，她可以被允許外出。但是仇範過得不開心，我知道，所有下人都看在眼裡，那種被囚困在籠子裡的小鳥，在知道沒有辦法逃走的情況下，自怨自艾地度日。直到有一天，他們在樓上吵起來。二少爺激動地走下樓來，對我們生氣地大叫，仇範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我們大家目瞪口呆，特別是老爺夫人，他們震驚萬分又惱羞成怒。二少爺預備從奪門而出，大少爺拉住了他，叫他給大家解釋清楚。二少爺被大家冷靜下來，還是重複剛纔那句話，孩子不是他的，不是他的。老夫人再仔細聽這一遍，突然暈倒在地。二少爺這才停住唸叨。這時候我看見仇範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一手託着睡裙，一手扶着樓梯，驚慌失措，哭得不省人事。大少爺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對我說帶她回臥室好好休息。隨即老夫人被大家送去了她的臥室，醫生也很快就趕來了。索性，兩位婦人都沒有大礙。“
我能想到當初仇範被利用而不自知。而且，她似乎一直處在綿綿無崖的絕望之中
。她和她肚子裡面的小孩，每一天都被危險包圍。
“但是當天夜裡，二少爺出門一夜未歸。仇範開始在自己房裡鬧起脾氣。老夫人聽見響動詢問，聽到是仇範鬧得，才平靜下來的心又焦慮起來。她叫着小少爺的名字，被告知小少爺出門未歸更加心急如焚。爲了緩和家裡的氛圍，我和一些僕人來到仇範的房裡，懇求她冷靜下來。她卻不理我們的勸告，將枕頭、被子都用手撕碎，羽毛和棉花飄得到處都是。我示意僕人按住她，誰知她哭鬧起來了，坐在地上不起來。我們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不管這孩子是不是樸家的。也擔心老夫人呢再聽見騷亂心裡難受怪罪我們下人，所以我們將她擡上牀，按住她的胳膊。可是她還是拼命掙扎，四肢亂舞，嘴裡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麼。我們都以爲她是因爲東窗事發，在樸家的地位搖搖欲墜才裝瘋賣傻的，後來才知道這事情遠比我們想得要複雜。“
“是什麼？”我聽到這些，心內五味具雜，不知滋味。
“這種情況一致持續了很多天，有時候很正常，有時候瘋瘋鬧鬧。正常的時候，常常在陽臺的躺椅那裡坐着，喝着茶，低頭撫摸着漸漸隆起的肚子。因爲這種特殊情況也不能去醫院做檢查，判定她肚子裡的小孩究竟是不是樸家的。二少爺過了幾天回來，和仇範也不言不語，他們沒有再對小孩生世之事再多探究和爭吵。在二少爺回來的這段時間，仇範還有過斷斷續續地瘋傻。我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仇範的父母。一方面覺得對於這麼龐大的家族來說，臉面是個很重要的東西。在事實真相沒有出來之前，不需要除了家族之外的其他人知道。我們請了醫生過來，他斷言仇範是因爲吸食迷幻劑導致的。我們都吃了一驚。到處翻箱倒櫃，找出迷幻劑的蹤影。最後終於找到一瓶可疑的藍色膠囊，裝在一個沒有標籤的黃色藥瓶裡面。那醫生嗅了嗅，覺得不妥，要帶去醫院檢驗。我想起那是上次孕檢的時候，仇範從醫院帶回來的醫生開得保胎藥。並不是迷幻劑之類的東西啊。二少爺和我們送走醫生，讓我們大家都回憶一下上次陪仇範去醫院的人，以及一路上碰見的人。那天是仇範身邊常陪的小丫頭去的。還去的是南京有名的婦產醫院。只是那個小丫頭不久前因爲家事辭職走人了。事情到這裡，遇到一個瓶頸。我和二少爺都感到費解。老夫人和老爺再次詢問我們的時候，二少爺卻
讓我們不要將此迷幻劑的事情告知他們。“
“但我們沒有想到的是，二少爺對仇範的背叛感到極度的憤怒。有一次仇範犯病，開始在樓上呼叫。那時候，二少爺在樓下餐廳吃下午茶點，夫人老爺在後院小憩。我們預備上樓幫忙的時候，二少爺叫住我們，大吼一聲：讓那個瘋婆子去死！我們沒有得到許可沒辦法上樓去。沒辦法，只等那聲音慢慢小下去，直到沒了動靜。前後大約十多分鐘的時間。我們都以爲仇範已經冷靜下來了。誰知道，那只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那安靜之後隨即爆發一聲巨喊，那聲音尖銳、淒厲，就像女人生孩子，或者野猴子面對敵人來犯時的尖叫。嚇得大家慌了神。我們要衝上去的時候，二少爺已不知何時搶先我們一步，踏上了樓梯。他臉上兇怒、雙目猩紅。我們想着壞了，二少爺這樣子是要家暴的呀！果不其然，我們家僕都站在樓下樓梯口那裡，不幹往上走一步，聽着上面傳來的動靜，隨時準備着。仇範的房間就在二樓那樓梯邊上，往上看就能看見人從裡面出來。我們聽到裡面傳來仇範的一聲罵咧隨即是一句求饒，接着就聽見她的哭聲。還說着不要不要，放過我這樣的話。我們看見二少爺託着什麼從房門裡面出來，定睛一看，他抓着仇範的頭髮在拖。天啦，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候，已經有僕人衝上樓去，想要解圍。可是二少爺平時的兇狠和頑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那僕人稍稍伸了伸手臂，就被二少爺一聲呵斥顫巍巍地縮回來，呆愣在原地，驚慌失措。我身後的僕人有一些去後院通告老夫人和老爺去了。我看着二少爺，二少爺也看着我，示意我一個下人最好不要多管閒事。仇範那時候，頭皮開始流血，手臂已經受傷了。她嘴裡還模糊不清地喊着求饒的話。我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那女人看見我的冷漠，絕望地不再看我。外來的傷害已經不足以打敗她了，讓冷血的我感動的是，作爲一個母親，在傷害來臨的時刻，一隻手拖住自己的頭髮減少傷害，另一隻手護住懷胎的肚子。二少爺，拖着她一級一級地摔下樓梯，穿過客廳，一直到地下室。我們追過去，無奈地看着二少爺的暴行，愛莫能助。他打開地下室的們，將其中一個木箱子打開，粗暴地將再無餘力的仇範丟進去，狠命蓋上蓋子，嘴裡喊着去死吧，去死吧。他甚至一屁股坐在箱子上面，兩手撐着蓋子，感受裡面的動靜帶來的刺激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