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良已經兩天沒有取下布條了。今日，越王又來敲門。
“子良，出來！”
他心頭一抖，已經黔驢技窮了。
“父親……”
“出來！”越王怒了。
“你最近脾氣這麼壞？”越夫人越來越受不了他了。
“他是不是許多天不晨練了？”
“啊？有些日子了吧。”越夫人忘了，其實就是科舉過後。
“我總覺的不對，好像哪裡有問題。”
“哪裡有問題，有什麼問題？”
越王一腳瞪開他的門，越子良背對着他，正在讀書。
“父親，我最近不太練劍了，還是好好讀書的好。”
“你看看，子良多懂事。”
“你雨望兄長的書院你爲何不去？”
“去了，還見香兒了，她女扮男裝被發現了，她就不去了，我也不去了。”這解釋合理。
“你轉過來。”越王發現事情不對，這孩子，許久沒有直視他。
“父親……”
“轉過來！”越王吼了一聲。
越子良也知道，今日，是躲不過了。
於是他慢慢轉過身來，儘量往父親的臉上看去。
“現在什麼時辰？”越王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啊？”
“你看看什麼時辰了！”對於孩子最近的遲鈍，他怒的不行。
“現在……現在辰時啊！”
“這都巳時了……你看看天，你如今爲何怎麼禿廢？”
越子良擡起頭，刺眼的陽光並沒有讓他用手遮掩，他就擡着頭，眼前一片漆黑。
越王擡頭看天，晃的他有些睜不開眼。他突然發現兒子哪裡不對，爲何他不覺的刺眼？
“子良……”越王很怕，他顫顫巍巍地伸了手，在他兒子的眼前晃了一晃。
越子良沒動，他還是仰頭看天。
“你看見太陽了嗎？”越王問道，他的心已經打成一個結。
“恩，照在身上暖暖的。”
“子良，來，吃飯了。”越夫人上前就拉他，然後子良往門口走的時候，頭砰的一下撞了門上。
“哎呀，你怎麼不看呢。”越夫人還責怪孩子太冒失。
“他看不見了……”越王瞬間老態龍鍾。
“父親……”
“你說什麼呢？”越夫人幫孩子揉了額頭。
“母親，對不起，孩兒真的瞎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子良突然之間，癱軟在地上，淚流滿面，他從不這樣哭。
“子良你怎麼了？你告訴母親你這是怎麼了？”越夫人不信，她有些崩潰的情緒此時根本無法形容。
“對不起，孩兒看不見了，可是不想讓二老擔心……”
“我們就你一個孩子，你讓我們怎麼辦？”越夫人還孩子抱頭痛哭。
越王釀嗆着走下臺階，感覺天塌了。他唯一的孩子，從小有怪病，郎中都說他活不了多久。可是他卻活過了十八！
前些年，老天爺把他忘了，現在，來收他回去了。終究還是沒躲過……
“天妒我兒啊！”
越王在府裡一聲長吼，人心惶惶。
“對不起，母親……孩兒要是走了，您二老可怎麼
辦呢？”他哭訴着最擔心的父母。
“孩子，你放心，母親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治好你。”
“母親，不用勞心費神了，我很滿足了。不要跟香兒提起，千萬別說……”
越王跪在院子裡祈求上天，不停的磕頭，母子兩人痛心疾首。
信王突然頭沉了一下，然後驚醒。他坐在鞋榻上，腿已經麻木。
他看了一眼牀上的女子，她正看着他。
“你醒了？爲何不叫我？”
“看你累了，就沒叫。”
“醒了多久了？”信王起身，手扶了牀邊，腿有些站不穩。
“有一會兒了……那個……”
“你想吃什麼還是想去方便？”
“我想問問，我昨天是不是闖禍了，所以我姐姐姐夫將我逐出來了？”
“也不是，就是盛平爲了救你，跳下去了，郡馬爺說他照顧不了兩個人，於是將你分置於我。”
“姐姐沒事吧？”
“她父親南征北戰，虎父無犬女，上山下海她也都會。”
“那就好。”她慢慢坐起來，頭有些疼，昨夜發燒，渾身無力。
“你躺下吧，還是有些燙。”
趙祉將手放在她額頭，試了一下溫度。
她突然就怔住了。信王如此自然而又貼切的動作，讓她臉紅心跳。除了子良，還沒有哪個男子如此親近她。
“比昨晚好多了，剛剛從水裡撈上來的時候，都是發燙的。”
“那我的衣服……”
“來人，送藥進來！”信王一句話，門立刻就開了。
先是進來的丫鬟端了飯菜，然後一股難聞的藥味兒。
“王爺，大夫說，先喝點粥才讓吃藥。”
“放下出去吧。”趙祉一個轉頭，對樑雨香的溫柔立刻就不復存在。渾身的冷氣，一臉的嚴厲看着下人。似乎從來沒有對她們滿意過。
“來，聽大夫的話，先吃飯再吃藥，對身體好。你若是好的快，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謝謝王爺對我這麼好。”
信王有一種滿足，無論這話，是不是客氣話，他都覺得，這是自己的一種進步，是自己在她心裡地位的一點提升。
“你就該擁有全世界最好的待遇。”
“王爺不覺的我麻煩嗎？我就是個累贅，去哪都帶着禍事。”
“怎麼會？你是人間四月天，最美的容顏，嫩綠的枝葉，香飄四溢的花朵，還有清澈如水的心靈。還有……你對子良的真心。如同一棵女真，秋葉棄你而去，而你一直在原地。”
“王爺把我說的都快出神入化了。”
“那香兒就看在我出神入化的份上，賞臉吃點？”
她的心裡如同海浪翻江倒海，也不知道是激動，是感動，還是心動？
“好……”眼眶微微泛着淚，她輕輕一閉眼，滾燙的淚珠滑落到下巴。
信王騰出一隻手，輕輕在她淚珠上點了一下。
她此時此刻的眼睛，就像泉眼，不停的冒着淚。
趙祉一次又一次幫她擦淚，然後一口一口吹涼了喂她吃飯。
“別哭了，小心噎着。”
門口的下人一臉愕然！信王竟然有如此溫柔和獨道專寵的一面！
皇上身
邊的女人多了，也就不足爲奇了。可是信王寧缺毋濫，用盡全身心，只爲此一人，這種恩寵，是皇上的女人也不曾奢望的。
“把藥喝了，再睡會兒。一覺醒來，你還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女子。”
她瞬間覺的藥沒那麼苦了。
趙祉今天沒有上朝，趙禎有些不放心。
他從大慶殿回來，就一直在問萬全：你可知信王爲何沒來？
“回皇上話，信王剛剛派人來過了，說是秋天轉涼太快，偶感風寒。”
“哦……”趙禎所有所思，然後轉過頭，又問：今天朕還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沒有了，就等三甲封職了。”
“哦……”他又一次猶豫了。
“皇上今日好像有心思。”
“朕今日微服出宮，去辦些事。準備馬車來。”
“是。”
趙禎的馬車裡，不僅有他自己，兩旁還坐了秀秀和莫靈兒。
孟炎和他的護衛跟在馬車兩旁。
趙禎在莫立家的半籬門外叩響了木門，莫立和春紅同時出來。
“草民見過皇上。”莫立打開門，退後一步，跪在土地上。
“免禮平身。”
莫立從地上站起來，不敢直視天威。
“下來吧！”趙禎的馬車裡，出來了秀秀，攙扶了莫靈兒。
“小姐？！”春紅異樣的激動，她許久都沒見她了，兩人激動的抱在一起，淚水輕灑。
“請皇上寒舍一坐。”莫立靠邊，讓趙禎進來。
“那就坐坐。”趙禎思慮一下，慢慢走進房間。
“春紅，端茶水來！”
“是，小姐。”
這感覺，就像一家人團圓，其樂融融。
“秀姐姐你隨我來。”莫靈兒將她帶到自己的房間，給她到了茶。
“你就在這裡坐着，我和兄長有話跟皇上講，我去去就來。”
“去吧，你不用管我。”秀秀笑笑，她在宮裡被人使喚慣了，這種熱情和商量，她不知如何應答。
莫靈兒笑笑，出去關上門。
趙禎一人坐着，莫立和莫靈兒春紅都擺齊了站在趙禎面前。
“你們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是，懇求皇上恩准。”莫立低着頭，似乎有什麼重大決定卻不敢說一樣。
“你不說，朕怎麼恩准？”趙禎玩弄着茶杯的蓋子，不停的划着熱氣。
“草民想放棄名第，返回錢塘。”
……
一時，包括趙禎在內，竟然全部沉默了。按照春紅的脾氣，早該生氣了。這金甲狀元，是花了二十年的寒窗苦讀換來的，如今一句話，說放棄就放棄！可春紅也是沉默的，似乎這些事情，都是在她預料之中。
“朕可以准許你，回錢塘爲官。”
莫靈兒喜出望外，原來，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謝皇上！”春紅太高興了，她跑到趙禎跟前，撲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清清楚楚的能聽見頭碰地的聲音。
“春紅，好了。”莫靈兒看見春紅這樣，也是差點被驚嚇到。
莫立規規整整的謝了皇恩。
他們看起來，離塵埃落定很近了……只要花費些時日，回到錢塘，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