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雨望在房間裡一個坐姿擺了一箇中午,滿腹心事,一動不動。
魏程趕到莫家小院時,他們正往馬車上裝東西。
“魏將軍?”
四人同時有些驚訝。
“你們這是……”
“我們要回去了。”莫立看了妹妹一眼,然後接過她手裡的包袱,讓他們一旁說話。
順着河邊走過,野草都已經枯黃。
“謝謝魏將軍一直以來的照顧,我們兄妹無以爲報,這是我的心意,請將軍收下。”
莫靈兒拿下自己身上的一塊玉珏,晶瑩剔透。
“我什麼都不要,我向皇上請旨,去江南任職。”
“將軍,父母在,不遠遊。你那老母親,經不起和你一路顛簸了。將軍是個孝子,不會對母親不管不顧的。”
這一將,魏程語塞。
“將軍,只是一件信物而已,若是以後有機會去了錢塘,我一定盛情款待。”她硬是塞到了魏程的手上。
秀秀的力氣就像一個男人,莫立拿的動拿不動的,秀秀一個人就解決了。
“秀姐姐,您在宮裡幹什麼的?怎麼這麼大力氣?”春紅都佩服。
“什麼都幹。那個,你妹妹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會。”莫立搖搖頭。
莫立也有想見的人——樑雨香,可他恐怕是見不到了。
莫靈兒從河邊回來,魏程已經走了。
“魏將軍呢?”莫立問。
“他回去了。”
莫立將妹妹拉到一旁,告訴她:我還想見個人。
“香兒姑娘?”
莫立點點頭。
“魏將軍剛纔說了,他在信王府。”莫靈兒猜到了,剛纔就替他問過了。
“我們應該向他們兄妹道別的,那是我們都恩人。”
莫靈兒也想見樑雨望。她在宮裡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裡,靠着精神支撐着,活着出來。
“對,應該的。”
於是兄妹倆決定,在上路之前,各自見他人一面。
春紅騎了馬,秀秀趕了馬車,兩人在城外的茶棚裡,等他們出來。
“講書先生,門外有朋友拜訪。”門斗敲敲他的門,將他的思緒從一團亂麻中抽回來。
“誰?”
“來幫您打掃過書院的那位姑娘。”
樑雨望猜到是莫靈兒。於是他起身,突然不知道想要幹什麼。跌跌撞撞的在房間裡走了兩個來回,手忙腳亂的拉了一下衣衫。
走到書院門口,莫靈兒一個人在門口靜靜的站着。
“我們等多久?”秀秀問。
“他們說,道別一下故人,一個時辰就夠了。”春紅給她倒了茶,兩人雙手托腮。
“來者何人?”信王門口戒備森嚴,豈是一個平民百姓能靠近的?
“在下本屆狀元,莫立。特來向王爺辭行的。”
“王爺進宮了。”
“那樑小姐可在?”
“隨王爺一同入宮了。”
莫立大失所望。正當他心有不甘準備離開時,秦忠看見他了。
“王爺,莫立拜見。”
“狀元郎!”信王喊住他。
莫立一個回頭,看見樑雨香。她不在那麼靈氣動人,眼神暗淡無光,深沉不語。
“見過
王爺。”
“你這是……”
“回錢塘,特來辭行的。”眉眼之餘,擡眼看她一下。
“回錢塘?他不是考的最好嗎?他不是應該做官嗎?”
她迷離的眼神瞪着信王,他什麼都懂。
“他自己要求的,皇上准許了。”
“你什麼時候走?”
“現在。”
“哦,那就……你不去見見子良嗎?他可是你的恩人。”
趙祉突然就寒心了,鐵青了臉。
“香兒,別這樣。”
“我哪樣了?”樑雨香橫眉冷對趙祉。
按理說,她的要求一點不過分,只是趙祉過於敏感。
“兩位別生氣,我現在就去。就此別過了。”
“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子良走了。”趙祉乾脆說出來。
“走了?去哪兒?”
“他父親辭官回鄉,說是……有婚約。”
“你哪聽來的?”樑雨香踮了腳尖,抓了趙祉的衣襟。
秦忠一個健步衝過來。
“退下!”趙祉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讓他撤回去。
“香兒姑娘,你別這樣,他可是王爺。”莫立伸手去攔。
“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好。秦忠,給樑小姐備馬!”
莫立原本是來道別的,結果鬧出了另一種情況。
樑雨香就真的騎上馬,從信王的府裡,直奔越王府。
“我兄長讓我替他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莫靈兒身邊的人,是她滿懷恩情又不敢言表感情的男人。
“一路上,要記得保護自己。你們三人同行,注意安全。”
“來時我們三人,走時我們四人。”
“爲何多一人?”
“我在宮裡,皇上安排的仕女今年已經二十五歲,到了出宮的年齡,我求皇上,讓她跟我走。正好,她也無依無靠的。於是……”
“這是好事,儘快趕路吧。”樑雨望只送她到這裡。
“公子保重,見了香兒,替我向她問好。”
“請。”樑雨望就像巴不得她快走一樣。
莫靈兒失望的走了幾步,回過頭,樑雨望給她的已經是背影。
“樑雨望,我喜歡你,仰慕你,你呢?”
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反正要走了。或許以後,一輩子都見不到了。有些話要是不說,就再也沒機會。
他不回答,他突然立住腳步。還是那個挺拔的背影,頭都沒回。
“你就連多餘的話都不想跟我說嗎?是,我是一個舞伎,我配不上你們侯爵家的少爺,可至少你拒絕我啊,讓我死了這條心!”
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對這個女人指指點點。樑雨望始終一字未說。
他再回頭時,是莫靈兒那孤單又堅強的背影。
兩人最終,誰也沒能好過。
也許歲月會將一切慢慢沉澱,可歲月也能刻下最深的印記。
樑雨香一路策馬奔騰,從街市上冒然衝出,奔到越王府時,一把黃銅大鎖金閃閃的鎖在正中間。
她頓時頭暈目眩,她誓死不信。子良不會就這麼走的,越叔伯也絕不會隱瞞她這麼些年。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終究還是不明白,子良爲
何這樣絕情?
她學兄長,躍牆而上。眼前那凌亂不敢的場景,讓她難以置信。彷彿像被洗劫過一般,凌亂不堪。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就是真相。可擺在她眼前的一切,都真實發生了。子良一家,連個招呼都不打,悄悄地走了。
路過自己家門,她卻思慮再三,沒有進去。
牽了馬從自己家門前走過,揮淚如雨。她並不知道,此時她的父親一直躺在病牀。她也不知道,那個神秘的男子,是個大夫。
她沒有再回到信王的府上,而是去了郡主府。
楊雲釗看見她回來,表示不解。並且沒有信王的作陪,她是如何回來的?
“小姐回來了。”滿倉盛情的歡迎她回來。她頭上的傷,似乎輕了一些。
“香兒?”楊雲釗倍感驚訝。儘管他伸長了脖子看,也沒有見到跟隨來的信王。
“別看了,我自己回來的。”
“這是怎麼了?”
“越子良不見了,你們知情嗎?”
楊雲釗直接就演:“不可能,今天早上,越王還去上朝了呢。”
“你說什麼?今天早上?!”
“真的,滿朝文武都見了,不信你去問問。這我還能騙人?”
“可是他們家已經鎖上了,空無一人。院子裡扔的亂七八糟……”
“你是怎麼知道的?”楊雲釗覺的事情有蹊蹺。
“王爺說的。”
這個王爺,他是怎麼想的?不是就數他老謀深算了嗎?爲何這點口風都把不住?
“王爺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她很認真的想着。總覺的有哪不對。
“越叔伯今天還去了早朝,就說明他還未走遠,現在追還來得及。”果然靈光,她不由分說,騎馬就追。
“你往哪追?”
“我問問守城人就知道了……”
楊雲釗急了:“劍客何在?”
“大人請吩咐。”
“快去追上小姐,一路護送她周全。”
“是!”
馬廄裡傳來幾聲馬叫,然後就是馬蹄揚塵。
這事,他跟信王沒完。
“有沒有看見越王出城?”
“見了,昨夜越夫人和越小王爺先走,今日越王也出城了。”
“哪個方向?”
“東邊。”
樑雨香輕而易舉的就知道了他們的去路。守城的人走進房間,秦忠給了她賞銀。
“謝謝秦護衛。”
可是她不知道,她追的是相反的方向,一路的荒山野嶺!
莫靈兒和莫立在城南門彙集,兩人都是怏怏不樂。
“該見的人都見了?”春紅騎上馬,莫立趕馬車。和莫靈兒坐在車內的秀秀問他們兄妹。
“越公子好像走了,香兒姑娘很傷心。”莫立最後,沒有去越王府,他怕時間來不及。
“你呢?”
莫靈兒低頭不語。見是見了,可是最終也沒弄明白樑雨望是怎麼想的。他一語不發,心思好難猜透。
“看來,你們見了最想見的人,都很差強人意呀,那不如,忘了他們會開心些。”秀秀看着他們都不太高興,盡力勸。
忘?哪有那麼容易。她說的倒是輕鬆,合着,她估計都不懂動心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