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想請信王進來坐坐的,可是門口的父母卻恭恭敬敬的對他揖了一躬,並且講了一聲:見過王爺。Wшw▪ ttκǎ n▪ ¢ o
趙祉就習慣性的伸個手,手裡的小摺扇輕輕的點了樑候的衣袖,說到:免禮。
按理來說,趙祉應該見過岳父岳母。可是皇家裡的規矩,卻是按照官品等級來分的。
“香兒現在還並未入室王府,老夫想和她說些事情。”樑候很嚴肅。
“樑候見外了,等成親時,本王來迎親也應該稱樑候一聲岳父。”
“王爺折煞老夫了。”
樑候轉過身,樑雨香跟着父親走上臺階,邁進大門。回頭,看了趙祉一眼。他就在她的背後,回頭就能看見,他總是帶着微笑,帶着自信滿滿。就好像告訴她,去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有我。
她回頭嫣然一笑,那一笑,就像答應嫁給趙祉一樣,讓他心花怒放。
趙祉看着她回去,自己才坐上了轎子回府。一路上,他自己想起某些事,然後笑笑搖搖頭。
“香兒,父親母親想與你說些話。”
他的父親如今看起來有些蒼老,雙鬢斑白。甚至連說話的語速都已經慢下來,她與兄長,是父親中年以後所得子女。母親比父親小了整整十五歲。如今父親已經年近六十,可是他們仍然相敬如賓生活了半輩子。
“父親母親儘管說。”她坐下來院裡的石耒有些溫熱。剛剛中秋時節,中午的太陽還是有些毒辣的。
“信王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他是皇親,他是皇上的親兄長,皇上對他的尊敬超過任何人。所以,你若是進了信王府,勢必要以誠相待,且終身沒有反悔的餘地。你懂嗎?”樑候語重心長的講了自己想說的話。
“還有作爲一個女子,嫁爲人婦,一定要恪守婦道,最好,能子女成羣。”
“可這些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決定的呀。”她有些無奈,女人,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得擔待。爲人生孩子的事,還得看男人。
“你父親大了,我整整十五歲。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也許你不曾見過我們吵嘴,可兩個脾氣不同的人能生活一輩子,是需要許多的遷就和忍讓。”
母親的一番言辭就是告訴她進了王府,一定要遷就和忍讓。雖然不曾聽見父母爭吵,可有時常常聽見他們房裡傳來唏噓感嘆的聲音。似乎意見不同,發生了分歧。
“因爲你的事,我們常常拌嘴。孃親只是覺得你只要讓自己開心就好。可是你父親的意思就一定得讓你懂規矩,知禮節。畢竟你所入住的地方是信王府。母親還有些安慰,你併爲進入皇宮,這就是天大的福氣了。”
母親的期盼中,只要她不進入皇宮,不成爲皇上的女人,不在那千千萬萬人中爭寵,隨便嫁了誰都能安穩度日。
“嫁入信王府,難道就像進了地獄嗎?”
“跟皇宮比起來,信王府就是天堂。可是與平常官員百姓家比起來,那裡就是金絲籠。”父親如此簡潔易概地表達了信王府的好與不好。
“父親請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
樑候低頭不語,母親也開始沉默。似乎他們想表達的一切女兒都不在乎。也有可能是他們根本沒有表達清楚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其實他們的本意就是讓她進了王府之後,一定要學會按捺自己接受姓王以後會迎娶的女人。只是她還未嫁,不想給她如此大的壓力。可是樑候相當清楚,作爲一個王爺,不可能一生一世只對一個女子鍾情。何況和邊陲各國聯姻的情況大有常在。說不準哪日,趙禎就命令趙祉聯姻去了,爲了國家的安危,趙祉絕不會拒絕。
他一個不曾涉世的女子,更不懂這種聯姻的政治關係。但是她就滿口答應着:請父親放心,女兒會接納老天給的一切。
這話裡信命,話外卻是信心滿滿,趙祉答應過她,絕不娶側妃!於是她堅信趙祉。
大婚在即,所有的嫁妝,父親母親已爲她準備好。
她那一身信王送來的嫁衣――還是兩年前送的。樑候和兒子一同拿出來,放在眼前。
那血紅色的紅,格外的刺眼。
樑雨望原本想安慰父母的,卻不知從何說起。
“二老不用擔心,她自有天命。”
樑候不說話,他心情很沉重。兒子懂事的早,他也希望他能成個家,也就圓滿了。
信王府上,送來了一馬車的籮筐,果熟的季節,恰逢他大婚時。
“每個框裡都放均勻,且不論大小官員,全部一樣。最上層,放個請柬。請柬上,本王寫了名字的,你們都看仔細,挨着送。”
“是,王爺!”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這豐碩的季節裡,將成就他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事。
王府門口忙碌的身影漸多,不停的有人搬運一框框的果子出來,然後馬車駕走,按照信王的意思,全部送走。
接連兩天,整個汴梁裡的官員基本都收到了信王的邀請,九月初九,鄙人大婚,望準時到達。
那一張張紅紙,是趙祉一字一字親筆寫的,無論是誰,都不敢說個不去。
每年都送果子,今年的,卻是意義非凡。
趙祉的婚事,驚動汴梁城,整個皇宮裡,也都是討論他的婚事。
“王爺娶的女子,真是修了福氣了。”
宮裡來來往往的宮女私下裡都嘀咕着,畢竟,信王要是想成婚,哪會等到今天?
朝會散了以後,滿朝文武一同去趙祉跟前道賀。然後轉過頭來,看着樑候,也是滿口的祝詞。
趙祉只是微微晗首點頭,樑候卻是避之不及。
“樑候是怕宴客吧?怎麼不說話?”
無論旁人怎麼議論,他掉頭就跑。趙祉心裡自然不痛快,這是讓他難堪啊。難不成瞧不起這這女婿還是怎地,如此不樂意!
樑候爲官多年,其中許多的事,他已經看透了,只是不表態。
趙禎其實也沒走,就是站在屏風後,聽着自己的百官向趙祉道賀。
九
月初六,上弦月,月如勾。
門口的滿叔跑着去梁山的房間,粗魯的敲着門“老爺,出事了!出大事了!”
梁山披了衣服就起牀,外面的空氣,確實有些冷。
季娘跟着出來,大門口,是馬車壓送回來的兩口大箱子,馬車上,貼了鏢號。
“樑候,我是榮德……”眼前這個哭泣的男人有些眼熟,兩年不見,變了樣了。
“榮德?”季娘心疼這孩子,趕緊上前問清楚情況。
“我家老爺前些日子沒了……夫人就跟着去了,家裡下人都搶值錢的東西后,全部散了。我拼死抱住老爺的兩個大箱子,上了鎖的,我讓鏢局壓鏢回來的,還……欠了壓送的費用沒給。”
榮德說着哭着,淚眼汪汪。
“滿叔,給人家拿銀兩來。”
方纔聽見大動響,彩雲跑出來,看見榮德回來了,可是卻啼哭不止,於是她就躲在後面聽了許久。
鏢局的人卸了貨,收了錢,連夜趕回。
樑候趕快讓人關了大門,讓榮德進來。半夜三更,樑候院裡燈火通明。
“這箱子裡是什麼?”
“不知道。”榮德搖搖頭,他哭喪着臉,模樣是長了兩歲,人還是傻乎乎的。
“把箱子打開。”樑候讓下人拿了鐵錘出來,將鎖砸開。
“小姐,榮德回來了。”
她昏睡着,眼皮都沉的擡不起來。然後意識裡,突然聽到榮德的名字,嗖的一下就坐起來。
“榮德?”她顧不上大小姐的形象,也是穿了外衣往樓下跑去。跑到前院,看見父親的大院裡,點亮了燈盞。那兩口偌大的箱子裡,空的只有一些衣服和一個牌位。
“衣冠冢?!”樑候震驚了,這是子良從小到大的衣服!另一口箱子裡,是越河和夫人的。
他顫顫巍巍佈滿老繭的雙手,拿起榆木雕刻的牌位,上面清清楚楚刻着“越氏子孫,子良之位。”而越河的,是越氏後人,良雍之位。良雍,是他的字。名越河,字越良雍。了子良是子字輩的後人,借用父親一字,於是取名——子良。
他們一同爲官,越河從轎伕走至今天,實屬不易。
梁山那滿是褶皺的手,在他的名字上一遍遍試擦,突然低落的珠子,正好落在河字上。
“父親。”樑雨望和樑雨香一同出來,父親這麼些年,從沒有這樣悲傷。
她低眼間,看見子良的衣物和牌位,安慰父親的心也沒了。
“小姐,我是榮德……”
看見榮德,就好像看見越子良,不自覺的就想起陳年往事,繼而淚眼婆娑。
她擡起頭,強忍着淚水不往下滴。但是,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
“這是……”
樑雨望低頭看看衣冠冢,原來,越叔伯,早有準備。無論是他算到了有今天,還是跟榮德交代過什麼,今天,他又回到了汴梁城。
彩雲看見榮德那樣,自己也哭了。畢竟,相識一場,不忍心看他如此落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