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退朝時,信王還看見他談笑風生,不以爲然,剛剛到家,就氣暈過去了。
“我去看看。”樑雨王提了長袍,上了臺階。一轉身,跟信王講到:“王爺請。”
信王眨巴一下眼睛,說慢不慢的隨他走進越王的房間。
“氣起老夫了,利用一個娼妓,竟然把老夫拉下水!”
“你別生氣了……”越夫人也顧不得平時珠光寶氣的形象了,滿臉滄桑,看見他死死掙扎,心疼不已。
“夫人,樑公子來了。”榮德大聲說話都不敢。
“望兒啊,有人坑害我與你爹爹呀!”越王從病榻上聲音嘶啞的嘶喊着。
“叔伯放心,我一定會還你們清白的。”
樑雨望跑到牀前,越王披頭散髮,目光呆滯。
“好,好。”樑雨望不停的點頭,心裡甚是難受。
“老夫看到信王了,是信王嗎?”
“是。”信王走上前來,才一會功夫,他就跟鬼似的。
越夫人從房間裡掩面哭泣,然後走出到院裡大聲痛哭。
他這個年齡,經不起折騰了,經不起大起大落了。
能順順溜溜的退朝爲民,已經是大幸,到底,沒讓他安穩。
“王爺,你我官職不同,品級不同,可待遇一樣。就因爲你是親王,王室宗親,我是馬背打天下,有人敢動我,可不敢動你。到底你是皇家血脈。”
“我大宋江山,就是你的家,你爲我們趙家打的天下,我們虧欠你。皇上只是一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會明白你的忠心的。”
“皇上太仁慈,對任何人都思慮三分,我也是爲他擔心啊!”
“我會轉達於皇上的。”
“叔伯,你安心修養幾日,爲了我們兩家,我會拼命的。”
樑雨望算是給他吃了定心丸,他說他會拼命的。
大夫來了之後,榮德先把他帶去看越子良。
“大夫,我家少爺怎麼樣?”榮德看看家裡,已經亂套了。
“無妨,只是有些疲勞過度,體力不支。”
“少爺,你讀書太傷神了,你得休息。要不然,夫人會難過的。”榮德不敢告訴他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怕他一口血又是噴到牀賬上。
“你隨我去拿藥。”
“是。”榮德看看越子良,他揮揮手,去吧。
樑雨望看過越王又看子良,這個家,快散了。
子良臉色蒼白,躺在牀上,手裡握着樑雨香送的絲巾,醜的像鴨子的鴛鴦。
“子良……”樑雨望推開門,看見子良正要起牀。
“你別動。”樑雨望跑過去,摁住他,讓他躺下。
樑雨望把了他的脈,眉頭緊鎖。
“大夫怎麼說的?”
“疲勞過度,休息就好,不妨事。”
趙祉慢慢走過來,又一次神視樑雨香心心念唸的小公子。眉宇清秀,年芳正好時。
“王爺”他想起身施禮。
“不用行禮,本王看了科舉名冊,你是報了名的。一定是太急功近利,累壞了。以你的聰慧,你的年齡,都是有大好時間的。不要想着一步登天,事在人爲,你只要勤懇,會有成績的。”
趙祉一番言語,讓子良很欣慰也很感動。以前爲了香兒,還討厭他。
“子良記下了。”
樑雨望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默默轉過身,眼眶泛紅。
“你休息吧,我等一下讓香兒來看你,一定要休息好,精精神神的。別讓她擔心。”
“香兒回來了?”
“最近天氣不好,她也就不太忙,皇后准許她自由出入。你先休息,我等下讓她過來。”樑雨望終於找個能讓他開心的事了。
“好,好。”子良高興的精神突然就好了,就像吃了靈丹妙藥。
樑雨望幫他拉了被子,同信王一同出去。
“王爺,我能跟你說句話嗎?”
“恩?”
對於子良的要求,信王顯然沒有想到。他看了樑雨望一眼,樑雨望也不知他想說什麼。
“我出去等王爺。”樑雨望合上門,站在門外。
樑雨香洗漱完,梳妝打扮。點點紅裝,輕輕粉飾。她早已經是國色天香的大姑娘。
“小姐打扮這麼漂亮,是要去見子良少爺嗎?”
“那是當然,可是心情不好。”她頹廢的模樣,讓彩雲起了疑心。
“是有什麼事嗎?”
“沒有,就是……我心情不好,許多天沒見太陽了。”
“這天到了秋雨連綿的時候了,說明天要冷了。”
“沒事了,我出去一下。”她起身跑出去,從背影看,她歡呼雀躍着。可能是因爲要看見子良了。
“我知道王爺鍾情香兒,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信王本不想承認,可是他沒有必要隱瞞,他知道了更好。
“你如何看的出來?”
“一個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只要一個眼神足矣。子良看的出來,王爺看香兒的眼神,深情款款。”
“然後呢?”信王拉了凳子坐在他牀前。
“子良可能時日不多了,若是以後王爺能好好待她,我死也瞑目了。”
“瞎說什麼呢?十八的年紀,豈能說……”
“王爺,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任何人都沒我自己有體會。我從小體弱,練武原本就是爲了強身健體。也許我父母從沒告訴過我,可我自己越來越虛弱了,大夫從未查出過病因,我想,我有不治之疾。”
“你只是猜測而已……”
“可我怕我根本活不了幾天了,我不想讓香兒傷心。她是個善良的姑娘,我一直想等她長大,可是我等不了了……”他說話時已經有些哽咽,情不自禁的就淚流滿面。
“子良你要撐住,她的心還在你這裡。她就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你不能讓她哭。”
信王突然特別動容,這孩子,是不是真的有病?
“好,我要是不在了,就請王爺庇護她。她不挑食,不講究貧富,不計較得失,不在乎職位,她只願意快快樂樂的,能有人擔待她的天真,就夠了。”
樑雨望安慰越夫人半天,沒敢講子良也那麼嚴重了。
“伯母沒事,我一定會幫父親和叔伯查清楚的。”
“那就指望你了。”
現在,所有的擔子,都放在了樑雨望的肩上。
信王和樑雨望從越王府走出來,迎面跑來了樑雨香。
待她走進,信王細細打量她一番。
眉若青黛,脣似塗丹,一頭烏髮梳成時新的垂雲髻,斜插一對滇紅鳳釵,耳畔垂着明晃晃的玳瑁耳璫,隨着她的動作,珠墜兒輕輕搖動着。身着一身降紅色對襟宮裝,上面以紫金絲繡着精緻的百蝶穿花圖案,高貴又靈氣。
“今日香兒細細打扮了一番呀!”信王心情很複雜。說高興,也有點。說難過,也有點。
“王爺您就別損我了。”帶着一絲嬌羞,帶着一點興奮。
“香兒,進去看看子良就出來,他最近讀書辛苦,傷了眼睛,身體疲乏,不要過多打擾他。”
“知道了,你看過他了?”
“見了,他累了,我就出來了。可是他見你應該會開心點。”
“行,你們走吧。還有,記得父親還被連累着呢,趕快想辦法解決。”
“爲兄記下了。”樑雨望大氣的回答,就當被妹妹訓話了。
她蹦跳着進了越王府,越夫人看見她笑臉相迎。
“伯母好。”
“香兒許久沒回來了吧?”
“也沒有許久,但是感覺像許久沒回來一樣。”
“進去吧,子良在呢。”
“好。”樑雨香跑向越子良的房間。
兩人走在陰暗的上河邊,一路順着河往兩邊看。
“子良與王爺是不是說了重話了?爲何王爺一路沉默。”
“他是不是有病,你們都瞞着他?”
樑雨望的手輕輕的彈了一下指,不動聲色。
“果然,他說他有感覺,自己時日不多了。”
信王微微觀察了一下樑雨望的表情,他沒否認。
“他從小都瘦弱,我也是偶然聽父親說起,他小時病危,大夫一直沒能查出病因,說他命不久矣。越叔伯訪盡名醫,也是一樣。可是他奇蹟的活過了五歲,十歲,十五,一直到今年成年。今年他的身體格外的好,越叔伯以爲,老天收回承命,放他小兒一馬,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樑雨望果然知道,香兒歡天喜地的跟子良一起十六年,難不成是因爲有香兒的存在才支撐他活了那麼些年?
“子良,你看起來好疲憊。”樑雨香看着越子良端坐在桌前。
他自己拼盡全力,換了衣衫,紮了髮帶。爲了不讓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他裝出一副很累的樣子。
“恩,昨晚讀書太晚,大夫說我體力不支。”
“那你還不躺下?”
“見到香兒,就不累了。”越子良是打心裡高興。
樑雨香笑笑,原來自己是他的精神支柱。
“但是我就陪你一會兒,你還是身體重要,等過幾日,就該秋考了。肯定是人山人海,你得先把身體養好,別讓你母親擔心,別讓我擔心。”
“好。”越子良的心裡暖暖的想哭,他最愛的姑娘此時距離他那麼近,可是他伸手想觸摸她時,竟然沒有一點力氣,彷彿要用跨越千山萬水的力氣,才能拉起她的手。
他沉沉的手臂始終沒有擡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