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晚風徐徐吹來,掀開了那道白色身影披風之上的兜帽,露出一張精緻無暇而又慘白如雪的容顏。
風清持緊抿着薄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面容上看不出半分情緒,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更是晦暗不明,映不出零星半點的光彩,一片漆黑如墨。
妖紅的鮮血順着指縫緩緩淌下,風清持就像是沒有痛感一樣,依舊定定地站在原地,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緩緩勾脣,勾勒出一個絕美的弧度,可是渾身上下都散發了冰寒清冷的氣息,眸子沉入霧靄,幽深如潭,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的容顏此刻似乎帶了幾分妖異的美感,卻孤涼至極。
緩緩閉上眼眸,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才緩緩睜開,伴隨着的,還有已經是鮮血淋漓的手也緩緩鬆開,血珠順着指尖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碎成一朵朵妖異的梅花。
就連竹林中,都散發着濃郁的鮮血的味道。
“十年,再深再重的的感情也該散了!”隨着風清持一句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幽幽彌散,剛纔一直凝滯的空氣似乎這個時候才緩緩流通。
擡頭看了一眼被烏雲遮住的星月,眸子依舊薄涼,削薄好看的脣輕啓,幽幽涼涼的語氣如薄霧一般溢出,“亦澈,我……已經沒有任何理由讓自己不放棄了!”
以前,她會爲亦澈找理由,只要說的過去,各種理由都可以,可是今天,亦澈的一番話讓她徹底清醒!
能找的理由,能用的藉口,在亦澈今日一番話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不堪一擊!
那個紅衣墨發的少年,她終究是徹徹底底地失去了!
這麼久的心存僥倖,這麼久的自欺欺人,終究是結束了!
她和亦澈,也……終究是結束了。
終究……徹底結束了!
擡頭目光幽幽地看着遠處晦暗不明的竹影,任清寒的晚風拂起自己墨色的髮絲,渾身上下都帶了凌冽的氣息。
伸手隨意地攏了攏自己身上雪色的披風,有些泛白的脣微抿,不知在冷寒的夜風中吹了多久的風,直到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下才邁着不是很穩的步子緩緩離去。
因爲擔心風清持,言絡特意從城西去了一趟白府,在看見裡面燈火已經熄滅心中便也明瞭風清持已經走了,沒有敲門打擾,言絡也直接離開。
再次回到城西,忽然看見遠處竹林邊有一道纖瘦的熟悉身影正慢慢地走來,步履緩慢,一身孤寒。
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人除了風清持言絡不做他人想,騎着馬飛快地到了她的面前。
從馬背之上一個利落的翻身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風清持面前,看着她毫無血色的精緻而又蒼白的容顏,言絡絕美的眸子微微一頓,幾分寒意一閃而過,在看着風清持的時候溫和一片,“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這樣問着,言絡心中卻忽然升騰起一種說不出的不好感覺。
如果她很早就離開了白府回了這裡,那會不會剛纔她一直都待在這片竹林?
那他剛纔和亦澈的話……會不急她也聽到了?
想到這裡,低頭看了一眼面前女子慘白的容顏,言絡心中忽然就有幾分懊悔。如果剛纔看見亦澈在這裡他沒有出來就好了?!
“言絡!”風清持對着言絡慘然一笑,有幾分苦澀無奈地開口,“似乎,我每次最狼狽的時候你都在啊!”
言絡知道剛纔她肯定將他和亦澈的對話都聽了進去,那些連他聽了都想殺了亦澈的話,要她怎麼才能接收?!
心中苦澀而又疼惜,卻還是對着風清持笑了笑,語氣帶着笑意地柔聲開口,“以前都是你給我收拾爛攤子,現在我護着你。”
“護着我?”風清持將這三個字低低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看着風清持身上被林間霧氣打溼的披風,以及頭髮都帶了幾分潮溼之感,言絡微微蹙了蹙眉,伸手將她身上的披風裹緊了一些,低低地說道:“不管怎樣,身體終究是自己的,不是給你這樣糟蹋的!”
聲音裡面有着低低的呵斥,卻難掩擔憂。
風清持依舊只是低低一笑,依舊沒有說話。
將披風上的雪白帶子繫好之後,收手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了對方的手,一陣冰涼刺骨的感覺從指尖傳來,言絡再次沉了沉眉,“手怎麼這麼涼?”
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浮在水中的寒冰。
不由反手握住風清持的手,將她如蔥玉一般纖細的手裹在自己的手心,輕輕地哈了兩口氣。
緩緩地將眸子移到言絡的身上,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言絡用力握住,耳邊傳來他低低的聲音,“別鬧,我幫你暖暖!”
風清持沒有再說話,而是垂眸靜靜地看着他。
待風清持冰冷的指稍微暖了一些,言絡才緩緩鬆開,並且細心地將她的手藏到披風裡面,看了她一眼,“我們回去吧!”
在風清持還沒有任何動作的時候已經在她身前彎下了腰,做出了一個揹她的姿勢,然後側頭淡淡地看着她,“走吧,我揹你!”
風清持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正要說出拒絕話語的時候言絡已經起身站在她面前,緩緩開口,“不背的話那就抱你回去吧,反而二選一。”
言絡的聲音很暖,將夜色中的冷寒都驅散了幾分,絕色的面容雖然帶着我幾分慵懶痞氣,卻並不讓人反感,反而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狎暱風情。
風清持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眸,最後緩緩地吐出一個清淡如水的字,“背。”
“好。”言絡勾脣一笑,再次在她的面前俯下了身子。
揹着風清持緩緩在竹林間走着,言絡只是默默地看着月色下兩人的影子,對亦澈的事情絕口不提。
圈在脖子上面的手上傳來涼涼地感覺,讓言絡眼眸稍稍沉了幾分。
怎麼即使換了一個身體,這畏寒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變?!
風清持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一如既往沉淡地看着前方,眼中有過一閃而逝的迷惘。
“言絡!”
頭上忽然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嗯,怎麼了?”言絡挑了挑眉頭,輕輕地開口問。
“沒事,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很好聽。”身上的人再次低低地開口。
言絡輕輕勾脣,“這是你取的名字。”
言如懷瑾,握瑜其絡。
這是她對他最美好的祝願!
“嗯。”風清持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便沒有再說話。
藍鈺本來已經打算就寢休息,不過剛纔突如其來的陣陣噠噠馬蹄聲讓他順着聲音而來,剛走出藍府,便看見言絡揹着一個人朝着行雲止水的方向過去。
冷漠如星的眼眸閃過一絲詫異和錯愕,既然是去行雲止水,那他揹着的人是風清持無疑了!
將眼中驚訝的神色斂去,恢復了慣常的冷漠,轉身回了藍府。
亦澈一路馬不停蹄地回了拂雪苑。
簡白雖然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過卻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動靜,聽見一點兒聲響,便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果然看見剛從烏駒上翻身下來的亦澈。
對着亦澈略微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緩緩開口,“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你要查的事情查清楚了麼?”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眼眸微微沉了幾分,聲音清冽卻依舊冷魅地開口,“收拾東西,我要離開焱鳳。”
簡白微微一愣,“哈”了一聲,然後一臉古怪不解地看着亦澈,“你怎麼突然想着要離開焱鳳?”
來的時候那麼突然,現在離開又是這麼讓人措手不及!
亦澈勾勾脣,魅惑絕色的容顏帶了幾分無所謂,卻語氣凜冽地開口,“帝京太沒意思,不如早些時候回青冥居!”
簡白微微一愣,帝京沒意思你之前還眼巴巴地過來。
不過還是皺了皺眉,緩緩開口,“亦澈,你現在一時半會兒估計無法離開。”
亦澈眼眸不動聲色地眯起,緩緩開口,“怎麼?我要離開還有人敢攔着我?”眯起的眼眸帶着說不出的危險。
簡白頓了一下,緩緩開口,“亦澈,你別說,他還真敢攔你。”
亦澈心中已經猜到了人選,妖嬈邪肆的臉色微微一沉。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修長的身影落在了兩人面前,來人一身玄色錦服,面容俊朗,優雅矜貴,眉目流轉之間帶着幾分輕佻不羈和如火一般的倨傲,正眸色狎暱地看着亦澈。
勾勾脣,懶懶散散地開口,“九皇叔,好久不見啊!”
聽到這個稱呼,亦澈白皙的容顏不動聲色地冷了幾分,眯着眼睛有幾分危險地看着對方。
“看來我以前和你說的話你從來沒有放在心上。”說出口的話語沒有半分溫度,猶如寒冰銳雪。
景行止故意縮了縮脖子,語氣中的狎暱絲毫沒有褪去,“我這不是和九叔開玩笑嘛!”
倨傲張揚的眉目之間染了幾分說不出的深意和悵然。
很久之前,九叔就和皇室脫離了關係!
亦澈面色依舊是冷邪幽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冷地開口,“你來這裡到底是什麼事?”
景行止勾脣狎暱一笑,“自然是許久不見來看看九叔。”看着面色精緻妖邪到挑不出一絲下次的容顏,景行止淡淡地擲出一句話。
心中卻不禁感嘆:當年壓了所有女子一頭的天下第一美人果然不是白喊的!
亦澈頭也不回地直接往前而去,“簡白,將他丟出去。”
簡白:“……”好歹是你侄子,這樣對他真的好麼?
景行止則是神色不滿地看着亦澈,“喂喂,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連聲音,都帶着說不出來的幽怨。
他景行止這輩子只在兩個人手上碰過灰,一個是玉輕塵,一個就是面前的九叔,青冥居的居主,景亦澈。
而且,還每次都是碰的灰頭土臉!
“那就說正事,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一起無聊。”亦澈停下腳步,冷冷地開口。
“我哪有無聊!”景行止不滿地小聲哼唧道,不過還是擡頭看了一眼亦澈,“我們回屋談吧!”
亦澈沒有說話,直接進了房間,景行止和簡白隨後跟了進去。
亦澈優雅而又慵魅坐在椅子上,就那樣淡淡地看着外面,伸手輕啜了一口清茶,舉手投足之間帶着說不出來的清貴魅惑。
景行止一直看着亦澈,心中不僅感嘆一聲,怪不得以前父皇對九叔那麼忌憚,這樣的人,渾身都散發着萬事掌控手中的自信與冷漠。
“說話。”將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下,聽不出喜怒地擲出兩個字。
景行止再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青冥居居主亦澈長的好看,這一點全天下人都知道,可是他覺得,九叔的性子,一樣讓人不敢恭維!
“沒話說就滾出去!”亦澈眼眸一眯,嗓音妖妖嬈嬈地開口。
“我手中的兵權已經給了他。”看着亦澈,景行止玩世的表情瞬間認真了幾分,語氣低沉地開口。
這個他是誰,在場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不外乎渝初皇帝景權陽。
簡白臉上的神色瞬間一僵,隨即緩緩皺起眉頭。
亦澈眸子微微一沉,隨即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輕輕哂笑,“那又如何?”
很久之前,他就和渝初皇室沒有任何關係了!
景行止並不意外,眸光清清淡淡地看着亦澈,“我知道你不在意渝初。”
“既然知道那你來這裡是爲了什麼?”亦澈嗤笑。
景行止頓了一下,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行月想要那個位置,但是自古以來都沒有女子稱帝的先例,她這條路會走的很辛苦,我希望九叔以後可以幫她。”
亦澈輕輕一笑,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輕輕地開口,“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既然做出了決定,問鼎帝位自然要忍受一些常人無法忍受的事情。”
更何況,那個位置又其實那麼簡單就能去坐上去的。
隨即目光不清不淡地瞧着景行止,帶了幾分嘲弄地開口,“還是說你想將這件事情交給我然後自己離開?”
景行止眼眸再次沉了幾分,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亦澈再次笑了笑,有幾分諷刺,有幾分凌冽,“依照景權陽不擇手段的性子,他既然覺得你有那個能力,認定了你是渝初太子便不會放你離開。那個位置,在景權陽沒死之前都會爲你預留着,你逃不開。”
景行止的眸子此刻又是一沉,如霧靄一般,幽暗濃郁到化不開。
這件事情,他一直都知道,將行月立爲皇女,不過是因爲他和行月關係較好,真正的目的只是爲了拌住他的腳步。
亦澈卻忽然勾脣笑了笑,帶着凌冽冰寒的美感,帶着笑意幽幽地開口,“除非,你弒父。”
這個時候,如果景權陽死了,自然是景行月這個皇女登基。
景行止目光帶了幾分涼淡地看着對方,緩緩開口,“弒父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亦澈再次勾脣一笑,臉上的笑意很燦爛,可是那雙妖治邪魅的眼眸中卻窺不見絲毫笑意,反而只有一片凍結人心的徹骨寒涼,還有幾分嘲諷。
弒父麼?他不僅弒父,還殺兄,雙手沾滿鮮血,將景權陽送上了皇位,可是對方最後又是如何對他的?!
冷冷一笑,眸色清寒。
簡白微蹙着眉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亦澈,然後又看了一眼景行止,對着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景行止臉上的表情忽然一換,就連語氣都驟然轉爲哀怨。
簡白:“……”
盯着景行止看了半晌都沒有說話,一愣一愣的,這對方畫風轉變太快,他表示自己跟不上!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一聲冷哼,眼中削薄如雪的寒涼之意稍稍散了一些,“你自己知道就好。”
渝初皇室的人,他一個都看不順眼,尤其是面前的景行止。
表面上看上去玩世不恭且無害,內心估計黑成碳了!
“你侄子我心靈可是很脆弱的,你這樣對我真的好麼?”景行止兩眼哀怨地盯着亦澈。
雖然九叔和渝初皇室關係不好,但是其實對他還真心是不錯。
亦澈一聲冷哼,眯着眼睛斜睨着對方,明晃晃地諷刺,“在玉輕塵那裡你都練出銅皮鐵骨了,還會怕這些!”
景行止:“……”九叔淨挑他的痛腳戳!
隨即趴在面前的桌子上,有些苦惱和哀怨,“九叔,你說輕塵爲什麼就不答應我呢?!”
亦澈涼涼地瞥了對方一眼,妖嬈泣血的紅脣微啓,嗓音帶着邪魅妖嬈,“她若是答應你就也不是玉輕塵了!”
渝初皇室和渝初玉家的關係從來不好,當初的婚約也只是一時的權益至極,景權陽爲此謹小慎微太過,對這幾百年的清流望族玉家自然也是心存忌憚,玉輕塵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景權陽在打些什麼算盤,不然的話也不可能退婚!
景行止:“……”這是他的親叔叔麼?
“你和行月來焱鳳到底要做些什麼?”望了一眼景行止,不怎麼上心地問。
談到正經事,景行止的臉色認真嚴肅了許多,完全看不出往日的輕佻,儼然一位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坐直了身子緩緩開口,“聽說紫羽和述月有合作,我特地前來看看。”
語氣端是高深莫測,半眯起的眼眸甚至還有幾分冷芒。
“呵……”亦澈彎了彎脣,“當年阿墨念及骨肉親情留他一命,他倒是野心不死捲土重來。”
這次的風雲宴九叔怎麼看?”
“風雲際會,可能紫羽就在葬在這裡!”當然,這件事情最後是要看紫月痕如何處理,但實際在他看來,紫羽必敗。
紫月痕自己本來就是一個不顯山水的人,身邊不僅有一個算無遺策的白未檀,還有同樣看不出深淺的少年丞相言絡,還有藍鈺和尹子辰,而且被譽爲尹家天才的尹子希也在,紫羽根本沒有勝算。
“那看來這齣戲還是很不錯了!”景行止幽幽地開口。
“有時候,看戲也是要付出代價的,奉勸你一句,紫月痕已經盯上你們了,在焱鳳這段時間你們最好安分一點!”亦澈語氣幽幽地警告。
“你在擔心我們?”景行止眸子微微一閃,問。
“你想太多了!”亦澈翻了一個白眼,眸子淺涼。
“九叔,如果渝初和末染之間真的起了戰爭,你會選擇幫誰啊?”這些年,九叔一直有在暗中幫紫月痕,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渝初滅了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亦澈涼淡地擲出一句話,沒有任何感情。
在場的其餘兩人,誰都不會覺得這是玩笑話!
景行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擡眸看了一眼亦澈,“他派了人盯着我和行月,你呢?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亦澈眸子冷厲酷寒,“他還不會對我怎麼樣,至於派過來的人,已經不會再睜開眼睛了!”
景行止:“……”簡單粗暴,果然是九叔的性子啊!
“行止,你什麼時候和皇女殿下匯合?”一旁的簡白忽然開口。
聽說儀仗隊後天早上就會抵達焱鳳,到時候他和皇女殿下肯定要隨儀仗隊一起入京。
“明天早上我們就離開。”景行止緩緩開口。
簡白點點頭,最後還是囑咐了一聲,“這次風雲宴不似往日那般簡單,你們自己小心一些!”
景行止點了點頭。
簡白倒也沒有很擔心,景行止雖然平日裡看上去有幾分玩世不恭,但是論心機深沉根本不亞於言絡他們。
當年他們那一輩最傑出的人,不過一個玉祁蕭,亦澈還有白未檀。
現在這一輩,末染帝王紫月痕,少年丞相言絡,渝初廢太子景行止。
就連述月的碧傾雲,與他們三人比起來還是遜色了一些!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在說完正事之後,景行止又恢復了以往的神色,淡淡一笑,“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我還要去看看輕塵。”
“玉輕塵不簡單,你不要喜歡她將自己給賠了進去。”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亦澈不鹹不淡地添了一句。最重要的是,玉輕塵是一個沒心的人。
景行止勾脣一笑,無奈地開口,“如果我能將自己賠給輕塵我也就不苦惱了!”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亦澈不再說話。
另一處。
言絡沒有驚動任何人地回了行雲止水,揹着風清持輕車熟路地回了她的房間。
“在竹林裡面待了那麼久,頭髮都時候,先擦一擦再休息吧!”將風清持身上的披風取下,放在一旁的屏風之上,然後順手拿了一塊乾淨的軟巾遞給她。
“謝謝你!”風清持嗓音有些低沉,緩緩地開口。
言絡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正準備說話的時候風清持的聲音再次傳來,“謝謝你爲我種的竹林,謝謝你一直維護我,也謝謝你……一直都在。”
聲音很低很低,帶着幾分輕微的喑啞。
“那些話你都聽到了?”言絡低低地輕問。
風清持微微頷首,輕輕地開口,“我本來在竹林裡閒着走走,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就過來了。”
隨即輕輕地笑了笑,有些自嘲,“九年時間,我還在期待有些人一如從前。”
言絡從她手上拿過軟巾動作輕柔緩慢地爲她擦拭頭髮,將水霧都擦乾之後,才低頭目光認真地看着風清持,“不管別人怎樣,九年的物是人非裡,我一直都在。”
以前,現在,將來,他會一直都在!
大概是言絡的話語太過認真,風清持被震地半晌說不出話。
伸手摸了一下風清持的頭髮,“已經幹了,你今天早點休息!”
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額頭,滾燙的觸感讓言絡眸子微微一縮,再次將手放在風清持的額頭上,最後目光有些微狠地看着她,狠狠地開口,“這麼燙你怎麼都不說話。”
風清持輕抿了兩下薄脣,沒有說話。
直接將風清持打橫抱起,放在雕花木牀上,併爲她蓋好被子,不怎麼熟練卻很細心地將一塊小錦帕用涼水打溼,敷在風清持的額頭上。
然後低頭認真地看着她,“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讓人去找大夫。”
正要轉身的時候,自己的衣袖忽然被風清持拉住。
“怎麼了?”言絡有些不解地看着她,話語輕柔低低地問。
“我自己就是大夫。”風清持溫吞地開口。
“那你自己發燒你怎麼沒有發現?”言絡看着她涼涼地擲出一句。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彆扭了半晌之後才固執地對着言絡搖了搖頭,“不要找大夫。”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眸子靜靜地看着她。
忽然想起來,以前她就是因爲不願意去看大夫才自己學醫。
在風清持一直望着自己的目光下,言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你說藥房,我去抓藥。”
風清持再次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沒什麼大事。”
她不喜歡看大夫,也不喜歡吃藥,一般生病的時候都是能挺就挺,實在熬不住了就吃藥。
言絡明顯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居高臨下地盯着她半晌,終究都化作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嘆息。
“你回去休息吧,讓湖藍過來就可以了!”看了一眼神色也有着幾分疲倦的言絡,風清持緩緩開口。
言絡直接取過她額頭上的軟巾,重新換了涼水,敷在她的額頭上,“沒事,湖藍肯定也已經睡了!”
風清持睜着眼睛看着拖出一張椅子優雅地坐下的言絡,緩緩開口,“言絡,你給我講講你們這些年的事情吧!”
言絡低低地笑了笑,“你不困麼?”
風清持搖搖頭,沒有說話。
其實她有些……害怕睡着,閉上眼睛全是亦澈那一番冰涼刺骨的話,讓她全身發寒。
看着風清持的表情,言絡隱約也猜到一些,斂目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黯然之色,擡頭的時候對着風清持輕輕笑了笑。
然後便開始爲她將這些年焱鳳所發生了一些事情。
……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彎月已經在空中走了很長的一個弧度,風清持也有了幾分倦怠,可能因爲發燒,緩緩閉上了眼眸。
見狀,言絡的聲音放輕了一些,然後越來越輕,當風清持清淺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言絡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看着風清持因爲發燒而有些緋紅的小臉,言絡再次爲她換了一次錦帕。
就這樣來來回回幾次之後,直到風清持臉上的紅霞褪去,言絡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退燒了便俯身用自己的額頭輕觸了幾下。
清清涼涼的感覺讓言絡徹底送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裡面,然後爲她掖好被角。
擔心晚上會再次發燒,言絡並沒有離開,盯着風清持看了半晌之後,直接伏在牀邊,緩緩闔上了眼眸。
紫舒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目光幽深地看着房間裡面的一切。
風清持已經睡着,大概是因爲太累了言絡沒有多久便也沉沉睡去,只有書案上的燭火幽幽地燃着。
紫舒的眼眸晦暗不明,明明滅滅如海上的孤燈。
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聽不出是遺憾還是其中,啓脣擲出了一句話,“言絡那死小子,十年前才幾歲,這件事情居然瞞着這麼多年!”
不過,話說歸說,心中還是有着說不會出來的觸動。
哪怕亦澈一直等着守着小七他都不會這麼感動,因爲以前他們本來就是衆人眼中公認的一對,他可以因爲小七對他的愛而一直守着。
可是,對於言絡,他纔是什麼都得不到,甚至十年前在小七眼裡他就是一個小孩子,連這方面的感情都不會有一分一毫。
言絡只是用自己的一生,守着一個未知的一切,守着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可是那個時候他才十一歲,他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卻願意守着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一輩子。
如果,現在他們在一起,他覺得挺好的。
小七換了一個身份,應該有一個新的生活,就讓一切都重新開始吧!
眸子再次沉沉地看了一眼,轉身施展輕功離開。
翌日,清晨。
天色剛剛放亮,只有東方初起的一抹晨曦,泛着輕輕的淡白色。
風清持緩緩睜開眼睛,剛打算起身的時候微微側目就看見了趴在牀邊睡得正好的言絡。
似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拉過被子輕輕地搭在言絡的身上。
轉了個身,目光認真地看着面前熟睡的人。
言絡長的很好看,五官很精緻,沒有半點瑕疵,面容白皙如雪,弧度完美的薄脣淺淺地抿着,帶着幾分滿足之感,如墨的髮絲僅用一根藏藍色的髮帶束起,有的垂在藏藍色的錦被之上,有的稍稍凌亂地貼在身後。
看着面前絕色傾城的清雅男子,風清持有些微微失神,眸中神色漸漸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個時候言絡臉上總是帶着笑意,會在自己批閱奏摺的時候仰着臉帶着幾分期待地看着自己,哪怕自己再忙,他都會黏在自己身邊,有時候不吵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然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自己沒辦法將他抱回房間睡覺。
久而久之,他就會故意裝睡,然後賴着自己陪他說說話。
當然,他也有耍賴撒潑的時候,雖然會讓她很頭疼,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真說起來,言絡是被她寵着長大的。
伸手將拂落在他臉上的髮絲別到後面,輕輕嘆息了一聲,如果……她能陪着言絡一起長大,或許,他會一直無憂無慮吧!
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言絡緩緩睜開了眼,風清持依舊有幾分蒼白的容顏映入眼簾。
看着對着自己發呆的女子,言絡淺淺一笑,緩緩勾起脣角,語氣狎暱地開口,“怎麼?本公子是不是長的很美?”
風清持瞬間收回視線,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你開口說話就會破壞美感。”這是之前蘭澤用來形容她的一句話,她覺得言絡更加合適。
言絡繼續勾脣淺笑,“即使破壞了美感本公子依舊很美。”
風清持:“……”誰給你的自信?!
“好了,既然醒了就早點起來吧,我熬了一點粥,洗漱後吃點暖暖胃。”言絡緩緩起身,大概是蹲太久了腳有些微麻,而且起地太猛了,頓時一個踉蹌。
風清持連忙起身扶住他,但是因爲之前發燒身體疲軟,還沒有扶住他就被對方壓在了牀上。
削薄的脣正好貼在一起。
兩人腦子都有一瞬間的打結,睜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對方。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小……”
看着牀上的一幕,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湖藍頓時愣在原地,然後又瞬間退了出去,還好心地幫他們將門關好。
然後……清秀的小臉一陣爆紅,幾乎可以滴出血來。
媽呀,言……言公子和小姐在一起!
房間裡面。
言絡瞬間起身,轉開眼眸不去看風清持,眸中有些尷尬,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話。不僅白皙的俊臉紅了,就連耳後根都靜悄悄地染了一層緋紅。
風清持動了幾下眼睛,臉上也有幾分不自然,然後看了言絡一眼,默默地開口,“我還沒有漱口洗漱。”
言絡:“……”
------題外話------
言公子此刻的表情,你們自行想象!哈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