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向自己緩步走來的修長身影,言絡微微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語氣冷冽,“好久不見。”錦雪既然離開苗疆出現在焱鳳,不必說,肯定是爲了清持而來,不過依着錦雪的性子以及他做過的事情,他根本不會主動去見清持,只會逼她見他。
而現在,和清持在一起的人是她,所有錦雪肯定會來找自己。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自己不過今晚才知道他來了焱鳳,前腳離開皇宮他後腳便跟了上來,看來,錦雪在帝京中的消息不是一般的靈通啊!
走到橋上,與言絡並肩而立,“怎麼?看見我就沒有什麼想說的?”依舊是剛纔那般低沉清冽的語氣,似有初化的冰雪流淌而過。
“你想聽我說什麼?”言絡雙手環胸,目光忽明忽暗,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呵……”錦雪一聲低笑,細長的眸子將言絡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與當年性子完全不一樣了!”
言絡削薄的脣微不可見地抿了抿,當年,錦雪在攝政王府帶了有足兩年,他們之間也算是有些交集。
冷笑一聲,回道:“你也很是讓我意外!”身子歪歪地靠在橋墩之上,語氣有些耐人詢問。
“意外麼?也許以後還會有讓你更加意外的。”錦雪輕笑,不以爲意。
言絡雖然看上去頗爲散漫地倚靠橋墩,甚至帶了幾分漫不經心,可是,眸子卻是一直落在錦雪的身上,觀察他的眼中神色的變化,只是,什麼都沒有。
他的眼中,是一片清幽淡然的墨黑,未見任何情緒變化。
“當年,你爲何會進入攝政王府?”既然從錦雪眼中看不出任何訊息,言絡也就沒有再繞彎子,而是直接開口詢問。
苗疆最神秘的祭司,竟然被那些大臣當做禮物送來攝政王府,這怎麼說,都覺得有些令人有些無法置信。
錦雪以手支着額頭,似乎是凝神細想了片刻,緩緩開口,“當年不小心着了別人的道,被送到了攝政王府,認識了翎墨。”翎墨這兩個字,自他口中傳出,可謂是繾綣情深,似乎連脣齒之間都帶着溫柔。
言絡臉色微微冷了幾分,他能感覺到,對方在說那個名字的時候,連周身冷涼幽寒的邪魅詭譎的氣息都稍稍散去了幾分。
錦雪並沒有去看言絡,只是繼續開口,話語中帶着一抹幽幽的懷念,“曾在苗疆的時候,便對翎墨有所耳聞,既然來了焱鳳,便想着見識一番。”
言絡雖然表情有些冷淡,不過還是認真地聽着,忽然擡頭開口,“你在府中待了兩年,第一年我們可是從來沒有聽過你這個名字。”當時府中的男子雖然不少,但是也沒多到那種會有人被徹底忽略的地步,但是錦雪,之前在府中帶了一年的時間,是真的就像是沒有他這個人一般,安靜到了極點。
“可是,我確實是在府中待了兩年。”錦雪依舊是慢條斯理中夾雜着漫不經心的語氣。
言絡靜默了片刻,對於錦雪的身份,他們當時不是沒有查證過,這是,都與錦雪所言無任何出入。
“我還以爲你會問我一些其他的事情?”錦雪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沒有情緒,所有似是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
言絡微微垂眸,目光微涼地看着遠處,“我在等你告訴我。”錦雪既然出現在這裡,自然是有事情要告訴自己的,而且,和她相關。
錦雪哼笑一聲,面具裡面的眼眸忽然眯了眯,就那樣沒有任何掩飾地落在了言絡的身上,帶着幾分隨意與漫不經心,“不愧是她放在身邊教養出來的人,果然不一般!”當年她身邊的幾個孩子,現在長大了都不是尋常人所能比得上的,尤其是這位以前知曉玩鬧的言絡,她死後,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便是這份篤信與從容,都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十年前的事情是你做的?”言絡忽然輕聲開口,問。
“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麼?就是我做的。”錦雪沒有任何否認,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件事情。
自己已經確信的猜測是一回事,聽到錦雪承認又是另外一件事情,言絡眯了眯眼睛,聲音裡面淬了一層薄雪,“爲什麼要這麼做,她當年待你並不薄,爲何不讓她入土爲安!”
“呵呵……”錦雪低低地笑了笑,僅露在外面的眼眸瞬間染了幾分詭譎,幽幽地望着言絡,似帶着笑意,又似笑着柔情地開口,“因爲……我想她陪着我啊!”
“你混蛋!”話音剛落,言絡直接出手,動作迅速,出招凌厲,卻是衝着錦雪臉上的面具。
錦雪的速度亦是極快,見狀,仰頭一個躲閃,身形輕移,便避開了。
身形閃動,青藍交錯,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招招狠辣,致命絕情。
兩道身影靠近之後又迅速分開,兩人之間隔了十步左右的距離,身姿筆直,如竹如鬆。
“十年,進步果然驚人!”錦雪看着言絡,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地開口。
言絡卻徹底冷下了容顏,錦雪這個人,武功簡直高深莫測到令人覺得可怕,他自認自己的武功不低,可是,至少在剛纔交手中,知道,他不是錦雪的對手。
“我知道,她已經回來了!”錦雪的聲音,聽上去並沒有那麼平靜,反而有些繾綣。
果然知道!言絡眯起眼眸看着面前的人,冷聲問,“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十年前瞞着所有人悄無聲息地帶走她的身體,十年後她回來了又將一切有意無意地浮出水面,他就不相信,錦雪就真的一點兒目的都沒有。
“想做什麼?”錦雪深處修長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看上去猙獰而又凶神惡煞的面下,似乎是在思索,然後低聲笑了笑,不答反問,“言絡,你覺得我想幹什麼?”
雖然看不見錦雪臉上的表情,但是言絡就是覺的對方剛纔應該是挑眉笑了笑。其實對於錦雪,他的瞭解並不是很多,哪怕以前同在攝政王府的時候,他也並不是很待見錦雪。
“紫羽這次企圖謀反的事情,應該是你暗中攛掇的吧!”言絡看着錦雪,沒有任何語調起伏地開口,隨即詢問,聲音平鋪直敘,冷漠而又犀利,“那麼述月呢?這次述月領兵伐戰,和你有沒有關係?你在其中又充當了什麼角色?”
“紫羽那個廢物,本來以爲風雲宴他至少可以掀動一些水花,誰知道打了個漣漪就沉入湖水了,還得本座派人來救他。”錦雪的聲音依舊平靜淡然,卻帶着一分說不出來的戾氣。
聽着錦雪的話,言絡倒是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從紫羽被苗疆聖女錦月救走,他就知道,背後操縱一切的人,是錦雪,當初那個在攝政王府溫雅無害的男子。
“苗疆和中原素日並無來往,你現在爲了一己私慾,將苗疆捲入這場戰爭之中,苗疆皇室會同意麼?”苗疆的勢力分爲兩派,一方是以祭司爲首,另一方則是以苗疆皇室爲首,兩方勢力你來我往,明爭暗鬥,鬥得一片波濤洶涌。
錦雪眼眸犀利了幾分,有睥睨,有狂妄,有不可一世,就連聲音都是極冷,極涼,“苗疆皇室?他們算什麼?”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淡然無波的鳳眸起了一絲漣漪。錦雪在苗疆果然是一手遮天,連苗疆的皇族都不放在眼裡。
“她現在還好吧?”剛纔渾身冷厲妖邪狂傲的氣息散去,依舊成了那個藍衣溫潤,眼眸儒雅的男子,銀色的發在月色之下更加耀眼,讓人移不開目光,就連語氣,都溫柔了不少。
這個她,不用說,言絡都知道指的是誰。
“你如果不來打擾她會更好。”言絡話語冷漠,沒有感情。現在的錦雪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危險,他們更本就摸不透對方想做什麼。
“呵呵……”錦雪眼中沒有絲毫惱意,反而低低地笑了笑,笑聲清冽,如冰如泉,極爲好聽,唯一欠缺的,就是裡面沒有情緒,輕飄飄地開口,“好歹當初和翎墨朋友一場,她重新回來,作爲故友,我總得來看看不是?!”
“與末染爲敵,這就是你送給好友的見面禮?”言絡冷嘲地開口。
錦雪沒有回答,銀色的髮絲在空中飛颺,一身淡藍色衣衫,身後是一輪清輝流轉的明月,一眼望去,美地有些如詩如畫,如夢如幻。
“言絡,你應該知道了苗疆的冰心泉吧?”錦雪直接換了一個話題,問。
言絡擡頭對上錦雪的目光,神色微微沉了幾分,“冰心泉中的人是她?”從尹子希那裡,他了解到了苗疆冰心泉的作用,而且,現在這個冰心泉還是錦雪手中的禁地,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冰心泉裡有萬年寒池和一張寒冰牀,屍體若是放在裡面可保幾十上百年不腐爛,就如同是睡着了一般。
按理說,錦雪若是帶走了她的身體,最可能就是放在冰心泉中,只是,不知道爲何,他總覺得不會是這麼簡單。
錦雪這個人,太過神鬼莫測,做事又不按常理出牌,誰知道冰心泉會不會只是一個幌子?!
看着言絡眼中絲毫不加掩飾的懷疑,錦雪笑了笑,給出了一個足以氣死人的答案,“你猜?”
言絡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望了望錦雪身後的明月,聲音冷靜地開口,“我知道她以前的身體在你的手中,只是,先且不說她現在已經回來了換了一副身體,就算是沒有回來,以前的身體也只是一副軀殼而已,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
“那你這些年費盡心思百般尋找?”錦雪冷哼。這些年,明裡暗裡尋找翎墨的人不知道多少,只是沒有人找到而已。
言絡眸子沒有多少起伏,“我只是不希望她離開之後,自己的身體還不得安生。”隨即眸色寒涼地看了一眼錦雪,“而且,我也做不出來在她身體之上下蠱的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言絡精緻的容顏之上帶着一閃而逝的殺氣與凜冽。
錦雪知曉清持現在的一切,甚至可以已經知道她是誰,很明顯,他在她以前的身體之上下了蠱蟲,以屍體應生魂,苗疆禁術,離魂。與離魂蠱。
“啪啪啪!”錦雪伸手輕拍了幾下,讚許地看着言絡,“不錯嘛!看來你都已經知道了。”
“當年的半卷殘帛確實是我讓人故意讓你看到的,只是,這麼多年,讓我有些意外的是你竟然真的堅持下來了,畢竟,離魂禁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代價,也是相當大的。”說這句話的時候,錦雪的眼眸是從來沒有過的幽深莫測,甚至還有些詭譎妖邪。
言絡身體僵了僵,錦雪的目光太過詭異,讓他心中忽然升起一抹說不出來的情緒,薄脣微抿,
錦雪雙手環臂站在橋邊似笑非笑地看着言絡,“話說起來,言絡,你以前很討厭我吧?”
錦雪的話題轉變太快,隨心所欲也不過如此,不過言絡也沒有與他死磕一個話題,而是眼眸一擡,語氣涼涼地回答,“對。”以前,不管是錦雪還是亦澈,還有攝政王府的其他男子,他一個都不喜歡。
眼眸未曾從言絡身上移開,錦雪的話語帶着一分似有若無的哼笑,笑聲極淺極淡,未有半分抵達眼底。“是因爲翎墨?你那個時候喜歡她?”疑問的話語,篤定的語氣。
“是又如何?”很多事情已經和錦雪攤開了,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不如何,我只是沒有想到,翎墨回來之後竟然會和你在一起。”就在言絡打算說話的時候,錦雪再次話鋒一轉,高深莫測,“只是言絡,世間的事情,變數太多,你們現在在一起可並不代表能夠一直走下去哦!”
言絡卻是沒有任何遲疑猶豫地開口,“我和她一定會走下去的,一定會的!”聲音堅決肯定,字字鏗鏘認真。
“好,那我拭目以待!”錦雪輕笑,眼底似有流光迴轉。
說完之後,看了一眼青衣濼濼,姿容孤絕的言絡,沒有再說話,直接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言絡沒有攔他,也攔不住。
站在原地靜默了片刻之後,也緩步離開。他敢肯定,在焱鳳,有錦雪的人,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對這裡發生的事情這麼清楚。
言絡並沒有回言府,而是直接去了行雲止水。
看見風清持的時候,對方正坐在窗前發呆愣神,似乎正在思考什麼事情,精緻的眉梢微微蹙起,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比白天好了很多,只是有幾分血色。
“清持!”言絡眸子含笑地輕喚了一聲。
風清持回頭,淡道:“你回來了!”
言絡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涓涓流過,剛纔心中還有幾分的不安也在瞬間褪了個一乾二淨。
你回來了!真好!
他和清持,是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吧!一定可以的!
“阿痕這麼晚找你爲了何事?”風清擡頭看着對方,問。
言絡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走到衣櫃底下取出了醫藥箱,走到風清持的身邊,“換藥。”
風清持二話不說地將手伸出來,白皙的手掌心之上,指痕深入血肉,大概因爲之前上過藥,現在看上去並沒有那麼猙獰可怖。
“以後別這樣傷害自己了!”言絡坐在風清持的面前,有些無奈而又深沉地低低道。雖然身爲醫者,見不得別人糟蹋身體,卻對自己,總是不以爲意。
“清持,錦雪來焱鳳了。”言絡邊上藥邊開口。
風清持眸子有些訝然,隨即有些複雜,在複雜之後,微微眯了眯眼睛,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終於還是來了焱鳳。”她本來是打算去一趟苗疆的,但是,在言絡與她講過離魂之後,她便在等,等錦雪來找她。
“嗯,而且我今天晚上見到他了。”動作溫柔地替她上藥,語氣卻是無波無瀾地擲出一句。
風清持微滯了一下,然後眉梢微微一挑,目光認真地看着他,“他找你做什麼?”
“大概,無聊吧!”想了片刻,言絡漫不經心地擲出了一句話。因爲錦雪今天晚上說的話,基本上都是彼此心中都清楚明白的事情。
風清持垂眸看了言絡一眼,話語低沉,目光認真,“言絡,我希望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不要瞞着我。”頓了一下,又添了一句,“兩個人在一起,最基本的事情是信任,不是麼?而且,我不喜歡自以爲保護的欺騙。”
言絡的表情微微滯了一下,擡頭看着風清持,眸底神色瀲灩生波,絕豔出塵間帶着幾分優魅的旖旎,“嗯,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瞞着你!”
將藥箱收好,淨了手纔看向風清持,“你今天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風清持有些意外地看着言絡,“這麼晚了,你不留下麼?”現在已經是二更天了。
言絡看着風清持,微微勾起脣角,眉梢飛揚,眸光帶了絲絲曖昧,“怎麼?希望我留下來?”
風清持:“……”言絡典型是打蛇隨棍上,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主。
“我只是覺得現在天色太晚了!”風清持解釋。
言絡低低地笑了笑,聲音很是清朗,顯然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府中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親自去處理,你自己乖乖睡覺,我明天早上來看你。”
言絡離開房間,幫風清持將房門關好之後身影才緩緩消失在夜色中。
風清持一直盯着緊閉的房門,沒有說話,只是眸中神色越來越深。所以,言絡這麼晚特意來一趟行雲止水,只是爲了替她換藥?!
清冷眼眸中的神色被洇暖,涼意也散去了幾分。
低頭看着上過藥的手心,脣角勾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然後熄了燈,上牀休息。
大概是今天一天太累了,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都是處於緊繃的狀態,風清持躺在牀上沒多久之後,便陷入了睡眠。
翌日。
清晨。
用過早膳之後,風清持便收到了時府送來的請柬,一張大紅色的請柬,打開之後,上面用燙金寫了兩對新人的名字。
時燁,尹明書。
時暮,尹明月。
風清持讓湖藍將請柬收好,眉眼淡淡地看着遠處漸起的烏雲,沒有說話。
正月初八,確實是個好日子。
這件事情忽然讓風清持想起了風雲依,似乎那位,也是嫁給時家公子呢?!
“小姐,明月小姐就要成婚了?”看着手中的請柬,湖藍臉上的表情很是驚訝。
“嗯。”風清持淡淡地應了一聲。
“可是……可是明月小姐纔是不久前及笄,現在就嫁人,也太快了吧!”不久前明月小姐的及笄禮,她還去觀看了呢!不就是尹家最受寵的女子,那排場,果然是大手筆。
風清持眸眼微涼地看了對方一眼,淡然地開口,“你那麼震驚在意幹什麼?”
隨即聲音依舊是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你如果也想成婚,可以和蒼梧商量商量!”
“喏,他來了!”看了一眼緩步而來的藍色身影,風清持不以爲意地開口。
若是湖藍和蒼梧打算現在成婚,這件事情她樂見其成。
畢竟,重生這麼久,她來從來沒有參加過喜宴的。
風清持的話語讓湖藍臉頰微微一紅,看見蒼梧走過來的身影之後,紅暈更添幾分。
“閣主。”蒼梧在風清持面前站定,目光卻有些意外地瞧着風清持身後的湖藍,隨即輕笑地看着風清持,“閣主這是聊起了什麼話題?湖藍小丫頭臉紅成這樣?”
風清持目光淡淡地看了蒼梧一眼,有些慵懶地靠在椅子上,語氣清淡中帶了一分漫不經心,“在聊你和湖藍的婚事。”
湖藍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家小姐,臉紅了又紅。
蒼梧:“……”貫來輕佻的容顏也難得帶了一些不好意思。
“閣主,你還是別調侃我們了!”看了一眼湖藍,蒼梧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我是說真的。”風清持的語氣雖然很淡,也不泛認真,“邊境現在已經不穩,苗疆參與進來之後會發生什麼變數我們根本不知道,而且,過不了多久我也應該回去一趟邊境,你們兩個若是有這個打算不妨趁着馬上過年這段時間將婚事給辦了!”
蒼梧和湖藍之間的事情她一直看在眼裡,湖藍性子活潑開朗,蒼梧雖然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不過心思還是挺細膩,他們二人在一起,也很是相配。
湖藍低頭沒有說話,臉頰泛紅。
厚臉皮的蒼梧白皙的容顏也帶了一些紅暈。
兩人相視一眼,齊聲開口,“以前但憑小姐/閣主做主。”
“做主什麼?”大清早趕過來的芷煙只聽見他們後面的一句話,俏麗媚然的臉上寫滿了好奇和八卦。
蒼梧眸色不善地看了對方一眼,“你一個女子,這麼八卦幹什麼?”
芷煙則是直接不滿地瞪了回去,“八卦好奇是女子的天性,再說了,我又沒有問你,我是問湖藍。”說完之後還湊到了湖藍面前,笑眯眯地開口,“是不是呀,小湖藍?”
湖藍和芷煙是第二次見面,兩人之間關係只能說可以,聽到對方這麼喚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奇異,正思忖怎麼回答的時候,風清持輕飄飄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怎麼?昨天晚上我讓你思考的問題想清楚了?”
芷煙臉色頓時一僵,“閣主,我……”還沒考慮清楚。
“不用考慮了,正主來了!”風清持看都沒有芷煙臉上的表情,漫不經心地開口。
芷煙等人微微一愣,順着風清持的目光望去,便看見了一紫一藍兩道身影自院落外緩緩走來。
其中一人,芷煙認識,是固執而又冷漠的藍鈺,至於另一人,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紫皇陛下。
“我和阿鈺有事情和你說。”紫月痕走到風清持的面前,直截了當地擲出一句話。
藍鈺看見芷煙在這裡,似乎有些意外,抿了抿削薄的脣瓣,很快將目光從芷煙身上移開,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風清持身上,有些難言的複雜。
從去安陽城開始,他見過風清持很多次,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這種滯悶壓抑的情緒,讓他,一時無法適應。
“蒼梧,你們都下去吧!”風清持自然察覺到了藍鈺這次很不一樣,對着他們三個人吩咐道。
“是。”三人應了一聲,然後緩緩離開。
當房間裡面只剩下他們三人的時候,又是一片沉默。
風清持在覺得他們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相商,所以在等着他們開口。
紫月痕看了一眼藍鈺,沒有說話。
藍鈺看了一眼紫月痕,又看了一眼風清持,冷漠中還帶了一些其他情緒的眼眸在兩人之間流轉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到底怎麼了?”終於,還是風清持出聲打破沉默。她最不喜歡就是這種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說話方式。
“阿鈺知道你身份了。”一旁看不下去的紫月痕,將事情直接說了出來。阿鈺就不是這種猶豫吞吐的性子,看着都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風清持微愣了一下,然後低下頭,沒有看任何人,眼中的神色有幾分複雜。她一直不告訴藍鈺,是因爲,她無法面對他。
當年的事情即使再多隱情,都不能抹去藍鈺的爺爺是死在她的手上這個事實。
是她將活潑可愛,天真率直的藍家小公子變成了現在的模樣,冷漠寡言,不苟言笑。
藍鈺的表情微微滯了一些,將臉別到一旁,也沒有看風清持,聲音壓地很低,“爲什麼?”
風清持再次愣了一下,“對不起。”她欠藍鈺一聲對不起,不管藍鈺接受與否,這都是她欠他的。
藍鈺本來壓抑的情緒似乎在瞬間被點燃,目光沒有一絲偏差地看着風清持,大聲吼道:“誰要你的對不起了,你的一聲對不起有什麼用?能夠挽回什麼嗎?能讓我爺爺回來嗎?能讓我父親母親活過來麼?”
風清持脣有些微微發白,“對不起。”她不能。剛開始答應皇兄成爲攝政王,輔佐阿痕的時候,就差覺得自己天下無雙什麼事情都可以處理好,可是最後真正接手才知道,自己遇到這些事情其實也就是紙糊的,朝堂之上那些盤根錯雜的事情,根本沒有想得那麼簡單。
帝王權謀她學過,帝王心術她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她會的,只是紙上談兵。當理論上的知識應對實際問題,她才發現,自己束手無策,甚至要犧牲藍府蟄伏那麼久才能徹底剷除異己。
紫月痕溫潤的眉眼微微蹙起,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是沒有開口,只是靜默地坐在那裡,目光復雜地看着兩人。
一通發泄之後,藍鈺的表情瞬間就頹然下來,蹲在房間中央,低低地開口,“爲什麼你要道歉?爲什麼從一開始就將所有的罪責過失都攬在自己身上?爲什麼當時什麼都不解釋也不說?”
這樣的轉變,讓風清持有些措手不久,只能愣愣地看着對方。以前照顧藍鈺也有五六年的時間,她從來沒有見過藍鈺這樣的表情。
“可是,這一切我明明都知道,這些年,卻還是忍不住將錯誤全部推倒你的身上。”九年時間,可以讓他長大,也足以讓他想明白當年發生的一切。
風清持看了一眼紫月痕,之間紫月痕也看着自己,並且對着自己點了點頭。
心中的想法被證實,風清持清透而又深邃的鳳目多了一分說不出來的複雜,輕嘆了一口氣,有些沉重地開口,“藍鈺,當年的事情,是我們皇室,對不起你藍家。”風清持沒有再將責任全攬在自己的身上。
藍家是爲了末染而犧牲的,這是事實。
所以,當年她被斬首之後讓阿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藍家翻案。
藍鈺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風清持,久久不語。當年在攝政王府,無論自己怎麼對她,她對自己都是極好的,只是,當時年紀小,從來沒有想過太多權謀之類的事情,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的。
昨天晚上,他坐在椅子上一夜沒睡,想了很多事情,從在攝政王府開始生活,之後的點點滴滴,一直到她被斬首示衆。
六年的時間,自己一直在她的羽翼下安穩生活,真說沒有半點感情,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當時,心中的仇恨永遠佔了上方。
許久許久,就在風清持和紫月痕以爲藍鈺不會再開口說話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極爲低沉的聲音,“謝謝你,對不起!”
不管以前那些事情是不是你的錯,在你死的那一刻,也都已經結束了,你用自己的鮮血,償還了一切。謝謝你那麼多年的照顧,同時,爲自己對你的惡劣態度而道歉。
風清持差點就以爲自己出現幻聽了,瞠目結舌地看着面前一身淡藍色衣衫的少年。
藍鈺很小,甚至比紫月然還要小半個月,不過,性子卻是倔強固執地很,幾乎沒有誰可以改變他的想法,那件事情,他堅持了十多年,現在竟然……親自道歉。
一旁的紫月痕溫潤如玉的容顏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意,這麼多年,這件事情終於就此揭過。
“好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紫月痕聲音溫潤地開口。
伸出一隻手放在藍鈺的面前,藍鈺看了一眼,將自己的手搭上,然後就着紫月痕拉自己的力站了起來。
“爺爺以前對你很好,你以後如果有空的話,就去上一炷香吧!”看了一眼風清持,藍鈺低低地開口。當年,因爲怨恨她,自己從來不允許她去祭拜爺爺,甚至是藍家任何一個人都不允許她去祭拜。
“……好。”風清持看了藍鈺半晌,認真地擲出了一個字。這麼多年,自己也是該去祭拜藍家人了。
“姑姑,言絡有沒有告訴你錦雪來焱鳳了?”雖然面前的人現在年齡比自己還要年輕,可到底是照料了自己那麼多年,也是自己最爲尊敬的姑姑,這一聲姑姑,紫月痕倒也沒有太多的違和或不願。
風清持點頭,“昨晚他告訴我了。”
聽着風清持的話語,藍鈺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是怪異。
“怎麼了?”很明顯,紫月痕和風清持都察覺到了藍鈺的彆扭和怪異。
“你和……言絡在一起?”藍鈺問。昨天晚上只想着藍家和她之前的事情,都忽略了她現在是和言絡在一起。
風清持點點頭,“嗯。”
藍鈺表情微微滯了一下,“可……你是姑姑!”他從來沒有喚過風清持姑姑,現在這句話說出來,彆扭生硬而又怪異。
“言絡小時候就喜歡姑姑。”對於這件事情,紫月痕沒有任何隱瞞。
藍鈺犀利冷漠的星眸又是微微一滯,配上這幅不可置信而又充滿怪異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呆的,“九年前?”九年前言絡纔多大,還喜歡自己的姑姑,變態!
“估計更早。”紫月痕看了一眼風清持,繼續回答。
藍鈺:“……”真是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