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持看着藍鈺的表情,脣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沒有說話。
“在安陽城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已經認出我們了?”藍鈺忽然想到那天晚上遇到刺客的時候,面前的人絲毫不顧及自己性命爲紫月痕擋了一刀。
那個時候,應該就已經猜出了他們的身份吧!
風清持點了點頭,“嗯。”她從來就不是心善的人,如果不是認出他們,她根本不會出手。
“那你這些年,還好麼?”藍鈺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問。
藍鈺昨天晚上才知道風清持就是以前的紫翎墨,言絡和紫月痕兩人也誰都沒有告訴他詳情,所以,他並不知道風清持是差不多一年前才重新回來的。
“你們去安陽城的那一次,我剛醒過來,便發現自己佔據着這幅身體。”關於這些事情,風清持倒是沒有任何隱瞞。
藍鈺眸中閃過詫異之色,“那之前九年時間?”前不久才醒過來,那中間九年時間呢?
“一片空白。”頓了一下,繼續開口,“劊子手手起刀落,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是風清持,而且,還回到了九年後!”
藍鈺明白了風清持的話語,抿了抿脣,沒有說話。面前的人,時間一直停滯在九年前。
三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這些年的日常點滴,很是普通平淡的話家常。
“阿鈺,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和姑姑單獨談談。”許久之後,紫月痕對着藍鈺淡聲開口。
藍鈺微微頷首,然後離開了房間。
看着漸漸遠去的藍色背影,風清持有些感慨地輕嘆了一聲。
“怎麼了?”一旁的紫月痕看着她。
風清持低低地笑了笑,清透的鳳目染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感慨,“我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和藍鈺這麼融洽地相處。”收回目光,容色淡淡地看着紫月痕,“你想說些什麼事情?”
紫月痕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姑姑,昨天的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
風清持容色微微一滯,不易察覺地蒼白了幾分,目光看着手上握着的杯子,幽幽地開口,“你都已經知道了!”
“嗯,言絡沒有瞞我。”紫月痕聲音依舊是清清淡淡的,如二月微風緩緩拂過。
“姑姑,那是白丞相的選擇,他自己心甘情願,縱然是爲了你,你也沒必要將所有的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姑姑的性子,他不是不清楚,白丞相爲她所做的事情,估計她會將所有的錯處攬在自己身上。
風清持抿了抿脣,不語。
“而且,白丞相既然選擇瞞着你這麼多年,他肯定也不想你愧疚,同時,也說明了他珍重自己和你之間的情意。”其實,白丞相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既然沒有辦法和姑姑在一起,不能成爲愛情上的唯一,那就成爲友情之上的無可替代。
認識姑姑的人都知道,白未檀是她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人!
這份信任,或許,連言絡都及不上。
“我知道。”風清持低低地開口。很多事情,心裡都很清楚,只是,哪怕心裡再清楚明白,還是無法正視未檀代她受了那麼多年的無殤。
“姑姑,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即成定局。”紫月痕的聲音深沉之中還帶了幾分勸諫。心中雖然爲白丞相所做的一切很是感動,只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就算姑姑因爲愧疚願意放棄言絡和白未檀在一起,那麼白未檀呢?他那麼清傲的人,又怎麼會接受?
若是他有心想和姑姑在一起,姑姑回來之後,他有的是機會,畢竟,他纔是第一個認出姑姑身份的人,又和姑姑有着這麼深厚的交情。
所以,從九年之後第一眼見到姑姑,他就從來沒有想過會和她在一起。
一切即成定局。
“你現在若是一直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對你,對白丞相,還有言絡,都是一種折磨。”紫月痕的話語很輕,語氣卻是極爲沉重。
不得不說,紫月痕的話雖然很簡單直白,不過卻是一針見血,字字珠璣。
白丞相選擇瞞着她,就是不想姑姑因爲這件事情而對他心生愧疚,使得兩個人生分。
言絡的話,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心中一直記掛着別的男子,他肯定也不好受。而且,言絡在對待感情上從來都小氣地很,這次竟然願意放手給姑姑選擇的機會,已經讓他很意外了。
至於姑姑,人情最是難還,情債又是人情裡面最頂尖的,而且,白丞相爲姑姑做了這麼多,心中最難受的人,是她。
風清持再次抿緊了脣,看着面容溫潤如同暖玉的紫月痕,沒有說話。
“姑姑,愛情裡面,最不能的便是瞻前顧後。”這樣,只會傷害更多的人。
接下來,紫月痕也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地看着面前沉默不語的女子。
許久,風清持才輕輕地“嗯”了一個字,擡眸對上紫月痕的目光,蒼白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阿痕,謝謝你!”
紫月痕回了一個淡笑,“你自己能想清楚就好。”
院落之外。
“你站在這裡看什麼?”看着芷煙一直站在一棵樹下看着不遠處的院落,蒼梧有些好奇地上前,脣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問。
芷煙白了對方一眼,“滾!”蒼梧就是明知故問,這傢伙,唯恐天下不亂。
蒼梧輕輕一笑,一雙水潤盈澤的桃花眼盪漾着流轉的笑意,“放心,閣主和藍公子是好朋友,不會吃了他的!”芷煙和藍鈺之間的那些事情,他自然是知曉的,現在芷煙等在這裡,肯定也是爲了藍鈺。
芷煙橫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對了,你和藍鈺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蒼梧看着芷煙,饒有興趣地開口詢問。
“你能不能別這麼煩啊!”芷煙再次橫了蒼梧一眼,不耐煩地開口。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淡藍色衣衫的藍鈺從裡面走了出來,一眼便看見了與蒼梧並肩而立的芷煙,本就冷漠的容顏微不可見地冷了冷,緩緩上前。
然後在距離芷煙七丈外的地方站定,冰冷的目光有些幽深。
芷煙抿了抿脣,緋紅色的衣衫在風中揚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眸子落在了藍鈺的身上,臉上的表情,難得地有些深沉。
蒼梧看了一眼身側的芷煙,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藍鈺,覺得這裡不是自己應該待的地方,找了一個藉口便離開了。
“你和姑……清持是什麼關係?”看着芷煙,藍鈺直接問。
“我是行雲止水的人。”芷煙目光淡淡,語氣亦是無波無瀾。
藍鈺垂眸靜靜地看着對方,原來她是行雲止水的人,之前還以爲對方是述月派遣而來的奸細。
“芷煙,我……”藍鈺只說出三個字就被芷煙淡聲打斷。
“藍鈺,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喜歡,合適,成婚,這個三個不一樣的詞,婚約是一生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再說出口。”芷煙貫來都是漫不經心的表情,極難看見她這麼認真。
藍鈺微微愣了一下,他想說些什麼,可是,對上芷煙認真的表情,藍鈺覺得自己這個時候說那些事情是對她的不尊重。
“藍鈺,昨天閣主問了我對你的感情,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青樓之地待了太久的時間,看慣了那些風花雪月和不值一提的誓言,也明白了,男人,從來都是靠不住的,這個世間,唯一能對自己負責的,只有自己。
最開始看見藍鈺,只是覺得他很好玩,來了戲弄的興致,只是接近之後,才發現對方和其他男人不一樣,他雖然冷漠,但是對待事情很認真,沒有半分敷衍與虛假。
與藍鈺相處的時間不短,但是,她依舊不明白自己對他是一種什麼感情。
而且,藍鈺太認真了,在明白自己感情之前,她不敢再和藍鈺有任何交集。
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認真地看着藍鈺,“藍鈺,我們都先給彼此一些冷靜的時間,如果將一切都想清楚了,你的決定沒有改變,而我也喜歡你,那我嫁給你好不好?”
藍鈺靜靜地看着她,然後點了點頭,“多久?”簡單明瞭地擲出兩個字。
芷煙微微一愣,似是不明白藍鈺的意思。
“冷靜考慮的時間,多久?”藍鈺解釋。
“一個月。”芷煙回答。
藍鈺微微蹙起眉頭,看了芷煙一眼,終於還是應了一聲好。
然後,兩個人站在原地靜默了片刻,芷煙覺得有些尷尬,“你要喝茶麼?我去給你泡茶!”
“不用了。”藍鈺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的,“你陪我走走吧!”
“啊?哦……好!”
房間裡面,紫月痕和風清持透過木窗將那一幕看在眼中。
紫月痕難得神色慵懶地靠在身後的椅子上,眸色輕輕淺淺地看着風清持,脣邊擲出一句帶着幾分笑意與無可奈何的話,“阿鈺這小子!”
風清持也是輕輕淺淺地笑了笑,看向紫衣瀲灩,容色慵懶的紫月痕,挑了挑眉梢,“對了,玉輕遙在宮中怎麼樣?”
“看來你對她還是很上心啊!”紫月痕語氣慵懶漫不經心地開口。
“我和她是朋友。”風清持回答。
“放心吧,她在宮中還好,就是昨天月然去找她麻煩,受了點兒傷!”說起紫月然的時候,紫月痕剛剛還是溫潤如玉的容顏帶了幾分說不出來的無奈,就連眉梢,都是緊緊皺了起來。
擡頭有些愧疚地看着風清持,“姑姑,對不起,這些年我太寵溺月然了,纔將她養出了現在這種性子。”
風清持搖頭,“這不是你的錯。”以前她對月然,也基本上是有求必應,只是,那個時候月然從來不會提過分的要求,都是一些很容易滿足的。
“對了,景行月馬上登基了,你打算派誰去觀禮?”風清持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有意無意地摩挲那些花紋,淡聲問。
“顧老將軍的孫子,顧準懷。”紫月痕回答。
“嗯,派他去倒是合適。”風清持聲音淡淡,有幾分贊同。顧準懷是顧老將軍的親孫子,他放在身邊親自教養,自然是極爲優秀的,而且,之前阿痕就打算讓顧準懷入仕,重用他,派他去渝初,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我……”紫月痕的話還沒有說話,眉峰在瞬間蹙緊,凜冽如刀,溫潤的容顏之上,更是頃刻之間寒冰萬丈。
“嗖”地一聲,尖銳的金屬破風而來。
“叮”地釘在房樑之上。
紫月痕出去,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房間外面,一派安靜。
轉身回到房間,發現風清持正走向那小飛鏢,飛鏢之上,釘着一個信封。
“什麼都沒有看見。”紫月痕站在風清持的面前,如實道。看來那人武功不低,既然在那麼一會兒的時間就消失離開。
風清持倒是沒有意外,敢在大白天做這種事情,自然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伸手拔出小飛鏢,取下上面的信封。很明顯,那人的意圖是傳信。
將信封封口拆開,取出信件的時候,從裡面掉落出一片銀葉子,閃着森寒的冷光,映襯着尾端墨色的曼珠沙華,脈絡花紋皆是清晰可見,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妖邪而又幽寒,連看一眼都有幾分滲人。
銀葉之墨?!
風清持和紫月痕都愣了一下。
風清持心情複雜地將銀葉撿起來,緊緊地握在手心,心中卻是一片驚疑之色。
銀葉之墨是亦澈纔會有的物件,如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亦澈發生了什麼事情?!
抿了抿脣,將手中的書信拆開,在看清筆跡的時候,風清持清透而又深邃的眸眼瞬間一縮,脣抿地更緊了。
不過,所幸,不是亦澈出了什麼事情。
素白的宣紙之上,不過幾個大字—兩日後,流雲澗,故人歸!
風清持站在原地靜默許久,好看的鳳目之中一片浮浮沉沉,明明滅滅,令人無法看懂裡面的情緒。
“姑姑?”一旁的紫月痕輕喚一聲。
風清持回過神來,將手心的銀葉子放在桌子上,聽不出任何情緒地淡聲開口,“這是以前亦澈給我的一支銀葉之墨。”曾經,亦澈也給了她一支銀葉之墨,這片銀葉子,是她至死都放在身邊的那一片。
所以,她若是沒有猜錯,這個送信而來的故人,就是錦雪!
因爲,以前她和錦雪二人,去過流雲澗。
看着紫月痕的目光,風清持緩緩開口,“當時被斬首的時候,這片銀葉子我一直放在身邊,剛纔送信而來的人,是錦雪。”她以前的身體既然被錦雪悄無聲息地帶走,那麼,這片銀葉子在他那裡也很正常。
紫月痕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有些危險和凜冽,然後看了一眼風清持,問,“那你會去赴約麼?”
風清持看了一眼手中的書信,不算陌生的筆跡,帶着茶香的宣紙,一切都熟悉而又陌生,最終,微微頷首,“去。”兩日後,也就是她的生辰那一日,既然錦雪相邀,爲何不去?!
“我和你一起去。”紫月痕直接開口。
風清持搖搖頭,低低地笑了笑,“放心,錦雪不會傷害我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那裡來的自信讓她這麼篤定,反正就是覺得錦雪不會要她性命。
“可是……”紫月痕還想再說些什麼,風清持已經淡笑着開口,“放心,我算雖然武功尚且沒有以前那麼厲害,但是自保還是足可以的。”至於蠱蟲,她並不是很怕,畢竟,自己也是醫者,苗疆蠱蟲這方面自己當年好歹瞭解過,而且自從知道這件事情牽扯到苗疆的時候,她自己也特意找了一些有關蠱術的書籍翻閱。
紫月痕皺了皺眉頭,顯然還是不同意風清持一個人過去。
“放心,以前好歹和錦雪相處過一段時間,這點了解還是有的。”風清持安慰對方。
紫月痕極爲鮮見地對風清持翻了一個白眼,“你很自豪?”當年她府中那麼多的男子,便是他看了都覺得厭煩。
風清持瞬間黑線,沒好氣地瞪了紫月痕一眼。
“到時候我在流雲澗下面等你。”紫月痕也是相當固執,而且,一旦做出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更改。
風清持看着面前的紫衣男子,半靠半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胸,半眯着眼睛瞧着對方,“還不錯嘛!總算在你身上看到一些帝王的風範了!”
這下,換紫月痕黑了半張臉。
他可不認爲對方這句話是在誇他。
果然,下一句話就出來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張口閉口就是姑姑的小屁孩了!”
紫月痕頓時整張臉都黑了,望着對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我現在比你還大。”
“現在比我大我就不是你姑姑了?”風清持看着對方,漫不經心地開口。
紫月痕:“……”他不想說話。
“對了,要在這裡用午膳麼?”風清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問。
“不用。”紫月痕溫潤的容顏難得添了賭氣的神色。
“哦!不用的話那你們快點離開吧!看着天氣好像快下雨了。”風清持淡淡開口。
天際的烏雲較之剛纔厚重了幾分,就像是一層一層地堆積咋一起的,越來越深,越來越沉,像是隨時都會墜下來一般。
看着外面的天色,紫月痕賭氣的情緒也消失了,打算和藍鈺離開,兩人還沒有出門,瓢潑大雨而至。
“得了,你們還是在這裡用膳吧!雨停了再回去。”風清持用手撐着下顎,坐在椅子上,頗爲漫不經心地看着兩人。
紫月痕和藍鈺都沒有再說話,而是在廳前安靜地坐着。皇宮裡行雲止水還是很遠,現在雨又這麼大,不如等雨停了再離開。
風清持和紫月痕二人在下棋,藍鈺坐在一旁觀戰,外面大雨如簾幕,寒風瑟瑟,室內一派靜謐祥和。
沒多久,一道修長的雪青色身影從雨幕中緩緩而來,手中撐着一把青色紙傘,握着傘的手骨節勻稱,白皙修長,從遠處緩步而來,優雅至極。
藍鈺是率先發現言絡,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二人,風清持手持墨字,拈了一粒棋子放在手中細細把玩,紫月痕之間握着一粒白玉棋子,目光落在面前的棋局之上,微微凝眉。
很明顯,風清持設下了一道難關,讓紫月痕一時沒有辦法破解。
漫不經心地把玩手中的棋子,其他的才藝她確實一竅不通,但是這棋藝,卻鮮少能碰到對手。
餘光不經意瞥向了外面,看見了雨中那一道朦朧的身影,緩緩清晰。
眉眼之間的輕笑在看見對方被雨打溼的衣衫之後轉爲微微蹙起眉頭,將手中的棋子放下,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一塊乾淨的浴巾,很自然地接過他手中的雨傘,將浴巾給他,“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過來了?”
“反正這麼近,我過來看看。”接過她遞來的浴巾,言絡勾脣優魅一笑,狹長的眼眸劃過一抹流光,如畫的精緻容顏都燦爛了幾分。
“你還是去換一套衣服吧!”風清持直接開口。
言絡也沒有推辭,看了紫月痕和藍鈺一眼,便直接回了房間。
一回頭,便對上了兩雙怪異到了極點的眼眸。
“怎麼了?”被他們用那種目光看着,風清持有些微微不自在。
“原來你也有這麼賢惠的一面,我還以爲這個詞永遠不會出現在姑姑身上。”紫月痕將手中墨色的棋子微微一擲,輕飄飄地落在了棋盒之中。
風清持的臉微微一黑,沒好氣地瞪了紫月痕一眼。
藍鈺的表情也有幾分古怪,“你是將言絡當成小孩子照顧?”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面前的人和言絡在一起的事實。
風清持:“……”
言絡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半眯着眸子有些危險地看了一眼藍鈺。剛纔藍鈺的話他自然是聽到了。
藍鈺一聳肩,怪異的目光從風清持的身上落在了言絡的身上,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稚嫩青澀而又冷漠,卻並沒與開口說話。他還是有些好奇,言絡那麼小居然就喜歡她?!
言絡卻是連眼神都沒給藍鈺,而是看向紫月痕,話語中,有幾分嘲諷,“你們倒是悠閒。”
紫月痕不以爲意地笑了下,“有左相這等左膀右臂在,朕自然是樂得清閒。”今天一早上完朝,他就讓人將那些奏摺直接搬去了左相府。
以往他若是這樣做言絡估計直接無視那些奏章,但是今日,應該是知道自己會和藍鈺一起來見姑姑,他竟然真的在言府將一切處理好了再過來。
風清持何等聰明,僅憑着他們的話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有些無奈而又欣慰地笑了笑。
四人一起用過午膳之後,言絡和紫月痕對弈了兩局,各自都一敗一勝。
風清持坐在窗前,藍鈺一直坐在邊上看棋。
等到雨停了,紫月痕和藍鈺才告辭離開。
風清持將那片銀葉子和書信的事情告訴了言絡。
“我和你一起去。”言絡目光認真,緩緩開口。
風清持搖搖頭,正準備說話的時候,言絡皺着眉有些彆扭地開口,“你好歹是風家庶出小姐,就算過去身邊也應該有個丫鬟!”
風清持瞬間雷在了原地,目光怪異而又複雜地看着言絡,“你想……扮作丫鬟?”
言絡有些傲嬌地將臉別到一邊,“那個錦雪武功很是高深莫測,一身蠱術又使得出神入化,我只是擔心你而已。”
風清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輕輕淺淺的目光落在了言絡的身上,脣角卻是勾起了一道極爲好看的弧度,“我自己可以應付的。”風清持覺得,錦雪應該沒那麼難纏吧!
“不行,我的女人去和別的男子幽會,我自然要在邊上看着。”言絡看着風清持,一本正經地開口。縱然知道錦雪喜歡她,縱然知道錦雪應該不會傷她性命,可是,他還是不放心。錦雪那個人,以前如果還能說他是謙謙君子,風光霽月,經過昨天晚上,他才發現,錦雪現在行事詭異莫測,根本猜不透對方想做些什麼。
風清持脣角微微抽搐了兩下,這個藉口……她無力反駁。
無奈地點了點頭,最後目光頗爲戲謔狹暱地看着言絡,“話說,認識你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穿女裝呢?”
聞言,言絡如玉的容顏瞬間黑了。
“你長得這麼好看,扮作女子也應該會是傾國傾城!”風清持繼續開口。
言絡背過身,她分明是故意的。
述月國。
京城。
莯流着了一身墨色的衣衫,面容冷酷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微微出神。
“莯流公子!”女子的聲音從身後緩緩傳來,嬌若鶯啼,婉轉動聽。
莯流卻是面色更冷,轉過身寒聲開口,“誰允許你進來的?”
已經走到房間中央的纖細身影瞬間愣住。
女子穿了一身淺黃色的衣衫,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容貌姣好,眉眼清麗,杏眸中帶着幾分情意,倒也是一個活脫脫的大美人。
此時,聽見莯流聲音微寒的話語,頓時就愣在了原地,很快便恢復如常,“哥哥讓若瓊來問問公子要不要用晚膳!”莯流來到這裡並沒有多久,她並不知道莯流的身份,只知道,一貫自傲的哥哥對他極爲尊敬,而且,莯流長相俊美,妖媚得恰到好處,她的幾位堂姐堂妹對他的印象都不錯,只是,這位莯流公子渾身都帶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只是,平日裡他對自己似乎有那麼一些不一樣,甚至有時候見她整理那些藥材偶爾還會幫襯一兩下,所以,她便以爲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樣的。
在柳家,她的容貌是最出挑的,才藝亦是卓絕,她自認爲不差,配面前這人也並非配不上,再加上哥哥對這件事情的默許,所以,她纔會想着和麪前的人多些相處的機會。而且,對面前這人,她確實有幾分心儀。
只是,沒有想到,一貫沒有多少情緒的他會這樣大聲吼自己。
“不用。”莯流直接擲出兩個字。
稍微停頓了一下,莯流聲音依舊冷漠地開口,“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進入我的房間。”
柳若瓊臉色微不可見地蒼白了些許,卻還是淺笑着微微俯身,“是,若瓊記住了!”離開房間的時候,看了一眼那道墨色的頎長身影,眼中閃過一抹癡纏的柔光。沒關係,哥哥說了,莯流公子以後會在這裡待很久,她有很多時間。
柳若瓊離開後不久,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間,“堂主,焱鳳傳來消息。”
莯流冰冷妖媚的眸子微微一亮,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接過他手中的小紙條。
攤開看了一眼:——徹查碧傾雲,找尋時府素蓮下落,護她周全。
簡短的一句話,莯流看了許久,看了一眼那位暗衛,“你下去吧,這件事情我自有主張。”
“是。”說完之後,那個人便如來時一般轉身離開。
莯流低頭看着手中的小紙條,上面是他最爲熟悉的字跡,伸出修長的指,緩緩摩挲着上面的每一個字,雖然沒有提及與他相關的事情讓他有些失落,但是,閣主並沒有徹底遺忘他不是?!
時府素蓮,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臨水榭那位時七的母親吧?只是,她怎麼會和碧傾雲扯上關係?
將紙條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在一個極爲精緻的淺藍色香囊中,勾脣微微一笑,冰冷如霜而又妖媚絕倫的容顏帶起了幾分柔和之意。
換了一身墨色的夜行衣,踏着夜色,緩緩離去。
碧府。
碧傾雲看着坐在面前的慕容軒,清俊的眉眼緩緩皺起,有些微冷的光芒在緩緩流轉,“你來幹什麼?”聲音裡面的嫌棄和不耐煩根本沒有絲毫掩飾。
慕容軒淡淡一笑,脣角微勾的時候帶起了一抹略顯痞氣的弧度,“怎麼?你心情不好啊?”
“有話說話,沒話說就滾!”很明顯,碧傾雲是真的心情不好。
“呵呵……”慕容軒依舊是笑地漫不經心,只是被墨發遮住的眼眸中,不見絲毫笑意,反而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幽芒閃爍,“渝初已經昭告天下,五日後景行月登基大典,好歹是你以前的小情人,你要不要去恭賀一番?”
“嗖”地一聲,碧傾雲直接在桌子上面拿了一個杯子向着慕容軒拋去,裡面夾帶着勁風。
慕容軒微微側身避開,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碧傾雲,“碧傾雲,你心中有什麼不快有本事朝着景行月而去,別在這裡擺臉色發瘋!”
碧傾雲沒有說話,只是眸色孤狠了幾分。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景行月登基七日之後就會成婚,聽說皇夫人選已經定下了,是渝初水家的水寒。”慕容軒的聲音有些說不出來的玩味。
碧傾雲垂在身下的手緊握成拳,骨節泛白,青筋直暴,眼眸中的神色也是越來越深邃。
看着對方的表情,慕容軒淡淡一笑,手中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着自己的手,調侃而有玩味地開口,“本太子看你這般爲情所困,要不,滿足你的心願,送你去渝初聯姻?”
“如果你捨得整個碧家作爲嫁妝,你大可這樣做!”碧傾雲看都沒看慕容軒,只是語氣微涼地擲出一句話。
慕容軒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眼底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流轉。
隨即用手託着下顎,不動聲色地摩挲着,慕容軒想起這件事情,忽然有些好奇,“你說,錦雪那張面具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聽說他小時候因爲長得太好看,臉被人毀了,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你如果不怕死的話,可以去掀開他的面具看看。”碧傾雲的語氣依舊很淡,甚至帶着幾分淡淡的嘲諷。慕容軒和錦雪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錦雪絕對是個狠角色!
還是個不動聲色的狠角色!
看了一眼慕容軒,沒有說話。當然,慕容軒也不是個心善的,以前倒是他看拙了眼。
不過,到底他和慕容軒之間沒有利益衝突。
“我可不敢。”頓了一下,才頗爲幸災樂禍地看着碧傾雲,“倒是你,上次利用亦澈那般算計錦雪,你就不怕錦雪對你做些什麼?”
聽着慕容軒的話,碧傾雲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什麼是他算計錦雪,明明是錦雪在算計他?錦雪希望亦澈知道哪些事情才默許自己去做的。
那個男人,心思深沉地令人可怕。
“對了,我聽若臻說起過,你把以前失蹤的小嬸子帶了回來?”提起這件事情,慕容軒眼中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意味。
碧家二公子碧臨玠當年不顧家人反對,娶了一位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子爲妻,也因此惹惱了碧家老爺子和本來與二公子已有婚約的陸家,不久之後,碧臨玠的妻子衛毓產下一子,一家三口被碧家老爺子指派着外出打理生意,遭到了山匪的襲擊,二公子當場身亡,衛毓和其子不知所蹤,生死難料。
只是,當時的山匪到底是真山匪還是假山匪,這就不得而知了,這麼多年,死無對證!慕容軒淺笑着想。
不過,這麼多年對那對失蹤母子向來不管不顧的碧家,居然突然將衛毓帶了回來,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看來若臻的嘴風有待管教。”碧傾雲冷冷地開口。
“話說,你是怎麼找到她的?那你那個堂弟呢?有下落沒?”慕容軒顯然是對這些事情很感興趣。
碧傾雲看着面前的人,勾了勾脣角。慕容軒絕對不會想知道那位堂弟現在的身份,“你知道我那位堂弟是誰麼?”
“這麼說你已經找到了?”慕容軒很驚訝。
碧傾雲目光頗爲幽深地看着對方,“末染左相,言絡。”
“啪嗒”一聲,慕容軒手中的摺扇掉落在地上,整個人都愣住了,眸眼和話語都是不可置信,“末染最年輕的丞相,言絡?”
雖然他和言絡沒有太多接觸,但是,他還是聽說過對方的名字,也領教過他的手段,他和碧傾雲這麼多年在末染埋下的線人暗樁,被言絡拔了個一乾二淨。
碧傾雲哼笑一聲,沒有說話。
“都是你們碧家,不然言絡就是我們述月最大的助力!”慕容軒有些痛心疾首。現在不僅不是助力,還是阻力,言絡現在是末染的丞相,而他們打算攻打的國家又是末染,肯定會和言絡對上。
碧傾雲正準備開口,外面傳來一道悉嗦的聲音,兩人眸子皆是一冷,“誰?”
然後齊齊奔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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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下一章言公子女裝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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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 不及分毫
莯流的身影雖然很快,但是比起碧傾雲和慕容軒二人,還是欠缺了那麼一些火候,而且,在二對一的情況下,莯流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被慕容軒一掌拍到牆上,然後重重地砸落在地上,慕容軒雖然是太子,素日看上去略微有些不正經,但是出手卻是極爲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莯流悶哼一聲,脣角滲出血液。
“你是誰?”慕容軒看着地上的人,眸眼之中極快地劃過一道冷芒戾氣。
很快,碧府的侍衛聽到聲響,也趕了過來,看見碧傾雲和慕容軒二人,詫異地愣了一下,連忙行禮,“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慕容軒一拂衣袖,冷聲道:“將那個刺客的面巾挑開,本太子倒要看看是誰,竟然不知死活地來探聽本太子的談話!”
“是。”很快,便有人上前將莯流臉上的面巾一把扯開。
天色已經很是幽暗,但是那些侍衛手中都舉着火把,花園中倒是一片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在看清莯流容貌的瞬間,碧傾雲緩緩眯起眼睛,語氣冷寒地擲出兩個字,“是你?”
當時在知道言絡的身份之後,他有調查過他身邊的人,發現言絡最經常去的一個地方就是行雲止水,行雲止水的主子是一位女子,而莯流就是行雲止水的人,也就是那位女子的下屬。
只是,沒想到莯流竟然會在述月出現?是巧合麼?他可不這麼覺得!
若是出現在述月可以說是巧合,但是出現在碧府,還是一身夜行衣,肯定就是有目的,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針對素蓮而來。
莯流和言絡肯定是認識的,也就是說言絡已經知道了素蓮的身份,也知道了他自己和瀲月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弟?!
伸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神色之間閃過幾抹說不出來的意味。
“怎麼?你認識他?”慕容軒問。
“知道一些,言絡喜歡他的主子。”言絡是男子,經常往行雲止水跑,自然不難猜出他的心思。
莯流臉色很是蒼白,只是眸光冷厲地看着他們,沒有說話。剛纔聽到言絡身份的那一刻,太過驚訝不小心撞到了一邊的花盆,然後被他們給發現了。
“他主子?”慕容軒有些來了興趣。
碧傾雲則是懶得搭理慕容軒,向着莯流緩緩走近,冷聲問,“你來述月的目的是什麼?”
莯流不去看對方,而是在思索着脫身的方式。
今晚來的時候,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那些暗衛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若是等他們來救,肯定需要一段時間,碧傾雲和慕容軒兩個人武功都不弱,他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細長的眉眼微微皺起,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你不說?”慕容軒一聲冷笑,威脅,“既然不說,那就當做奸細處置!”
碧傾雲只是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沒多久,幾道身影從遠處走了過來,看身形,似乎都是女子。
“哥哥!”一位穿着碧色衣衫的女子對着碧傾雲招了招手,笑着喚了一聲。
碧傾雲皺了皺眉,呵斥地開口,“這麼晚了還跑出來做什麼?還不快給我回去!”
在那位碧色衣衫女子的身邊,站在一位黃衣女子,她比較眼尖地看到了一旁的慕容軒,俯身行禮,“若瓊參見太子殿下。”
聞言,碧衣女子神色一喜,如銀鈴一般的聲音緩緩響起,“念雲參見太子殿下!”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碧念雲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紅暈。
“都平身吧!”慕容軒神色淡淡地擡手。
“哥哥,你們在這裡幹嘛?捉拿刺客麼?”碧念雲有些好奇地走近。
剛走了兩步就被碧傾雲擋住了,低聲道:“你和若瓊早點回去休息,這些事情哥哥來處理就好。”
碧念雲有些不滿地撇撇嘴,剛想說什麼,被柳若瓊拉住,眸光含笑地開口,“多謝表哥,既然如此,那我和念雲就先下去了!”說完之後,拉着碧念雲轉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柳若瓊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誒,若瓊表姐,你走這麼快乾什麼?”顧念雲被對方拉地踉蹌了一下,有些不滿地抱怨道。
“抱歉!”柳若瓊放慢步子,淡淡開口。
“算了算了!”碧念雲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只是有些遺憾地開口,“我本來還打算趁機和太子殿下聊聊天說說話的,居然就這麼被你給拉着離開了。”
她母親和若瓊表姐的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關係不算是太親近,不過,她和這位表姐之間的關係倒是挺好的。
柳若瓊只是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那些事情,不是你應該摻和的。”頓了一下,才目光認真地看着碧念雲,“念雲,太子殿下非你良人!”
太子殿下雖然性子冷情,手段狠辣,心計城府比之碧傾雲沒有半點遜色,有手段有野心,這樣的人,不是念雲這麼單純的人招惹得起的。
碧念雲不滿地撇撇嘴,“爲什麼你和哥哥都這麼說?我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在她心目中,太子殿下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這種事情,柳若瓊也不好再勸,只能輕嘆一口氣,“反正你還小,這件事後以後再說。”念雲今年不過十四,尚未及笄,婚約大事並不着急。
而且,到時候碧傾雲肯定有方法讓她死心的。
“念雲,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回柳府了。”柳若瓊對着顧念雲淡淡道。
顧念雲微微一愣,“誒?若瓊表姐,你不是說好今天在這裡過夜麼?”怎麼突然就要回去了?
柳若瓊神色淺淡地笑了笑,“乖啊,我突然想起府中還有一些事情,下次再來碧府小住陪你。”
聽柳若瓊如是說,顧念雲也沒有再挽留,若瓊表姐這個時候想起的事情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她,“那你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兒!”
柳若瓊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另一處。
火把依舊還在遊移。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言絡讓你來調查素蓮的下落?”碧傾雲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幽地開口。
莯流臉色蒼白地眯了眯眼睛,眼中極爲迅速地劃過一道冷意,“言絡他也配!”他寧願承認閣主是爲了時七而讓他查素蓮的下落也不願意承認是因爲言絡。
碧傾雲將他眸底的那一縷眸光看在眼中,眼中劃過一抹思索之色,隨即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地開口,“你和言絡之間有過節?”
莯流將臉別到一邊,沒有說話。他最討厭的人就是言絡,沒有之一。若不是因爲他,自己也不會離開行雲止水來到述月。
“可是,以我的瞭解,你和你家主人不過是不久之前才從安陽城過來的,你和言絡之間能有什麼過節?莫非……”碧傾雲目光幽幽一笑,“你喜歡你家主子?”
莯流眸色瞬間一凜,凜冽中帶着幾分妖媚的眸子此時如同浮冰碎雪,幽冷地看着對方。
碧傾雲淺淺一笑,眼中劃過一抹說不出來的肯切光芒,冷聲命令道:“來人,將他帶去落日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半步,任何人也不能靠近半步。”
不僅連那些侍衛愣了一下,就連慕容軒,都有些詫異地看着碧傾雲。
“還不下去!”碧傾雲聲音再次幽寒了幾分。
“是。”
很快,那些人便將莯流給帶了下去。
衆人都散去之後,慕容軒有些意外地看了碧傾雲,“我還以爲你會殺了他呢?”竟然只是囚禁對方,而且還是落日樓,落日樓可不是關押人犯的密室,而是一座頗爲幽靜的樓閣,裡面的一切佈置也是極好的。
“他日後還有用處!”碧傾雲聲音涼淡地擲出一句。他倒是不怕莯流嘴硬不從,一個人,但凡有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會變得格外貪心。
很明顯,莯流不但喜歡風清持,而且,還極爲厭惡言絡。
慕容軒微挑着眉梢笑了笑,“你打算怎麼做?”
“看莯流的作用。”至少,先看看莯流在述月還有沒有其他的同伴,或許,他可以和莯流合作也未可知。
慕容軒沒有再問,他現在和碧傾雲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到時候若是真的有了消息,碧傾雲自然不會瞞着他,“對了,那景行月的登基大典你真的不去麼?”
碧傾雲抿了抿脣,“不去。”臉色冷漠地吐出兩個字。
“那她的婚宴呢?你也不去看看麼?”慕容軒繼續開口。
碧傾雲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不會有婚宴的。”頭也不會地說出一句話。
慕容軒瞬間挑了挑眉梢,腳下步子加快追上碧傾雲,“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是不會有婚宴?”
“字面上的意思。”碧傾雲眸眼直接眯起落在遠處,聲音寡淡而又寒冷。時至今日,述月的人只是在邊境鬧出一些小動作,如果,真的開戰,行月應該也無法大婚了吧?!
慕容軒自然也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勾脣挑了挑眉梢,脣角盪出一抹幽深莫測的笑意。愛情,還真是讓人不可理喻啊!
不過,這樣才更好不是,至少,可以讓他知道碧傾雲的軟肋!
清晨。
寬闊平靜的江上白濛濛一片,一葉扁舟在江心順流而行,兩岸,是連綿不絕的青山。
扁舟之上,船頭站着一位妖紅色的身影,迎風而立,手中拿着一支通體碧綠的玉蕭,如潑墨的長髮在空中迴轉輕颺。
撐船之人,是一身淡青色衣衫的青五青六。
“居主,您真的將調遣青冥居的令牌給了行止殿下了?”撐船的青六看了一眼那道妖紅色的身影,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嗯。”亦澈輕輕擲出一個字,一出口,便被風吹散在空中。
“可是……那是您一手創立起來的青冥衛!”青六憋了半天,擰着眉擲出一句話。
妖紅色的身影不爲所動,修長如竹的手依舊握着碧玉蕭,“行止會是一個好主子的。”
青五:“……”他沒有說行止殿下不好,只是……
還不待他再次開口說話,一旁沉默不語的青五出聲了,目光一直落在亦澈的身上,“居主,那屬下和青六能一直留在您的身邊麼?”居主身邊一般不會留很多人,最多的時候,不多青一青二,青五青六。
現在青一青二被留在了行止殿下身邊,居主身邊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亦澈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我要去苗疆。”苗疆是錦雪的地盤,他其實並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屬下願誓死追隨!”青五青六跪下齊聲說道。
“好。”亦澈魅然若妖的眸子看着飛快退後的青山,緩緩吐出一個字。
青五和青六相視一眼,終於都鬆了一口氣。
輕舟在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一方樹林掩映的小島之前速度緩慢了下來。
駛進樹林之後,沒多久,便消失在蒼茫樹林之中。
此時,青冥居。
手忙腳亂地亂作一團。
一個清雅別緻的院子裡,地上跪了十幾位丫鬟僕從,戰戰兢兢,臉上皆是一片灰白之色。
“你們是怎麼照顧水小姐的?”一位看上去年約五十左右的婦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容貌犀利,聲音都尖銳了不少。
“姑姑,奴婢……奴婢也沒有想到,是水小姐說自己一個人待會兒,不需要奴婢們的陪同!”誰知道她們才離開沒多久,水小姐就不小心摔倒了。
現在大夫正在裡面診治,估計孩子是保不住了,而且,還偏偏是在居主即將回來的時候,她們這些人,估計全部要被居主遷怒!
想到居主狠辣的手段,那位說話的侍女心中就打了一個哆嗦。
“呵呵……陸嬤嬤你也別這麼生氣,不過就是孩子沒有了,居主對水小姐那麼好,若真的是喜歡孩子,再要一個不就好了麼?!”一位穿着錦藍色衣袍的女子從院子外面緩緩走了進來,脣角帶着幾分笑意,出聲勸慰,只是眼中的神色,卻是有幾分耐人詢問,似厭惡,似鄙夷,似無可奈何。
女子看上去年歲並不是很大,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但是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看見她卻像是看見救星一眼,齊齊見禮,“洛姑姑!”
聽着洛寧的話,陸嬤嬤的臉色微微一變,頓時就不好看了。
青冥居的人都知道,居主亦澈並不喜歡水惜音,這些年任由水惜音在身邊也不過是因爲當初的一個承諾,一直將對方當做妹妹對待,也知道,他們的居主心中有喜歡的女子,甚至哪怕對方離世之後,都抱着靈位舉行了冥婚,其深情足可見。
只是,不久之前,水惜音藉着那位女子忌日之時居主喝醉了酒,酒後亂性,然後還懷有身孕。
曾經水小姐以這件事情要求居主娶她,居主只是說了一句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現在孩子沒了,亦澈並不喜歡水惜音,又哪兒有可能在要一個孩子,洛寧這話簡直就是在下她和小姐的面子。
洛寧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跪了滿院的人,淡淡擡手,“都起吧!”
“是!”聞言,那些侍女僕從都沒有再看陸嬤嬤不善的臉色,緩緩站了起來。
誰都清楚,青冥居除了居主之外,真正當家做主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洛寧。除了對方有那個能力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當初翎墨殿下在青冥居居住的時候,是洛寧親身伺候,兩人關係也是極爲親近,情同姐妹。
見狀,陸嬤嬤的臉色愈加難看了。
她不喜歡洛寧,明明她主子都已經死了那麼久,卻還要鳩佔鵲巢,霸着青冥居夫人這個位置不鬆手,累着自己的主子只能這樣無名無分不明不白地跟在居主身邊。
目光不善地看了洛寧一眼,陰冷地笑了笑,“洛寧,你這樣做恐怕不好吧,小姐肚子裡好歹是居主的孩子,現在孩子流掉了,你就這樣放過這些罪魁禍首?就算是護着你的主子也不是這樣護着吧,對方死了這麼多年,屍骨恐怕都已經化成灰了!”
“哦,不對,聽說到現在爲止屍骨都沒有找到,這就是生前壞事做了……”話還沒有說完,洛寧直接揚手給了陸嬤嬤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而又響亮。
那些侍女僕從都默默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洛寧姑姑的性子很好,輕易不發怒,更別說出手打人了,可是,青冥居的人誰都知道,洛寧姑姑的底線是那位已經逝去的青冥居夫人。
幾次出手,都是爲了她。
陸嬤嬤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看着苑中一干人似嘲諷的目光,心中瞬間升騰起一股怒意,狠狠地盯着洛寧,“洛寧,你別太過分,你以爲這次居主還會護着你麼?”
洛寧輕輕一笑,收回手,取出錦帕輕輕擦拭着剛纔打了陸嬤嬤的那一隻手。
看着洛寧的動作,陸嬤嬤臉上一陣青白之色,胸膛被氣得起伏更大了。
“陸嬤嬤,我家主子是居主拜過堂,入過譜的妻子,哪怕她現在不在了,按照規矩,你也是應該喚她一聲夫人,若是陸嬤嬤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那洛寧就只能不尊老地請陸嬤嬤去學一學規矩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洛寧臉上的表情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只是眼眸之間卻是寒光閃現,幽深無垠。
隨即話鋒一轉,“再說了,水惜音摔倒,罪魁禍首怎麼就是他們了?是他們將水惜音給推到了還是他們有意絆了她?依我看,指不定就是她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不然怎麼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偏在居主馬上就要回來的時候。”
這句話,裡面的意義很是耐人深思。
一干丫環侍從口觀鼻鼻觀心地不說話,整個青冥居,也就知道洛寧姑姑敢說這樣的話。
陸嬤嬤目光狠狠地瞪着洛寧,正準備說話的時候,一道低沉清冽而又帶着幾分妖魅的聲音緩緩傳來,“發生了何事?”
聽見聲音,陸嬤嬤小跑到從遠處緩步而來的妖紅色身影邊,哭訴着開口,“居主,您要爲我家小姐做主啊,這些下人對我家小姐一直不盡責,導致她今日摔倒,連……孩子都流掉了!”說到這裡的時候,陸嬤嬤小心地看了一眼亦澈的表情。
絕魅妖嬈的容顏之上一片深沉,看不出喜怒。
陸嬤嬤餘光看了一眼洛寧,眼角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即便居主不喜歡自家小姐,可是,那到底是居主的親骨肉,怎麼可能會不在乎,這麼多年,自己一直都洛寧給壓着,這一次,她一定要洛寧褪一層皮!
“而且,洛寧竟然還信口雌黃,說我家小姐是故意的,甚至暗指小姐肚子裡不是您的孩子,我家小姐從小就喜歡您,小時候更是和您定有婚約,怎麼可能會做出對不起您的事情?我家小姐爲了能夠待在居主身邊,放棄了自己的一切,現在就只剩下居主了!”
看着陸嬤嬤一張老臉,聲淚俱下地哭訴,站在一旁的洛寧脣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本來想忍的,忍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住,似笑非笑地開口,“陸嬤嬤。美人如此哭訴是尤帶風情,您老可就有些不可言說了!”
“噗!”亦澈身後的青六直接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嬤嬤:“……”狠狠地剜了洛寧一眼。
洛寧也不在意,只是目光落在了亦澈身上,淡淡地笑了笑,“居主。”
亦澈點了點頭,目光朝裡面看了一眼,“裡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大人應該沒事,不過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洛寧對着亦澈挑了挑眉頭,然後似笑非笑地開口,“居主,您的孩子流掉了,您現在什麼感覺?”
苑中的人除了青五青六之外皆是心驚膽戰,他們知曉這位洛寧姑姑在居主面前一貫口無遮攔,但是,口無遮攔到這個地步,他們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生怕亦澈一生氣,對方的小命就交代了。
亦澈只是冷涼地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然後便是站在苑中,雙手環胸,妖魅的鳳目沒有任何情緒地看着遠處的天水一線,似在思索什麼。
陸嬤嬤見洛寧如此與亦澈說話對方都不怪罪她,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怨念,不過礙於剛纔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等自家小姐嫁給居主之後,她一定要洛寧好看!
在她心中,那個女人反正死了那麼久,這麼多年,居主身邊又沒有其他女子,便是小姐在外散佈她是青冥居夫人這個消息居主都沒有反駁,自家小姐成爲青冥居女主人是早晚的事。
洛寧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對方,沒有說話。在想到那麼已經逝去的風華絕代的女子,心中生出一抹說不出來的無奈和悲涼之感。
又看了一眼站在苑中紅衣妖嬈,卻孤寂蕭索的男子,抿了抿脣,沒有說話。她並不是不同意居主另娶妻子,畢竟墨小姐死了這麼多年,居主還年輕,而且當年墨小姐離世太早,也沒能爲居主留下一兒半女,青冥居也還是需要繼承人,只是,至少不能太差不是?若是水惜音那個女人,便是她都替居主和墨小姐覺得掉價!
“居主,你這次回了青冥居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洛寧走到亦澈的身邊,問。
“明日。”亦澈目光清淡不帶任何情緒。
別說陸嬤嬤了,就是洛寧都有些意外,“這麼快?”
亦澈沉默了片刻,看向洛寧,“等一下你去書房等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洛寧雖然疑惑不解,不過還是道了聲是。
沒多久,一直緊閉的房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嫗。
“我家小姐怎麼樣了?”陸嬤嬤急急地上前問道。
那位老嫗向亦澈行了一禮,“參見居主!”
“無妨,如何了?”亦澈的面容和話語都是極爲淺淡,令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水小姐已無大礙,不過孩子到底是沒有保住。”那位老嫗的聲音很是滄桑,還帶着幾分無奈地嘆息。
“她現在是醒着還是睡着?”亦澈又問。
“水小姐剛醒,不過因爲知道自己沒了孩子,情緒有些不穩定。”
“行了,你先下去吧!”亦澈再次開口吩咐。
“是。”
這時,陸嬤嬤再次上前,“居主,小姐平時有多看重這個孩子我們做下人的都知道,現在孩子說沒就沒了,小姐一定很傷心。”說着,還用衣袖去擦眼角的淚水。
亦澈眸色清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洛寧,“洛寧,這些人,你自己看着處理!”
被點到名的洛寧,“我來處置他們?你就不怕我徇私?”
“隨你。”聲音清淡地吐出兩個字,然後便直接進了房間。
聞言,洛寧微微勾起脣角,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陸嬤嬤,笑着緩步走近,“陸嬤嬤,你覺得我若是徇私的話,會如何?”
陸嬤嬤後退兩步,看了一眼洛寧,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那些侍女僕從,搖了搖頭,“居主是允許你隨意處置他們,沒有說我。”她是小姐身邊的人,居主現在都看望小姐去了,肯定不會將她交到洛寧的手中。
洛寧勾了勾脣角,“好,那我就先不處置你了。”目光輕掃了一眼院中的人,冷聲開口,“你們都下去吧!”
那些人面面相覷了一陣,似是沒有想到水惜音流產之後竟然會這麼輕易地就被放過。
“洛寧,你……”陸嬤嬤對這個處理方式明顯不滿意,剛說出三個字,就被洛寧冷然的目光掃視地瞬間噤聲。這位洛寧,人雖然年輕,但是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子威懾。
“怎麼?不想下去?還想試試我其他的處理方式?”洛寧半眯着眼睛,目光在他們身上走了一圈。
“謝洛寧姑姑!”說完之後,幾乎是瞬間便離開了院落。
見那些自己本來打算狠狠處置一番的人都被洛寧給放走了,陸嬤嬤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看了一眼站在苑中沒有離去意思的洛寧,陸嬤嬤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洛寧,人家小倆口在一起說說話,你跟在這裡湊什麼熱鬧?莫不是也想插上一腳?”
洛寧緩緩眯起眼睛,眸中冷芒乍現,卻是面容帶笑地開口,“看來陸嬤嬤確實是年紀大了,頭腦都已經不清醒了,水小姐至今還是雲英未嫁呢!”說話的時候,特別加重了水小姐三個字。青冥居以後的女主人即使不是墨小姐,也絕對不會是水惜音。
“你……”陸嬤嬤狠狠地瞪着洛寧,卻是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陸嬤嬤應該知道,我洛寧沒什麼其他的愛好,就是比較喜歡看戲,今日,我便看看,裡面那位如何將這齣戲唱下去。”說完之後,一揮手,她身後的一位丫鬟就搬來了一張椅子,洛寧也沒有任何顧忌地坐了下去。
一旁的青五青六齊齊地抽了抽脣角,看了一眼陸嬤嬤臉上忽青忽白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神氣地像個二大爺坐在椅子上笑地頗爲開懷的洛寧,兩個人再次相視一眼,齊齊無語。果然,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這種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女子!
洛寧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青五青六,最後目光停在了表情冷漠的青五身上,很快又將眸子移開,沒有說話。
乾淨清雅的房間,空氣中瀰漫着輕輕淺淺的檀香,遮蓋住了頗爲濃郁的血腥味。
水惜音躺在牀上,如空谷幽蘭一般的容顏因爲流產之事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蒼白,此刻,正睜着一雙眼睛看着牀頂的紗幔發呆。
房間裡面的珠簾被掀開,放下的時候發出極爲悅耳的碰撞聲,在空中晃了幾圈,泠泠作響。
“參加居主!”守在房間裡面的侍女俯身行禮。
“下去吧!”亦澈看都沒看對方,只是直接吩咐開口。
“是。”侍女轉身離開。
聽見聲音,水惜音也微微側頭,看見站在牀前的一道妖紅色身影之時,瞬間就紅了眼眶,聲音似乎都帶着幾分隱忍的哭腔,“亦澈,孩子……孩子沒了。”
亦澈沒有說話,只是眸眼微垂,神色安靜地看着對方。
“對不起!”水惜音的聲音帶着幾分愧疚和無奈,還有隱隱的低泣聲。
亦澈忽然勾脣淡淡一笑,目光看上去極爲溫柔,簡直溫柔到可以溺出水來或者將人溺斃在其中,對着水惜音聲音亦是柔和地開口,“沒關係。”
“可是……”水惜音自責的低泣聲還沒有說話,亦澈的聲音再次傳來,“沒關係,反正以後我們之間也根本不會有孩子!
聲音依舊很溫柔,就連目光中的妖魅,都被溫柔所替代。
水惜音卻呆了呆,臉上的表情在瞬間滯住,哭着開口,“亦澈,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照顧好我們之間的孩子,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說?”
“呵呵……”亦澈低低一笑,“我說錯了什麼嗎?我自己做過什麼我自己最清楚,那天晚上雖然喝醉了,但是有沒有發生那檔子的事情我還不至於不知道!”
水惜音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白地近乎透明,看了一眼亦澈臉上的表情,心中驚疑不定。亦澈難道知道了?不,不可能,他如果知道了這麼時間怎麼可能一直不說?
咬了咬下脣,眸中水光流轉,泫然欲泣,“亦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從小就喜歡你,又在你身邊待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
亦澈妖魅的眸子淡然無波,拖出一張椅子在牀前優雅地坐下,望着水惜音頗爲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們之間,還談不上誰對不起誰。”他曾經或許因爲退了婚約而對水惜音有所虧欠,但是,就算虧欠,也早已經還清了。
他和水惜音之間的關係,用對不起這個詞太牽強,畢竟,對不起的前提也是要有一定關係的!
水惜音的臉色再次白了幾分,近乎透明,“亦澈,你……”不管彼此做了什麼都談不上對不起,亦澈是想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麼?
“亦澈,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況且我還爲你懷了這麼久的孩子,就算現在小產了,也不是我所希望的。”美人眸中含淚,一臉幽怨控訴地看着亦澈。她根本不相信亦澈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亦澈不可能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亦澈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清淺淡然,垂下眸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水惜音許久。
水惜音被亦澈的目光有些微微不自在,正想說話,亦澈淡冷的聲音緩緩傳來,“水惜音,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是誰的你比誰都清楚!”
水惜音臉色已經不能再蒼白了,水眸盯着亦澈許久,發現對方眼中一片篤定沒有任何開玩笑,水惜音的心瞬間似乎墜入谷底,連帶着身體都輕顫了幾下,一個不可能的想法在腦海中浮現,“這件事情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難怪當初自己告訴他這件事情對方的表情很平淡,難怪當時洛寧臉上諷刺而又怪異的表情,原來他們竟然是一早就知道!
“是。”亦澈倒也沒有任何隱瞞。
水惜音脣角的血色都褪去了,歷來如蘭花般淡雅幽靜的眸子染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冷然和質問,“那你之前爲什麼不說?”話語微微有些顫抖。
亦澈知道,亦澈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知道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知道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景權陽的,但是,即便如此,亦澈也還是一點不都在意,哪怕這麼多年,他還是一丁點都不喜歡她。
一點兒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水惜音全身發涼。
她本來以爲,紫翎墨好歹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她自己又是亦澈身邊唯一的女子,只要時間久了,亦澈肯定會愛上自己的,可是,現在的一切告訴她,都是她異想天開。
十年時間換不回亦澈的零星半點在意,以後也不會有任何可能!
亦澈漫不經心卻又不帶任何感情地勾脣笑了笑,魅然若妖的眸底流蕩着妖異的流光,“我只是想看看,你既然將這個算盤打到我的身上,之後要怎麼圓回去?”
隨即眼眸稍稍淡了幾分,語氣也冷了幾分,“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爲了瞞過衆人,對自己腹中的胎兒狠下毒手。”懷孕的時間到底是差了近一個月,而且又是在他回來當天小產,不難猜出,這一切都是水惜音算計好的。
“我狠下毒手?”水惜音忽然笑了,卻是眼中帶着淚水,“亦澈,我狠下毒手你不知道原因麼?我想留在你的身邊,我想光明正大地留在你的身邊,而不是活在我自己自導自演成爲你妻子的戲中!”
然後頓了一下,眼中有幾分說不出的狠絕與恨意,“而且,你明明就和我訂下婚約,如果不是紫翎墨,我會成爲你的妻子,而不是現在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跟在你的身邊!”都是因爲紫翎墨,一切都是因爲她。
亦澈的眸子有些危險地眯起,眼中泛起絲絲冷意,“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到阿墨。而且,當年在認識阿墨之前我就已經有讓人去水家相談解除婚約的事情,是你不同意而已。”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女子,我若是被退婚在渝初會是怎樣的笑柄?”水惜音的聲音有些說不出來的不甘,質問。
“我當時說過,可以由你提出退婚!”亦澈的眸子情緒依舊,沒有多少變化。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你。”水惜音望着亦澈的眸光一片深情無限,自認識亦澈,她就喜歡他,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之後,她更是認定了他。
“可是,我不喜歡你!”聲音簡單直白,沒有任何情緒。以前他將水惜音當妹妹,後來,照顧她是因爲責任。她的母親,爲救自己而死,他答應了她的母親會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你喜歡紫翎墨,可是,她已經死了十年了,不過是一個死人,你爲什麼要心心念念地將她放在心裡這麼久?我那裡比不上她?”她是水家小姐,出身高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到底那裡比不上那個受人人唾罵的紫翎墨?
亦澈的眸子也徹底冷了下來,沒有任何溫度地看着對方,“世間女子縱有千好萬好,在我這裡,卻沒有任何人及得上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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