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間之後,風清持將所有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精緻眉宇之間的神色無聲無息地濃郁了幾分,眼眸幽深,如墨沉冷,一片深邃幽冷在眸中掠影無波。
她在想,未檀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布這個局?!
她死的時候?她被算計中了蔚瀾?還是……在更早的時候?
輕嘆了一口氣,將這些想法都壓了下去,無論如何,她還是要見一見未檀,至少,關於言絡身上的離魂反噬,她要弄清楚。
一番洗漱沐浴之後,風清持換了一身水藍色的衣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眉宇浮現了一抹幽涼。
天還沒黑!
可以晚些時候再去找言絡。
另一個房間。
言絡聽着暮絮鸞暗衛傳達的話,白皙精緻的面容微微頓了一下,“我知道了!”輕飄飄地擲出四個字,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深沉。
如果不是爲了他,暮絮鸞也不會從滄州來到西海關,更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到底,他欠暮絮鸞一聲對不起。
“言丞相,城主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無需將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城主說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願意承擔後果。”暗衛再次淡淡地開口。
言絡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窗外。
“話已經帶到,在下就告退了。”見言絡點了點頭,暗衛便轉身離開。
房間裡面,再次只剩下言絡一人。
想起下午離開的風清持,言絡那雙絕美的流目沾染了一分幽幽的無奈。清持是真的生氣了,他要怎麼才能哄好她?!
大概是趕了一天的路太累了,風清持坐在房間裡面的時候便直接睡着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裡面一片幽暗。
下意識地看向窗外,一輪皓月已經微微西移,在墨色的天幕,閃着銀色的清輝。
她居然睡了這麼久?!風清持心中有些意外。
動了動身子,發現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件披風,凝了凝眉,剛準備起身的時候房間裡面傳來了一道清潤的聲音,“你醒了!”
風清持一愣,身子微微一僵。
清透如水的眼眸透過暗夜,沒有一絲偏差地鎖住了軟榻邊那張椅子上的人。
“言絡!”淡淡的兩個字,聽不出是何種情緒,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情緒。
“嗯,是我。”言絡聲音輕柔了一分。雖然知道清持的語氣並沒有詢問,但是他還是想回答。
接下來,兩個人便都沒有說話,一室夜色,一室沉默。
“你……現在對我沒有話說麼?”久久的沉默之後,言絡的嗓音似乎有幾分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聽起來似乎還有幾分無奈。
風清持還是沒有說話。如果此時房間有燈,言絡一定能夠看見她此時帶着幾分琢磨和意外的表情。言絡這是想通了?開竅了?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言絡的道歉,很是真誠。
“哦!”風清持緩緩擲出一個字,僅僅是一個字還是聽不出喜怒。她在想,言絡若是不再死鑽牛角尖,那她還要不要霸王硬上弓?!
見風清持只是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個字,言絡心下涼了幾分,清持果然生氣了,早知道他下午那個時候就不應該拒絕清持了,順從的話,他們……想到這裡,言絡的臉不爭氣地紅了。
幸好沒有點燈,這個時候,言絡如是想。
“你什麼時候來的?”就在言絡愣神的時候,風清持再次開口。
“剛來不久。”言絡取出火摺子,藉着微弱的光暈走到了案几前,將上面的蠟燭點亮,房間裡面,瞬間明亮了幾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風清持覺得有些刺目,卻並沒有移開目光,神色淡淡而又認真地看着燭火旁邊那一道清癯修長的天青色身影。
“清……”說話的時候,言絡剛剛轉身,對上風清持的目光,到了脣邊的話語都在一瞬間頓住,就那樣靜靜地與她對視。
“你瘦了!”風清持沒有收回目光,眸色認真地看着言絡,語氣低沉地吐出三個字。比起之前在焱鳳的時候,言絡確實瘦了不少。
言絡微怔了片刻,絕美的流目也隨之深邃了幾分,染了一層暗芒,緩步走到風清持的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削薄而又蒼白的脣微啓,“你也瘦了。”話語帶着說不出來的心疼。
這段時間,他都沒有好好地看過清持。
對上言絡的視線,風清持眼中眸色一轉,清清涼涼地開口,“還不都是因爲你!”
言絡一頓,呼吸都在一瞬間滯了滯,好看的流目緊鎖着風清持,看如她的眼眸,長臂一攬,將風清持帶入了懷中,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語氣沉沉中帶着後悔與歉意,“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將頭枕在風清持的肩上,下巴在她的脖頸上輕輕蹭了幾下,低頭神色認真地看着風清持,“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再推開你了!”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風清持亦是認真地看着他,聲音輕輕淺淺,沒有一絲敷衍。
伸手抱住言絡,風清持埋首在他懷中,低低地,悶悶地開口,“言絡,今日在來西海關的路上,我不知一次在想,見到你之後,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頓!”
言絡勾脣輕輕一笑,白皙的臉上帶着溫柔寵溺的笑意,聲音極爲輕柔地答應,“好,這次一定隨你收拾,不管如何我都不會還手。”
從言絡懷中擡起頭,風清持微蹙起眉頭,神色未明地看着言絡。
“怎麼了?”伸手撫平她的眉宇,言絡低低地問。
“可是,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捨不得動手收拾你了!”風清持的聲音依舊是清淡地恍如流雲,卻極爲難得地帶了一分委屈,尤其是一雙清透的眸子,此刻就那樣靜靜地看着言絡,眼眸中的神色,有幾分孩子氣。
言絡何曾見過這樣的風清持,怔楞了一下,心中卻也在那一瞬間多了幾分心酸,想起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所說過的話,他是真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刮子。
看着對方精緻的容顏,聲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幾分,極爲複雜,“對不起。”說再多的對不起也無法道出他此刻的懊悔,也無法讓時間倒退到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
“下午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像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我也不想顧忌我們到底還有多少時間,只想在剩餘的這段時間,我們一起好好的!”風清持看着言絡,話語近乎是一字一句,極爲認真。
“好,不管還有多少時間,我們好好地在一起!”抱着風清持的手緊了緊,言絡將自己的臉貼着她的臉。
“言絡,我也不要你給我留任何後路,我不想要退路,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不會隨你而去,我的命是你換來的,這麼珍貴的代價,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而且,我還要好好活着。”風清持盯着言絡有些蒼白的容顏,看入了他的眼眸,沒有一絲的瑕疵的容顏寫滿了認真。
言絡所做的一切她都已經知道了,他想隱瞞的,未曾隱瞞的,所有的所有,她都知道了。
雖然惱他恨他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但是,見面之後,所以的一切怨恨都抵不過她對他的捨不得。
她不需要也不要言絡給她留退路。
她的一切退路,就是言絡!
“好,你要好好活着!”言絡也是認真地看着風清持。
低頭輕輕一吻,印在了風清持的額頭,蜻蜓點水地觸及之後便離開,“清持,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話的時候,言絡對着風清持,勾脣淺淺一笑,眸色淺淡,似有一抹清越的流光幽幽盪漾,熠熠生輝,極爲耀眼奪目。
風清持被這樣燦爛瀲灩的笑晃了晃眼,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是不是很好看?”言絡的脣角噬了一抹慵懶到近乎妖魅的笑,聲音瀲灩生波,尾音似乎伴隨着眉梢上挑了幾分,極爲好聽。
風清持回神,脣角微微抽搐了兩下,“對,很好看,全天下就言絡最好看。”
聽着風清持極爲敷衍的話,言絡本就上挑的眉又上揚了幾分,出塵絕水的清魅容顏多了一絲得意之色,“對,我最好看。”說話的時候,眉宇之間已經浮現了幾許溫柔。
言絡從一旁的衣架上爲風清持取了一件披風,動作熟練地爲風清持披上,然後爲她繫好披風帶子。
風清持和言絡靠地很近,近到她都可以數清楚對方如鴉羽一般的睫毛,脣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走吧!”繫好衣帶之後,言絡爲她將披風攏到一切,伸手牽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兩人並肩走出了房間。
外面明月皎潔如霰,星子疏疏朗朗地散落在天幕,爲整片大地,鍍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
月光之下,有兩道頎長的身影並肩而行。
“言絡,你帶我去哪兒?”風清持清淺淡然的聲音較之往常很明顯地回暖了幾分,還帶了一抹好奇。這麼晚了,言絡要待她去哪裡?
言絡停下步子,一雙好看的眸子堪比星月,“保密。”
兩人一直朝着北方而行。
大約在半個時辰之後,兩個人的面前出現了一方半月形的湖泊,月色之下,湖面水光粼粼,閃着淺銀色的光芒。
在微薄的月色之下,隱約可以看見,湖岸有一些亭亭落落的出水植物,各式各樣,沒有任何順序地聚集在一切卻也並不顯得雜亂。
天地安逸,一切靜謐到了極點。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風清持眉眼微微一亮,看向言絡。
言絡低低地笑了笑,“前些時候無意中發現的。”
風清持仰頭看着夜空,將手舒展開來,聲音清和中帶着幾分感嘆,“真安靜啊!”
言絡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對着風清持勾了勾脣,絕美的流目中有幾分神秘,“再等一炷香的時間。”
風清持也沒有問爲什麼,緩步走到湖邊,蹲下伸手輕拂了幾下湖水,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跳躍着跑向遠方。
“言絡,這水很涼,而且還有魚。”風清持的聲音,帶着難得的輕快和愉悅,歪頭看着言絡,脣角勾勒出了一抹絕美的笑意。
看着面前笑容明媚燦爛的少女,言絡的眸子深邃了幾分。從他記事起,基本上沒有在她的臉上見過這樣明媚如陽光的笑意。
她經常會笑,幽冷的,邪肆的,冷魅的,玩味的,不羈的,或者只是微微勾起脣角,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意,就想是陽光明媚的少女,眼神清澈,眸色明媚,斂盡了世間的絕色。
“很美!”言絡看着風清持,眼眸中有幾分癡迷,聲音低低地近乎輕喃。
風清持與言絡有些距離,並沒有聽清楚他的話,“嗯?你說什麼?”精緻的臉上,依舊洋溢着燦爛的笑。
並不在乎言絡的回答,風清持伸手繼續撥弄着湖水。
言絡沒有說話,在湖岸的一塊巨石上坐下,眸色安靜而又滿足地看着蹲在湖邊的那個身影。
“這裡的水有些涼,不要玩太久了,當心受了寒氣!”大約半炷香的時間,言絡淡淡開口。他就知道她會喜歡這裡。
“好。”不知是美景還是其他,此時的風清持甚至都可以稱得上是乖巧地答應了一聲。
提起披風和裙襬,風清持緩緩走向言絡。
在風清持走近的時候,言絡對着她伸出手,風清持將手放在他的手上,言絡輕輕一拉,風清持接力上了巨石。
挨着言絡,兩人並肩而坐。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相互依偎着,月色之下,兩個人的身影融爲一體,只有一個細長的影子。
半炷香之後。
一縷青瓷煙水色自湖面緩緩升起,
湖面上緩緩升起青瓷煙水色,在皎潔無暇的月色之下,自成一副清華淡雅之景。
青瓷煙水色越來越濃,漸漸瀰漫到了整個湖面。
看着眼前的景色,風清持的眼中浮現了一抹詫異,爾後勾脣笑了笑,“很美。”
言絡看了一眼湖面之景,又低頭看了一眼風清持,認真附和,“嗯,很美。”
不多時,湖面的碧荷接連盛開,自湖岸最外圍,成圈地向湖面延展,不凌亂,極爲有序地次第竟開,不是兩朵成羣地一起盛開綻放,而是一枝碧荷滅,接連着一枝碧荷開,偶爾有錦鯉在碧荷下跳躍,撲騰的水響伴隨着四濺的水花。
此前盛景,瑰麗無雙,煞是好看。
風清持眼眸中浮現了驚豔之色。碧荷本就不多見,這裡竟然是一湖麼?而且,就連盛放地都是如此絕然奪目。
夜風漸起,一盞不算明亮的燈暈緩緩升起,然後,越來越多,如星子一般,飄上了天空。
風清持和言絡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山巔較爲平緩的空地,是以,那些孔明燈最開始是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下,然後緩緩上升。
明黃色的燈暈似漫天星子,與湖中的一開一滅的碧荷相輝映,碧荷離散的湖水之中,倒映了漫天星子與亭亭碧荷,映襯着湖面青瓷煙水色的濃霧,一切都美到了極致。
“這是你放的孔明燈?”風清持神色震撼地看着面前地景色,伸手扯了扯言絡的衣袖,沒有轉頭,目光依舊凝聚在面前的景色之上。
言絡勾脣淺淺一笑,從風清持的身後連着披風一起擁住了她,將頭枕在她的脖頸上,蹭了幾下,低低地開口,“喜歡麼?”這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好的道歉方式。
風清持點了點頭,直接靠在了言絡的胸膛上,微微偏頭,帶着梨花清香的脣瓣輕輕擦過言絡的臉頰,聲音淡淡中帶着一抹蠱惑,“喜歡,很喜歡,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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