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絡神色微微一怔,幽深複雜了幾分,靜靜地看着風清持,半晌之後忽然眯着眼睛笑了笑,絕美的流目燦若星河,如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輝,聲音低低地開口,“清持,你在吃醋是不是?”
風清持微不可見地彎了彎脣角,深邃的鳳目依舊幽深,“不要轉移話題,回答我的問題!”
言絡絕色的容顏微微凝滯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你趕了一天的路太累了吧,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對於那個問題,言絡依舊避而不談。
風清持眸子沉沉地看着他,沒有偏移,眼中神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沉,一片墨色的碎光幽幽流轉,盯着他看了許久,聲音兀自一沉,也冷了幾分,“言絡,你知道我的性子!”
言絡閉了閉眼眸,蒼白的臉上有些複雜,“清持,我不想耽誤你的一生!”她的人生還很長,她可以不介意,但是他沒有辦法不去替她在意。
他所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這段時間,有她在身邊,他很開心,但是,他不能碰她。
風清持臉色頓了一下,目光沉靜地看着言絡,沒有一絲商量餘地地開口,“言絡,如果……我堅持呢?”說話的時候,風清持手下動作未停,輕輕一挑,直接解開了言絡的腰帶。
言絡臉色一僵,連帶着身子都瞬間僵住。
“清持!”聲音隱忍複雜,還帶着幾分無奈。
風清持眸子沉沉地看着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最後輕呼了一口氣,退後兩步,精緻眉眼之間的神色已然淡了兩分。
然後收回目光,沒有任何猶豫地轉身大步離開。
看着風清持筆挺如竹的背影,眼眸微微一垂,睫毛輕輕顫動,在白皙精緻的容顏之上,投下了一片薄薄的陰影,映襯着眼底的神色也是忽明忽暗,有些晦澀不明。
時七一直都沒有離開,抿着脣站在院子外面,冰藍色的眼眸已經變成了墨藍色,有些濃郁,有些深沉。
一旁被蒼梧攔住的紀寧塵看着時七的眸色變化,有些意外好奇地“咦”了一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你的眼睛居然還會變色?我喜歡紅色,要不你變個紅顏色給我看看?”
“要大紅色的那種!”末了,紀寧塵又添了一句。
時七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天地設色的絕美容顏有些深沉,貫來寡涼薄淡到近乎荒蕪的眼眸,此刻難得地浮現了極爲複雜的情緒,淡如冰晶的脣微微抿了抿。
聽見紀寧塵的話,蒼梧和蘭澤齊齊地翻了一個白眼。這個西海關的關主怕不是個傻子!
“喂,小兄弟,你是不是喜歡我們言夫人?”紀寧塵故意加重了言夫人的音,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
聽到小兄弟這個稱呼,蒼梧和蘭澤額間垂下幾根黑線。還從來沒有人用小兄弟來稱呼公子!
“他們還沒有成婚!”時七冷着聲音強調,白皙精緻的玉顏面無表情。
言絡和師姐沒有成婚!
“可是言夫人上次自己承認了,而且,言丞相也認可了!”紀寧塵覺得,這位眼睛很好看還會變顏色的小兄弟有些執着。很明顯,言絡和風清持是一對相愛的戀人,他跟着摻和什麼,難道非得他們拜了堂才放棄?!
不行,作爲言絡的好友,他得快些將這個消息告訴言絡!
時七臉色微不可見地蒼白了一分,依舊沒有說話。他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是,他還是無法放棄,他就是這樣的人,自己想要的東西費盡一切心思都想要得到,直到……不得不放手!
一道藍色的身影從房間裡面出來,紀寧塵俊朗的容顏有些意外。
看着風清持沉靜淡漠的容顏之上,時七也有些詫異,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言絡呢?”紀寧塵上前幾步,越過風清持朝她的身後看了兩眼,空無一人,然後很是自來熟地對風清持笑嘻嘻地問。
“你去問他。”風清持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說完之後,再沒有理會紀寧塵,走到時七的面前,看着他問道:“你怎麼不回去休息?”
“我在等你!”時七認真地看着她。
風清持移開臉,笑了笑,聲音淡淡地開口,“趕了一天的路,早些回去休息吧!”
時七頷首,與風清持一起離開。
蘭澤和蒼梧見狀,也跟了上去。
紀寧塵看着四人離開的背影,皺着眉納悶了半晌,然後轉身去找言絡。
人還沒有走進房間,聲音便已經傳來,“言絡,言絡,你怎麼就那樣讓風清持離開了?”
言絡依舊是剛纔的姿勢,一直有些怔愣失神的神色在聽見紀寧塵聲音的瞬間緩緩回神,面色如常地站起身子。
言絡淡淡地看了紀寧塵一眼,沒有說話。
見狀,紀寧塵皺了皺眉,“言絡,你和風清持難道還沒有和好?”
“我們沒事。”
“那剛纔風清持怎麼這麼早就離開了?”紀寧塵覺得,若是他們兩個人真的和好了,應該要膩味很久纔是。
“趕路太累了,她需要休息!”說完之後眸色涼涼地看了紀寧塵一眼,“你這兩日若是太閒了我可以找些事情給你做?比如去將白未檀的糧草給燒了?!”
紀寧塵脣角微微抽搐,“言絡,言公子,言丞相,我纔剛才從戰場回來。”雖然只是小規模的戰場,但是,總還是在抗敵不是?!
“那你還有心思管這些事情?”言絡道。
紀寧塵瞬間沒好氣地看着他,“我這是爲了誰,本公子連洗漱都不曾就趕着來這裡看你,還不是關心你!”
“你難道不是爲了來看戲?”言絡涼涼地反問。
紀寧塵一噎,頓了一下,然後梗着脖子沒好氣地道:“言絡,我可告訴你,風清持身邊那個叫做時七的男子可是喜歡她,而且她和時七之間的關係還不錯,到時候你媳婦兒跑了別找我哭!”說完之後,還對着言絡冷哼一聲。
“時七是我弟弟。”言絡聲音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雖然和紀寧塵相識不久,但是很明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不錯。
紀寧塵愣了一下,神色意外,沉默許久才後知後覺地道:“兄弟倆喜歡一個女人啊!”居然是這樣的戲碼。
言絡沒有說話,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的流雲。
紀寧塵是知曉言絡身上離魂反噬這回事,自然也猜到了他的顧慮,俊朗的容顏有些深沉,神色頗爲複雜地看着言絡:“言絡,就我認識你的這段時間,你推開風清持都不止一次了,雖然我和她不過是幾面之緣,但是我能看出來,她是極爲驕傲的性子,這麼久都沒有離開,應該也是愛慘你了!”
言絡雖然依舊是看着天邊,但是紀寧塵知道,他說的話言絡都在認真地聽。
“言絡,設身處地爲風清持想一想,你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如何?是,你是爲了風清持好,不希望她將自己的一生押在你這個活不久的人身上,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對她來說,即使你活不久了她依舊願意在你身邊,陪着你,不離不棄,這個時候,你將她推開,你有考慮過她的想法麼?”
拖出一張椅子在言絡身側坐下,“如果你和風清持身份調換,是她活不長久,不僅讓你離開,還爲你安排好了其他的男子以及餘生的路,你會如何?”紀寧塵覺得,言絡大概就是鑽牛角尖,或者……他低估了風清持對他的感情。
“不會讓她這樣做。”言絡沒有任何猶豫地回答。
“是啊,言絡,你自己都不想接受的事情憑什麼要風清持接受?!”紀寧塵反問。
“而且,即使你活不了多久,你覺得這樣的風清持,留在別人身邊會比留在你身邊快樂麼?我不信!”紀寧塵的聲音也隱約帶了幾分質問。
言絡沉默了許久,似乎有很多東西,在腦海中一瞬間變得清明瞭。
轉過頭看向紀寧塵,勾脣淺淺一笑,真摯而又認真地開口,“寧塵,謝謝你!”
紀寧塵擺擺手,無所謂地開口,“謝謝就不用了,你想明白了就好,剛纔我看風清持似乎挺生氣,你還是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哄她吧!”在他的印象中,女孩子都是不好哄的吧。
言絡頷首。剛纔清持應該是真的生氣了!
紀寧塵伸了個懶腰,“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休息了!”伸手拍嘴打着呵欠,犯困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太困了,希望醒來你們可以和好如初!”唔,他還沒有見過他和好時候的樣子,還……蠻期待!
另一個院落。
房門和窗戶都是緊閉着,透不進光的房間,幽暗一片。
暮絮鸞着了一身墨綠色的衣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發呆,面容之上的傷已經沒有痕跡,只是,與尋常張揚不羈相比,神色沉寂了很多,甚至可以說了帶了幾分木訥呆滯。
暮絮鸞即使是可以獨當一面的暮城城主,但也是個女子,那次發生的事情,到底給她留下了太大的陰影。
“叩叩叩!”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暮絮鸞瞬間回神,“進來。”
下一刻,一道墨色的身影出現在房間,“城主,風清持已經回來了。”
聞言,暮絮鸞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又似乎一瞬間失去了些什麼,勾脣笑了笑,但是笑着笑着,眼淚就不爭氣地留了下來,將臉色襯地更加蒼白。
那位暗衛愣了一下,低低地開口,“城主,其實,你沒有必要將那個消息告訴風清持的!”
“算是我……最後讓自己放手,給他們一個成全吧!”暮絮鸞的聲音很低,隱約帶着幾分顫慄的泣音。
言絡和風清持之間,她根本插不進去,言絡自己也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在他的眼中心裡,能放下的就只有一個風清持!
那個女人,簡直讓她羨慕到嫉妒。
“你去告訴言絡,婚約之事就算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是暮城城主暮絮鸞,還不至於淪落到讓別人因爲同情而求娶的地步,我不屑!總有一天,我不會再喜歡他,也總有一天,我總會碰到自己喜歡的人!”暮絮鸞的聲音很淡,很輕,也很絕然。
就算髮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也還是固守自己的驕傲,更何況,本來自己答應言絡一是爲了滿足自己這麼多年的想法,至少言絡答應了娶自己,二是……有一個理由逼迫風清持來找言絡!
現在風清持已經來了,言絡接下來會如何做,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黑衣暗衛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屬下一定將話帶到。”
暗衛轉身離開之後,房間裡面,有低泣的聲音緩緩傳出,飄蕩在昏暗的房間裡面,有些說不出來的悽然與決絕,還有幾分心碎的無奈。
第一次見到那個青衫玉帶的錦衣小少年,她的心就遺失在了他的身上,這麼多年,哪怕是那次風雲宴上言絡帶着風清持出席她說着放棄也其實從未真正放下過,可是今天,她真的要放下了!
言絡,我要將自己的心從你身上收回來,你毫無知覺,我心如刀割!
這就是愛情裡面的,我愛上了不愛我的人。
回了上次居住的院落,風清持並沒有回房間,而是躍上了一棵大樹,坐在樹上看着天邊的流雲愣神片刻,便闔上了眼眸。
時七見狀,也施展輕功坐在了她的身邊。
光禿的樹上,並肩而坐着兩道頎長的身影,容顏皆是精緻無暇,美如墨畫。
風清持並不意外,沒有睜開眼睛,“時七。”
時七盯着她白皙無暇的容顏,抿着脣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給言絡把過脈,脈象平穩,沒有任何異常。”停頓了一下,寡涼薄淡的聲音第一次帶了不確定,“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離魂的反噬,言絡的生命氣息似乎在極快地流失。”
風清持沒有說話,其實,剛纔在靠近言絡的時候,她也有這種感覺。
“我沒有接觸過苗疆蠱術,但是曾經在藏書樓看過一卷記載苗疆異術的孤本,或許,我們可以試着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時七的聲音,淡到幾乎不可聞。
風清持微微一愣,看着時七,有些複雜,也有些意外。
“雖然沒有把握,但是我們可以試一試!而且,還可以讓師傅過來一趟,畢竟他見多識廣!”時七解釋地開口。
風清持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微愣。
時七被看地有些不自然,“你……看着我幹什麼?”
風清持別開臉,望着遠處黛綠色的羣山,有些感慨,“言絡如果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對於這個弟弟,她能看出,言絡一直很在乎。
時七眸色涼淡了幾分,“我想幫他,不是因爲他,而是因爲你。”他不想看見她眉間的鬱結之色,僅此而已。
“謝謝你!”風清持看着時七,認真地開口。
“你謝地太早了,我半分把握都沒有。”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藏書樓中與苗疆有關的書卷才由此一說而已,其大部分是爲了讓她覺得至少還有希望。
“這個無妨,而是很多其他的事情,都應該謝謝你!”風清持淺淺一笑。至於言絡能活多久,這兩天她也想明白了,不管如何,這段時間她好好地陪着他,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時七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幾下眼睛,身手認真地撫上她的眉眼,“師姐,從你那次醉酒之後,你就從來沒有對着這般真心笑過。”
風清持神色一怔,動了動脣,神色複雜深沉。
“對不起!”她無法迴應他的深情。
時七沒有說話,“我不想承這句話。”承了這句話,就代表了放棄。
然後看都不看風清持一眼,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回了房間。
看着他的背影風清持嘆了一口氣。剛纔她是趕了一天的路風塵僕僕,等她沐浴洗漱之後,管言絡同意不同意,強上了再說!
打定主意之後,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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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樂!
本來想今天多更一些的,順便映襯銜接一下七夕,因爲有些小感冒午睡醒來就晚上了,然後……就只能明天了!
麼麼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