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與太后未嘗不知道辦法是夏禾想出來,但他們願意裝傻,將功勞安到江瀟瀟身上,只因江瀟瀟是皇族,代表的是皇室的面子,亦是他們的面子。
夏禾正是因爲想到了這一點,纔會毫不猶豫地決定讓江瀟瀟出面。
難題也出了,禮物也收了,太后心滿意足,她本打算就此放過夏禾,但轉念一想,不行,她還沒有玩夠。
琢磨了一番,太后道:“既然這金冠的難題是瀟瀟解開的,便不算數,哀家要另出一道題,夏禾,你可準備好了?”
長公主當即拍手高聲附和:“母后英明!”
皇帝呵呵笑道:“看來朕今日這個熱鬧是湊對了,拭目以待,拭目以待啊!”
正在躲長公主殺人目光的夏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你們一家子不會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把我玩脫吧?
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太后道:“哀家要你當場作畫送給哀家,只是哀家又看膩了那些普通的畫,想看些新奇點的。”
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陣驚呼,楊曉寧更是一臉幸災樂禍。
新奇?
哪種畫算是新奇呢?
夏禾捏着耳朵苦思冥想,見她愁眉不展,顧飛璟拱手道:“太后,畫有什麼好看的,近日飛璟先學了一首曲子,不若飛璟彈給您鑑賞鑑賞?”
他維護之意明顯,衆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太后不緊不慢道:“你想彈琴不急在這一時。”
“可是……”顧飛璟還想爭取,楊曉寧跺腳道:“飛璟哥哥,老王妃再三交代,叫你不要理會那些毫不相干的人,你都忘記了嗎?”
“我的事不要你管!”顧飛璟皺眉低喝,終是徹底惱了,他望了眼始終不肯正視他的夏禾,道:“她並非毫不相干之人,是我的心……”
“我想到了!”夏禾突然一拍手,歡喜道:“我想到要怎麼做了!”
顧飛璟未出口的話繞在舌尖,將吐不吐,憋得臉上通紅。
皇帝瞥了顧飛璟一眼,大馬金刀坐着,道:“那就趕緊畫出來讓大夥瞧瞧吧。”
顧飛璟只得將嘴邊的話咽回肚子裡,挫敗地退到一邊。
太后讓宮娥準備筆墨,夏禾擺手,道:“太后,只需給夏禾一張薄紙,一盆細沙,一個大木匣,一盞明燈便可。”
“哦?”太后眼底微亮,吩咐宮娥道:“按夏小姐所言去安排。”
宮娥應聲退下。
夏禾又道:“還請太后命人將門窗關好,用幕布遮住亮光。”
太后愈發好奇,迫不及待地讓人點上燭火,將門窗都用厚厚的綢布封住了。
殿中瞬間昏暗不少,在衆人的竊竊私語中,宮娥將夏禾需要的東西都擡了進來,夏禾檢查過後,發現沒有問題,便將木匣打開,燈放進匣中,最後在匣子上鋪上寬大的白紙,讓兩個宮娥將紙固定好。
佈置妥當,夏禾福身道:“還請太后屈尊下殿一觀。”
太后與皇帝對視一眼,由皇后親自扶着太后,三人一起下到殿中,其餘人也都圍攏到夏禾身邊。
夏禾揚聲道:“麻煩各位宮娥姐姐將殿中的燈都熄了。”
宮娥斂首,將燈吹滅。
在一片黑暗中,夏禾深吸口氣,抓起一把細沙,開始作畫。
對,夏禾要作的就是沙畫。
匣中的燈光投上來,將薄薄的一層紙照得幾近透明,雖然效果還不及現代的玻璃好,但也足夠表達了。
殿中唯一的光源就是匣子裡的燈,衆人的注意力理所當然地聚集在這裡,她們只見夏禾的手一揮,一撒,一拋,一點,一劃,一勾,不過幾瞬,紙上便躍然而出一副春柳圖,其中亭臺樓閣,遠山流水一樣不缺,意境可謂深遠。
太后正細細觀賞,卻見夏禾一把沙子撒上去,又是幾筆,春柳圖便變成了綠柳蟬鳴,早荷尖尖的夏景圖。
“咦?”皇后驚呼,道:“畫變了!”
話音剛落,紙上的畫又變了深秋落日圖。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紙上的畫又隨之一變,變成了冬雪皚皚之景。
在場的都是受過良好教育跟文藝薰陶的貴族女子,對於畫,追求的是意境上的表達,而不是筆墨形式上的完美,是以夏禾這四幅圖雖算不得精美,卻是完整地將想表達的東西傳達了出來,而衆人也確實領會到了。
是以,在場之人無一不讚嘆感慨。
最後的最後,夏禾手一揮,將紙上的沙打亂,而後將細沙都掃到盆裡,紙上乾乾淨淨,仿似方纔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太后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回到寶座上,殿內再次恢復一片光明,她才如夢初醒般,恍惚道:“這是一副活的畫,裡面不僅有四季更迭,也有始終如一,這讓哀家想到了逝去的時光,以及在逝去的歲月中,那些改變的,不變的種種,心中頗爲感慨。”
夏府福身道:“時如流水,一去不返,吾等能做的,便是珍惜當下,固守己心。”
“說得好。”太后含笑點頭,道:“這是哀家見過的最新奇,也最神奇的畫,你很好地完成了哀家的要求,哀家要賞你。”
皇帝頷首道:“確實該賞,不僅太后要賞,朕也要賞,朕許久未見母后如此開心了。”
“陛下英明,太后英明。”衆人高呼,顯然也認爲夏禾理應得到賞賜。
蘇氏忙起身行禮,道:“多謝陛下與太后擡愛,民婦不慎惶恐,只是小女生性頑劣,陛下與太后不怪罪其無狀失禮,便已是的恩德,這賞賜實在是不敢要了。”她自然爲女兒感到驕傲,只是這賞賜,不是皇上給就能要的,一旦要錯了,那就不是功勞,而是罪過了,她實在擔心女兒會無意間惹了皇上盛怒。
夏禾知曉蘇氏的擔心,也福身道:“小女既答應了太后的要求,那做什麼就都是理所應當的,是以不需要賞賜。”
皇帝與太后對視一眼,笑了,皇帝道:“你們越是不要,朕就越是要給!”
他別有深意地瞥了顧飛璟一眼,指着夏禾道:“你儘管說,只要你說得出來,不管什麼朕都答應!”
顧飛璟覺察到皇帝的目光,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扇子,他不由暗生期待,如果小禾此時向皇上請旨,讓皇上爲他們賜婚,那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楊曉寧也發現了皇帝那飽含暗示的一眼,控制不住地揪緊了手帕。而她的期望跟顧飛璟是正好相反的。
在萬衆矚目下,夏禾陷入了沉思,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衆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