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 荊州會盟的日子已經到了,夏侯巽和嵇徹便陪着夏侯珏一起去了荊州。
此次荊州羣英薈萃,天/衣教的教主雲天青早在北朝使團入建康之時就在荊州等待, 南朝也請了首陽宮掌門王箕出山, 他們兩個一個是北邊武林的魔頭, 一個是南朝武林的大宗師, 此番二人見面不知會擦出什麼火花。
如今他二人位於天下十大中的第一位和第三位, 又是爲了武林失傳已久的藏寶圖蜃雲圖,江湖諸人早就聽到了消息,一時間荊州高手雲集。
南朝這邊, 王箕都去了,那千花塢、天星十八寨的人自然也都派了人來, 六大門派其餘門派都在北邊, 自然也派了門派中舉足輕重的人來, 甚至連佛門大覺寺也派了長老來參加此次會盟。
謝玄和謝瑤雖是世家子弟,但對江湖嚮往已久, 此次荊州會盟江湖上有頭有臉、數一數二的人物全都到了,他們自然也想來湊個熱鬧,因此便求了陛下,跟着夏侯巽他們一起來了。
雖然夏侯珏和謝家子弟各懷鬼胎,但起碼還未在明面上撕破臉, 因此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
此次的會盟在荊州河伯祭祀大殿內舉行, 荊州之地多水, 百姓靠水吃飯, 因此每年對河神的祭祀便是最重要的祭祀, 許多靠水行貨的客商爲求平安,將河神廟修的富麗堂皇, 河神廟的前面有個百畝的廣場,是專門舉行每年一次的河神祭祀大典的,此次江湖人士衆多,荊州州府實在沒有場地可以提供,於是安排在河神廟前面的廣場上,若是南北朝廷在此次會盟上達成了共識,便可以在河神廟內由河神見證簽訂盟約。
荊州的州府將廣場分爲兩個部分,左邊爲南朝武林門派,以示客爲尊;北朝的人則在廣場右邊,廣場中間有個圓形的高臺,是每年獻祭河神的地方,作爲此次的南北談判場所存在。
夏侯巽他們一行人到的時候,先去拜會了荊州太守,荊州太守見了他的名帖,便親自將他們帶去了河神大殿,送到了談判的廣場高臺上。
此次談判的是齊威侯,謝玄和謝瑤不過是來湊個熱鬧,因此並未跟夏侯珏他們上去坐着,正好看到首陽宮的庾棠一行人在右邊坐着,庾棠出生庾家,和謝玄、謝瑤自幼相識,因此他二人便坐到庾棠身邊去了。
夏侯珏來的時候,慕容衝還未到,太守陪着他坐了約麼半柱香的時間,就有人前來通傳,說平陽太守到。
太守急忙要去迎接,但慕容衝已經進了內廣場,衆人齊齊看向他,慕容衝豔名遠播,時人都傳他乃是當今天下第一美人,容色傾國傾城,甚至比他做貴妃的姐姐都受苻堅的寵愛,此番還將蜃雲圖會盟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辦,足見對他的寵愛信任。
慕容衝長居深宮,江湖人自然不能輕易見到,今日他來此會盟,衆人都想看看這天下聞名的男寵到底是何等容色傾城,讓苻堅這樣的當世梟雄都拜倒在他的風姿下。
他進來之後,衆人看到他的容顏,懼是一愣,諾大的廣場上瞬間安靜,慕容衝彷彿早就習慣這樣的注視,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朝着高臺緩步而來。
他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錦袍,發上只是簡單束了個玉冠,已經是明豔動人,讓人不敢逼視。
上臺之後,他談笑自若和夏侯珏打招呼道:“臨出門之時被俗務糾纏,因而來晚了,倒讓客人好等,還請齊威侯見諒。”
夏侯珏溫和一笑,道:“平陽太守客氣了,珏也是纔到。”
平陽太守到:“我奉我朝王命來此,希望今日我們兩國通力合作,能將蜃雲圖拼湊完整。”
夏侯珏道:“我朝陛下亦然,只是不知太守今日來可曾帶了蜃雲圖。”
平陽太守狡黠一笑,美到窒息,他薄脣輕啓道:“這麼重要的東西,衝能力淺薄,自然不敢帶在身上,想必齊威侯也是如此吧。”
夏侯珏和慕容衝相視一笑,繼而道:“太守人中龍鳳,都如此小心,珏自知淺薄,自然不敢託大,將此寶物帶在身上。”
二人談笑間,忽然感覺場上一片寂靜,轉身朝門口看去,只見一個約麼三十歲的男子緩緩朝他們走來,他一身黑色的螭龍長袍,雖然容貌尋常,但周身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讓人不敢直視,他身後跟着相冢和瑤光,三人緩緩上了高臺。
慕容衝站起來衝那人作揖,道:“雲教主,久仰久仰。”
那人衝着平陽太守一笑,那笑容裡帶着嘲弄、探究,卻並不理會他,直接拉開椅子坐在正中間的位子上。
慕容衝並未因爲他的失禮做出任何不滿的表情,但夏侯巽看到他暗暗握緊了拳頭。
一個能在苻堅的生下做小伏低,臥薪嚐膽的復仇者又怎麼會因爲這樣的嘲弄就失態,但這種淡然不過是表面上的。慕容衝自幼便國破家亡,到了前秦成爲苻堅的男寵後不知遭了多少冷嘲熱諷,他心思漸漸深沉,將所有的恨意都藏得更深,等到了合適的實際便會十倍百倍報復回去。
苻堅以爲自己在身邊養了一隻金鳳凰,可是誰知道卻是一隻美人蛇。
雲天青坐下之後,身後的瑤光衝着慕容衝點點頭,慕容衝也頷首回禮。天/衣教教主到了之後,慕容沖和夏侯珏便停止了交談,沒過一會兒,忽然看到首陽宮的人全部都站了起來,衝着門口行禮。
衆人朝着門口看過去,只見從門口走進來一個約麼天命之年的男子,穿着一身麻灰色的長袍,他身邊沒有前呼後擁的隨從,但卻走出了一種九州四海任我行的逍遙氣度。
首陽宮衆人見他,激動道:“掌門!!!”原來是首陽宮掌門王箕,傳說中他已年過百歲,可看上去仍然是一副五十歲的相貌。
他衝着首陽宮那些弟子微微一笑,便飛上了高臺,衝着臺上衆人道:“諸位久等了。”
夏侯珏趕忙站起來見禮道:“國師能來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這是說哪裡話,快快請坐!”說着,便爲王箕拉開椅子。
就連慕容衝也站起來作揖道:“久仰王掌門。”
王箕微微一笑,道:“齊威侯和太守多禮了,箕只願今日蜃雲圖之事能圓滿解決,武林中的血雨腥風能平息下來。”
慕容衝道:“衝亦然。”
王箕方欲坐下,突然看向夏侯珏的身後,他的臉上出現一瞬間的震驚,衆人循着他的眼神看過去,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只見王箕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道:“你長得很像你的父親。”
夏侯珏以爲說的是夏侯巽,不由得心中一驚,不動聲色同慕容衝交換了一個眼神。
卻又忽然聽到王箕道:“你可是嵇紹的兒子?”
嵇徹點點頭,道:“你認識我的父親?”
王集笑道:“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啦,那時我和你父親同朝爲官,八王之亂的時候我們還共同保衛過陛下,只可惜你父親爲了陛下死在那場動亂裡。”王箕搖搖頭,苦笑道:“人老了就是這樣,最近發生的事情總是忘記,可那些個少年時期遇到的故人卻在腦海中日漸清晰。”
王集和嵇徹二人彷彿閒話家常般說着前朝往事,在座衆人卻心中劇震,假的吧?!這後生看上去不過剛及弱冠的樣子,竟然是嵇紹的兒子。
嵇紹便是嵇康唯一的兒子,是晉朝的賢臣,爲保護晉惠帝司馬衷死在八王之亂中,而八王之亂距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八十年……
所以說,這個嵇徹現在到底多大了?
嵇徹和王箕並未發現他們二人談話間信息量有多大,王箕看着他道:“你父親死了之後,我奉陛下之命前去找過你們母子,到你家的時候,你母親告訴我王烈仙師將你帶走了。”
嵇徹面色緩和下來,這人知道王烈的事情,絕對是他家的舊交沒錯了,因此便多說了兩句道:“家師本欲帶母親一同離開,可母親要爲父親守陵,便謝絕了。”
王箕點點頭,道:“你母親是個剛烈女子,像你們嵇家人。”說着,又打量了他道,“如今看你雖年過古稀,卻依然少年模樣,莫不是已經得道?”
得道?衆人暗暗吃驚,若是此人已經得道,那豈不是說他已成仙體?
嵇徹擺擺手,淡然道:“師父說,凡人永遠無法得道,只能無限接近道,而我,只是在途中小有所得罷了。”
王箕苦笑道:“你師父說得對,是我執迷了,得道成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你師父呢?他老人家最近還好嗎?”
嵇徹眼神一黯,道:“他老人家已經仙去了。”
王箕豁然道:“不死不滅不成神,他已經變成了道的一部分了。”
嵇徹點點頭,頗爲贊同。
王箕又道:“你師父歸隱已久,你怎會出現在此?”
嵇徹道:“師父遺命命我下山歷練,今日便是跟着他一起來看看。”嵇徹指了指夏侯巽。
王箕早就聽說齊威侯讓自己的義弟保護自己,想必他就是嵇徹的朋友了,正欲說話,忽聽見雲天青道:“小子,就是你拿走了我天/衣教至寶《如夢令》嗎?”說罷,已經閃電出手襲向夏侯巽。
夏侯巽避閃不及,慌忙將自己的琴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