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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別亦難

66.別亦難

五日後, 宸兮應邀入宮,參加新太子的加冕大典,七皇子孟少康, 終於如願的成爲孟國的皇儲。皇宮內此次的典禮算不上奢華, 只能算是家宴, 畢竟之前發生的事情太過悲傷, 三皇子的慘死, 廢太子的禁錮,幾萬軍隊的滅亡,讓這位年過五旬的皇帝越發的蒼老。

“逍遙侯,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呢。”孟少康端着酒杯來到秋宸兮面前。

“太子殿下加冕典禮,我當然會前來賀喜, 今後孟國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 定將更爲繁榮昌盛!”宸兮端着酒杯一飲而盡。

孟少康高深莫測的笑着。

“七哥, 七哥。”八公主孟鬱兒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恭喜七哥, 啊,以後要叫太子哥哥了。”

“你這丫頭,最近這段時間一直不在宮內,跑哪裡玩去了?”孟少康笑吟吟的看着她,“見了逍遙侯怎麼不行禮呢, 沒規矩的丫頭。”

孟鬱兒這才發現秋宸兮站在旁邊, 趕緊福一福身:“宸兮哥哥好。”

“公主金安。”秋宸兮淡淡回禮。

孟鬱兒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宸兮, 暗想着多多的樣子簡直與他如出一轍, 如果他知道多多的存在, 是會高興呢,還是又一次痛下殺手呢?算了, 還是別告訴他了,畢竟雲初和孩子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

秋宸兮面對孟鬱兒毫不收斂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便轉身告退。

之後就是一系列的加冕儀式,宴會,歌舞和朝臣們的頌揚之詞。

棲霞谷內,夕陽正被薄雲纏繞着,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將所有的景色都描繪上一層美的不真實的光耀。

“什麼?你要走??”楚歆的聲音自院落外傳來,“慕容,你不陪雲初了嗎?你就這樣放棄了嗎?”

話音不偏不倚的傳到屋內正在逗弄孩子的雲初的耳裡,她的手指頓了頓,眼內閃過一絲落寞,又恢復了之前的神色,小兔緊張的站在雲初身旁,不知該說什麼好,心內卻氣惱着慕容吟的半途而廢。

“楚歆,你聽我說……”慕容似乎要解釋什麼。

“我不聽,你這小子,虧我以爲你真心待雲初,沒想到纔多久,你就打退堂鼓了?好,多多就當沒有你這個乾爹,你走吧,棲霞谷不留你。”楚歆的怒氣隔着窗柩都能感受到。

雲初垂着眼簾,微微抖動的睫毛,彷彿展翅的蝶翼。多多依舊吮吸着自己的小拇指,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語。

“雲初姐,公子要走啊?你快去攔住他吧。”小兔輕聲的說着,“我扶你出去吧。”說罷也不顧雲初的反對,便不由分說的扶着她朝屋外走。

慕容和楚歆見到雲初抱着孩子出來,都不約而同的迎上前去。慕容輕柔的接過多多,小心的摟在懷中,多多一看到慕容,樂的直流口水。

“雲初,慕容要走!”楚歆扶着雲初坐在亭子裡,一臉義憤填膺的表情。

“慕容他,本就是自由之身,師兄你何必強人所難呢?”雲初淡淡一笑,心內卻悵然若失,彷彿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聽我說好嗎?”慕容看了一眼楚歆,伸手拉着雲初的手,“我接到飛鴿傳書,我師傅受了傷,所以我要回去看一下。等事情安頓好了,我便會回來?”

“真的?”雲初擡起頭,朝着他的方向望去,目光空靈,卻有一些難掩的欣喜,隨即愣了一下,滿面酡紅。

慕容看着她的模樣,不禁心內一喜:“當然,我從不騙你。”

“那你怎麼不早說?”楚歆推搡了他一下,“害我以爲你一個人遠走高飛了呢。”

“我說楚兄,你可有給我說話的機會?”慕容無奈的笑笑。

“那你何時動身?”雲初問道。

“明日一早便走。”他眼內的淡淡笑意,嘴角上揚,安撫的拍了拍雲初的手背,“我很快便會回來。”

楚歆和小兔早就識趣的走開了,夕陽的暈染下,只有一個秀麗的女子和一個清雋雅逸的男子,以及那白白胖胖,惹人憐愛的嬰孩,像極了和諧靜美的一家子。

“雲初,等我回來,給多多一個完整的家,可好?”慕容的目光柔和,卻有一絲期待的渴盼,靜靜的望着雲初毫無焦距的雙眼。

“我……”

慕容伸手掩着她的脣:“先別回答,等我回來的時候再告訴我答案。但無論你的回答是怎樣的,此生,我都守着你。”

雲初淡淡的笑着,點頭:“晚上讓小兔幫你把行李收拾一下,馬上入秋了,多帶一些外衫吧,還有廚房裡有不少海棠糕和蟹殼黃,你也帶着路上吃。”雲初側着腦袋,喋喋不休,卻聽見耳畔一陣淺淺的笑聲,她疑惑的轉過頭,眼內雖然一片漆黑,但可以想象那帶着淡然笑容的男子,是何等清風雲盼的風華。

“笑什麼?”雲初握着多多的小手,輕輕柔柔的撫摸着。

慕容止住笑意:“你這樣的一番話,又讓我想起在蛇谷村的日子,我去狩獵的前一夜,你也是此般叮嚀,這次亦是如此,雲初,這一次我回來,你不會又不見了吧?”

雲初也有些感嘆,時間過的真快,就像指縫中的流水,那樣美好恬淡的生活,那樣一張張鮮活淳樸的面容,如今想來,恍如隔世,蛇谷村的每一個人,都已深深的印刻在心底,而今爲了她,他們卻搬離了那片世外桃源,也不曉得今生是否還能重見。

“怎麼了?想什麼那麼入神?”慕容端詳着她凝思的面龐,心裡卻有一些不安。

“沒事,只是突然想到蛇谷村的人,有些感慨。”雲初撫了撫散落在耳邊的碎髮。

“你還沒有答應我。這次一定要等我回來,好嗎?”

“傻瓜,我現在可是拖家帶口的瞎子,你認爲我能跑到哪裡去?”雲初無奈的聳聳肩,“這輩子我就在這裡了。”

懷中的多多突然止不住的啼哭起來,慕容趕緊輕輕的拍着哄着:“多多乖,乾爹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和孃親一起等乾爹。”

雲初盈盈而笑,如果真的一輩子這樣,也未嘗不好。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慕容便已離開,騎在馬上,留戀的回頭望着,清晨的薄霧,淡淡的籠罩着院落,周圍寂靜極了,他何嘗願意離開雲初一步呢,但師父的傷也令他憂心忡忡,好在還有楚歆和小兔,可讓他安心。隨即揮着馬鞭,疾飛而去。

雲初倚在窗邊,她早就聽到屋外的微弱聲響,便知道慕容已早起,失去了視覺之後,聽覺反倒越發的靈敏,直到聽見馬蹄逐漸遠去的聲音,才又緩緩回到牀邊,不知爲何,有種強烈的直覺,不安而猛烈,似乎這一次的分別,便是二人此生最大的“擦肩而過”……

轉眼入秋,慕容吟的離開已經一個月了,棲霞谷的日子安逸如常,師兄的逗樂,小兔的伶俐,孟鬱兒的笑話,讓每一天過的都那麼簡單快樂。

夜風微涼,晚膳過後,楚歆照例送孟鬱兒到宮門口,而云初和小兔則坐在院中的搖椅上閒聊,多多拱着小屁股,瞪着圓圓的眼睛,彷彿能聽懂大人的聊天一般,津津有味的望着二人,雲初的眼內皆是柔情,輕輕的拍着多多的小屁股。

小兔則唱着家鄉的童謠,在夜風的吹送下,好聽極了。

突然雲初聽聞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警覺的站起身,護着多多:“是誰?”

小兔停止了歌聲,望着漆黑的四周,也隱約有些不安:“雲初姐,我們進屋吧,楚大哥應該快回來了。”

雲初點點頭,今天一整天都彷徨不安,看來今夜真的會有事發生。

“唰。”一陣劍氣直逼雲初和小兔。一個黑衣人舉着泛着寒光的長劍,朝二人襲來,小兔冷不防的將雲初朝屋內一推,自己的手臂卻被利劍砍傷,頓時血跡噴涌而出,順着指尖不停的滑落。

“小兔,你怎麼樣?”雲初目不能視,根本不能辨別方向,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摟着多多,多多似乎也知道危機的降臨,但卻不哭不鬧,安靜的瞪着無辜的大眼睛,縮在雲初懷裡。

“我沒事,雲初姐,小心啊。”話音剛落,雲初便被一把提起,鉗制在黑衣人的胸膛。

“放開我!”雲初掙扎着,“你是什麼人?”

“不要管我是什麼人,只管跟我走便是。”黑衣人的聲音枯啞,說罷便要攜帶她離開。小兔一把上前,死死拽住那人的雙腿。

“雲初姐姐,你快走,往你的左前方走,那是出谷的路,或許可以遇到楚大哥,快走啊。”哭喊的吼着雲初。

“小兔……”雲初順着她聲音的地方走了兩步,搖搖頭“我怎麼能丟下你?”

“別多說了,你難道想讓多多今夜喪命於此嗎?快走!!”那黑衣人一腳將小兔踹開,朝雲初追來。

突然間,又一個黑衣人出現,手持娥眉刺,也朝着雲初襲來,而第一個出現的黑衣人見他招招都下狠手,便上前用劍挑開他的娥眉刺,一時間,兩個黑衣人打的難分難捨。

小兔掙扎着起身,拉着雲初就朝外狂奔而去,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依舊打的驚天動地,互不罷手。“小兔,你有沒有受傷?”雲初邊跑邊問。

“沒事,沒事,小傷而已,那第一個黑衣人似乎只是想抓活口,並沒有要傷及我們的性命,但第二個黑衣人則是刀刀要人命的襲來。我們趁他們現在糾纏着,快點跑,希望可以遇到楚大哥。”小兔氣喘吁吁的說着,一手扶着多多的背,一手攬着雲初,朝夜色無邊的黑暗中逃去。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急迫。那黑衣人一個騰飛,躍居二人身前,手中的娥眉刺閃着陰冷的藍光。一言不發的直接朝雲初襲來,小兔趕緊衝地上拾起一些石塊朝那黑衣人砸去,卻都被他輕易的閃躲掉。

“小兔,是第一個還是第二個?”雲初不安的抓住小兔的手臂。

“第二個!”小兔恐懼的聲音有些微顫,“雲初姐,爲今之計,只有你抱着多多快點跑,我來拖住這個黑衣人。”

“不行,我們要一起活下去,一起跑。”雲初抓住小兔想要掙脫的手,“一起活,聽到沒有。”

“今夜,你們誰都別想活!”黑衣人冷冷的說着。

雲初摟着多多,望向那人說話的方向:“既然今天是我們的死期,那你能否告訴我,究竟是誰派你來殺我的?”

“你可以去問閻王!”黑衣人緩緩擡起娥眉刺,猛然一閃,直逼雲初的喉嚨,小兔下意識的撲向雲初,只聽見皮肉破裂的聲音,背脊上頓時鮮血直涌。

“快,跑!”小兔用最後的一絲力氣,“往你的西南方跑。”用力將雲初往後推去。

“小兔!”雲初哽咽的喊着,眼前一片漆黑,從未有過如此的無助,也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是一個瞎子,只能受保護,而不能保護自己所關心的人。多多的啼哭喚醒了她的恍惚,一咬牙,朝着小兔囑咐的方向不停的奔跑着,而多多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小兔從那黑衣人身後,緊緊的死死的,環抱住他,只要能多爭取一分時間,對雲初來說也是好的。

“不自量力!”黑衣人一個迴旋,娥眉刺的寒光一閃,穩準的割破了小兔的咽喉,小兔不敢置信的瞪大着雙眼,緩緩的下墜,癱倒在地上,喉頭爆裂的血,漸漸的變成血沫,終究一句話也說不出,直直的瞪着天空,沒了氣息。

雲初散亂着發,發瘋似的奔跑着,心痛的無以復加,痛恨自己的無能爲力,夜空中偶有夜梟的嚎叫,越發讓人不寒而慄。多多的哭聲依舊不止,無形中爲黑衣人指引了方向,少頃,那黑衣人便已追上雲初,一把扯過她的頭髮,將她拉到在地,雲初猛的翻身,死死的將多多護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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