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與楚歆面面相覷, 對於孟少康的死而復生,捲土重來,都感到萬分詫異。但如今禁衛軍皆中了毒, 而宸兮又不在宛城, 爲今之計只有走一步, 算一步了。
“七哥, 你沒死??你還活着?”孟鬱兒激動的攬着孟少康, 喜極而泣。
孟少康表情稍微溫和了一些,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頭:“七哥沒事,這次回來就是要奪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來人,把公主先安頓出去。”揚了揚手, 一旁上來兩個黑衣人, 引着孟鬱兒便要退下。
孟鬱兒疑惑的看着他:“七哥,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有你要把這些人怎麼處置?”她邊說邊環顧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人。
聽聞她的話, 孟少康儒雅的面容霎時鐵青,不禁冷哼一聲,道:“難道你不知道,你日日所對的人,卻是你殺父仇人嗎?秋宸兮他設局殺我, 繼而鴆毒父皇, 然後逼迫母后殉葬。就連你大哥和三哥的死, 恐怕他也有份。最後步步爲營, 奪得這無邊江山的皇權,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處心積慮, 今日就到了要償還的時候了。”他神情肅殺,彷彿恨不得立刻就將宸兮生吞活剝了一樣。
孟鬱兒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望着少康:“七哥,你是騙我的吧?宸兮哥哥怎麼會這麼做?他,他殺了父皇和母后?這,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孟少康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讓手下人領着孟鬱兒出去,剛走了幾步,她突然轉身奔到少康跟前:“七哥,我可不可以求你放過兩個朋友?他們是無辜的,請你放了他們。”
“哪兩個?”孟少康環顧四周嚶嚶哭泣的衆女子,這裡跪着的大多是宸兮後宮的嬪妃,其中一身紫藍色宮裝的,正是柳鳶,她不同於其他嬪妃的怯弱,而是神情冷淡,眼中看不到一絲害怕,反而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淡然。
“我還沒找到,等我找到了,可不可以讓我帶走他們?”
少康沉吟片刻:“不行,鬱兒你如果不聽七哥的話,就別怪我無情了,你們幾個,把她拉下去!”
兩個黑衣人趕緊拽住鬱兒,將她拖到一邊去。
孟少康踱步到衆人跟前,目光灼灼,腳步突然停在宸浚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秋宸兮的弟弟,他唯一的親人。呵呵,本王今日就要讓他也嚐嚐一無所有的的滋味。”
宸浚如今已經十四歲,眉目之間也不再稚氣未脫,相反有一些成熟的凌厲:“想和我大哥鬥?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要殺便殺,休得多言。”
“臭小子,嘴巴還挺硬,我就要看看你的骨頭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樣硬。”招了招手,身後一位黑衣女子走上前,“把他的手腳都給我折斷了。”
“是!”女子允諾,轉過身,藉由月光,雲初清楚的看見,她居然是宇文陌。緩步上前,雲初見識過她的殺罰狠辣,眼看着她的手緩緩伸向宸浚之時,情急之下,取出石子,直擊她的手腕,她一吃痛,忍不住朝後踉蹌了幾步。
“誰?”宇文陌對着漆黑的四壁,呵斥着。
雲初正準備現身,楚歆冷不防的點了她的穴道,低聲道:“我不會讓你去冒險的,我去救那小鬼。”說罷,翻身躍下槐樹,飄飄然的落在衆人跟前。
雲初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突然心裡感到一陣悸動的不安,隱隱而生。不禁發起內力,想要快速的衝破這穴道的束縛。
“楚大哥。”孟鬱兒看到他平安的出現在眼前,欣喜若狂。
楚歆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轉而看向孟少康:“冤有頭債有主,你的仇人是秋宸兮,何必爲難這些婦孺孩子呢?”
“你是何人??”孟少康取過一旁的劍,直指楚歆,面色凜然。
“禁衛軍都統楚歆,有我在這裡,你就休想動他一根毫毛。”楚歆擋在宸浚身前,護着他。
“哼,就憑你??”
“就憑我!”楚歆抽出腰上的軟劍,朝孟少康刺去,宇文陌回過神,趕緊上前挑開他的劍,將孟少康避於身後,與楚歆周旋起來。
孟少康退到人羣之外,站在鬱兒身旁。冷眼看着招招肅殺的二人,楚歆的招式在於快,而宇文陌則是狠,一時間兩人難分伯仲。
“你們幾個!”孟少康冷冷的掃向一旁的黑衣人們,嘴角微微上翹,笑的詭異,“難道你們不想嚐嚐皇帝的女人的味道嗎?”
衆黑衣人得令,一個個奸笑着朝嬪妃們走去,雲初大驚,奈何穴道尚未衝破,只有乾着急的份,雖然她痛恨柳鳶,對那一羣嬪妃們也沒什麼交集和好感,但畢竟女子的貞潔是何等重要,同爲女子,她能明白她們此刻的恐慌與無助。
女子們的尖叫聲,衣衫的破裂聲,楚歆被宇文陌糾纏住,脫不開身去救她們。
孟鬱兒既擔心楚歆的情況,又同情着那些妃子,奈何自己卻無能爲力。
“七哥,你別這樣,放過她們吧,她們都是無辜的啊。”她拉着少康的袖子,苦苦哀求着。
孟少康只是沉默不語,饒有興致的看着衆人的哀求和哭嚎。
雲初在樹梢上屏息凝神,少頃,竟真的衝破了穴道的束縛,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一躍而下,提着劍朝一個個正在發泄慾望的黑衣人身上砍去,一時間刀光劍影不斷,血肉橫飛。
柳鳶正被一個黑衣人按在身下,胡亂的撕扯着她的衣服,雲初狠狠的一揮劍,砍下了那人的腦袋,衝着柳鳶喊道:“還不快走?”
柳鳶遲疑片刻,踉踉蹌蹌的朝竹林中跑去。
“雲初!”楚歆和孟鬱兒不約而同的開口,他們第一次見到雲初殺人,不禁都愣了愣。
孟少康定睛一看,笑着道:“又來一個秋宸兮的女人。”
“七哥,你放了雲初和楚大哥吧。他們,他們是我的朋友啊。”孟鬱兒急的淚流滿面,苦苦哀求着。
“不是我不放過他們,是天堂有路他們不走,地獄無門他們偏要闖進來。”此刻的孟少康雙目通紅,就像嗜血的修羅一般。“這就怪不得我了。”
三個黑衣人加入了宇文陌的攻擊,四面圍擊,楚歆一邊挑劍阻擋,一邊對着宸浚呵斥:“小鬼,你還不快閃。”
宸浚遲疑的看着他和雲初。
“還不快走,你在這裡只會添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快跑。”楚歆的肩頭冷不防的捱了一劍,血流如注。
宸浚咬一咬牙,朝着夜色深處跑去。
“該死的。”孟少康低咒一聲,取過一旁的□□,瞄準楚歆,夜色下,箭頭閃着詭異的藍光,鬱兒一把按住他的手。
“哥,別傷他。”聲音顫抖,她望着楚歆漸漸不敵的樣子,心亂如麻。
孟少康並不理會她,一把推開她,直直的一箭朝着楚歆射了出去。
“楚大哥,小心啊。”鬱兒驚慌失措的大吼,□□的威力強,射程遠,往往苦練一輩子武藝的人卻敵不過一隻□□。
楚歆聽到叫喚聲,趕緊揮劍抵擋,避開了□□,然而孟少康並未罷手,再一次上弦,半眯着眼,瞄準楚歆。
雲初被幾個黑衣人糾纏着,一時也脫不開身。
“嗖~~~~~”一陣寒光掠過,直直的朝着楚歆的胸膛而去,孟鬱兒奮不顧身的撲上前去,衆人尚未回過神,只聽見撲哧一聲皮肉開裂的聲音。
時間剎那靜止,所有人似乎都停了下來。孟少康手中的弩吧嗒一聲掉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長而鋒利的□□,刺穿了孟鬱兒的胸膛,並直直的貫入楚歆的胸口,二人面對面,被一箭而穿透,重重的跌在地上,鮮血潺潺不斷的從二人口鼻之中噴涌而出。
“師兄!!!鬱兒!!!”雲初狂吼着奔向二人,凡是上前阻擋者,遇人殺人,遇佛殺佛,渾然不顧自己也早已傷痕累累。
手腳並用的衝到二人跟前,雙腿麻木的幾乎無法行走,腳步虛浮而踉蹌。半跪着擡手胡亂的擦拭着二人口中的鮮血:“師兄,你別嚇我,你怎麼樣了?鬱兒,鬱兒。”
“楚,楚大哥。”孟鬱兒哆嗦着雙脣,伸手拉住楚歆的手,“這,這回我們,我們再也不……不分開了吧。”
楚歆怔怔的望着她,顫抖着手擦拭她眼角滑落的淚珠:“傻鬱兒,我不值得你這樣。”
鬱兒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楚大哥,告……告訴我,你是不是……也……也有一些些的喜歡我?”
“是。”楚歆忍着劇痛點點頭,眼眶微紅,“鬱兒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我當然喜歡。”
鬱兒滿足的呢喃:“真好,能親耳聽……聽你說這話,我好開心。楚大哥,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說罷緩緩的合上雙眼,嘴角盪漾着一抹極致溫柔的笑容,手無力的滑落,表情卻定格在此刻的微笑中。
“鬱兒,鬱兒!”雲初伸手輕輕推了推她,卻一動不動。她簡直不敢相信,上午還和她說笑談心,巧笑嫣然的鬱兒,如今卻成爲一具毫無生命的屍體。
“咳咳咳。”楚歆不斷劇烈的咳嗽,大量的鮮血從口鼻之中溢出,雙目變得渙散起來。
雲初一把抱住他,摟着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裡,聲音哭咽:“師兄,我不許你死,我不許你死。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師兄,別死。”
楚歆虛弱的擡手撫上雲初的臉頰,輕輕一笑,眸內盡是眷戀,俊秀的面容毫無血色:“好,我不死。”
越來越多的血從傷口涌出,無法抑制,雲初的瞳孔驟然緊縮,彷彿掉進一個冰冷的深淵一般惶恐而無助,趕緊取出巾帕按住他胸口,卻根本止不住血,鮮血染紅他的衣襟,漸漸化爲血沫,楚歆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膛急劇起伏着,緊緊的握住雲初的手,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只是充滿柔情的望着她,一瞬不瞬。
“師兄,你想說什麼?”雲初俯下頭,湊在他耳畔,滴滴眼淚跌落在他的臉上,“你不要嚇我,不要離開我。”
楚歆又吐出一口血,執起雲初的手,輕柔的放在自己脣邊一吻,淺淺一笑:“別哭,別哭,雲初的眼淚,是世上最,最珍貴的寶石。但願來生,只有相隨無別離。”雙手無力的垂下。
這一瞬間,雲初的世界轟然坍塌。
緊緊,緊緊的將楚歆依舊留有溫度的身體攬在懷中,眼淚再也不可抑制的滂沱而下,緊咬着下脣,痛哭失聲。
那個無論何時都會護着自己的師兄,那個默默守候,只求博她一笑的師兄,那個俏皮耍寶的師兄。再也不見了,他是雲初來到這個異時空第一個見到的人,也是第一個給她溫暖的人,原來現在才明白,曾在自己的身邊時毫不察覺,可真正失去之時才發現,竟是這樣的切膚之痛。
心痛的彷彿被人片片凌遲着,恨不得立刻與孟少康同歸於盡。
時間緩緩流逝,凝固的空氣中有種令人窒息的悲哀。
雲初輕輕的放下楚歆,將他和孟鬱兒並列排在地上,雙肩微微聳動,撿起地上的劍,渾身散發的凜冽肅殺的氣息,一時間讓衆多黑衣人卻步。
怒喝一聲,赤紅着雙眼朝孟少康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