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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功夫

009功夫

蘇佑安最近都很忙,她在忙着學功夫。自從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這位是個高手,她就試圖師從楊凱,學個一招半式。只是楊凱一直都不肯鬆口,說女孩子沒必要學拳腳功夫,自己也不會教。蘇佑安央求了幾次,見楊凱堅持不答應,也就作罷。

這天快放學的時候,夏冰冰從外面風風火火地進來,大喇叭又開始廣播了。

“哎你們聽說沒,初三有個女生被人劫了,搶走了錢包,聽說還受傷了呢。”

“啊?真的假的啊?光天化日的,還有這事?”有人馬上表示質疑。

“當然是真的了,我聽她們初三的女生說的,好像是一班的。”夏冰冰趕緊亮出消息來源,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大家紛紛討論了起來。

也難怪,96年之後,一部《古惑仔》在大陸可算是炙手可熱,《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古惑仔之猛龍過江》,《古惑仔之戰無不勝》,這些片子,連班裡的女生都多多少少看過一些,鄭伊健,陳小春也在那段時間成了大家心目中的黑道英雄。可也正是從那時起,學校門口和比較偏僻的小巷裡,一羣一羣的小太保和小太妹就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他們大多是和汪勇他們一樣的人,年紀也不過就是十六、七歲。最初,雖說他們看起來一個個奇裝異服,五顏六色的,但除了聚衆抽菸、喝酒、罵人、起鬨之外,似乎並沒有對學生們造成什麼實際的惡劣影響。可後來,也許有些真正的流氓加入,事情就有些變味兒了。

初三的那名女生確實如夏冰冰所說,在回家的路上被劫了道,錢包被搶走,還因爲試圖反抗捱了幾耳光,在家休息了好一陣還不敢出門。同學們後來都知道了這件事,學校提高了安保措施,班主任也不厭其煩地強調放學後要結伴回家,不要一個人晃到偏僻的小路上。

所以,當蘇佑安再一次沒報什麼希望地問“楊凱你教我幾手好不好?”而楊凱乾脆利落地回答“好”的時候,蘇佑安差點兒咬掉了自己的舌頭。等蘇佑安回過神來,追着楊凱出教室時,蘇佑安自覺化身爲一代女俠,迎着夕陽,颯颯風姿。

操場上,楊凱不敢置信地問道:“蘇佑安,你叫我什麼?”

“師傅啊”,蘇佑安一臉的理所當然,接着又道:“但是,你不能叫我徒弟,因爲那樣聽起來像是唐僧在喊豬八戒”。

這是楊凱第一天授課時,遇到的倒黴學生的倒黴問題。

楊凱盡力在跟上蘇佑安這會兒跳躍且不正常的思路,扔回了這個問題給她:“那麼,我叫你什麼?”

蘇佑安最近有些變化。她好像突然之間開了竅,不再一味地當她的乖乖女。也不知是最近的閒書看得多,還是身邊人的日漸影響,她突然有些厭煩從前的自己,或者說她厭倦了一貫的優秀,離俗的高雅,老師的誇獎,旁人的豔羨。她甚至想起小學五年級時,代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指導老師以別的班裡一個患病的男孩兒爲素材,生編硬造了一個讓聽衆潸然淚下的故事。練習了那麼多遍,後來蘇佑安每次都要硬擠出所謂感動的淚水,直到比完賽,她站在領獎臺上,不知該哭還是笑。

沒有任何一種力量可以壓抑青春和活力的萌動,就像一顆豆芽可以頂開重若千斤的大石。初中已經過去將近一半的時光,蘇佑安的叛逆期來了。

當然,她的叛逆可能看在別人眼中,壓根算不上叛逆,她還是好好的唸書,認真的考試,一如既往地當着她的考試一姐,可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到她的改變。就像現在,楊凱又問了一遍:“我要叫你什麼?”

蘇佑安掰着手指頭數給他看,“我爸媽和表姐叫我安安,涵婧何莉她們叫我蘇蘇,王鬆劉傑姜戰輝他們呢,會叫我班長,林墨、雪瑩好像都是叫我蘇佑安,你呢,對了楊凱,你一般都叫我什麼啊?“

蘇佑安又把這個問題扔回給了楊凱。

楊凱頭大了,也給她數了回去:“很多,同桌、班長、蘇佑安,都有。”

蘇佑安搖搖頭,“不行不行,這些都太普通了,得有個不一樣的。”

楊凱決定不跟她饒舌了,“蘇佑安,我就叫你——佑安。”楊凱硬把那個“蘇”字給吞了回去,蘇佑安那句“不一樣”讓他改變了主意。

蘇佑安想了想說“好吧,”然後默默地在心裡腹誹道,“楊凱楊凱,你真的是十六歲,不是六十歲嗎”。。。

兩人在這邊磨牙,那頭林墨和涵婧收拾完書包從教室裡走了出來,林墨手裡拿着蘇佑安的書包,楊凱的在涵婧手裡抱着。

“蘇蘇,走了,書包給你們收拾好了,省得再上去,楊凱,這是你的。”涵婧把楊凱的書包遞了過去。

林墨也說道:“你這書包裡裝的什麼啊?這麼沉。”林墨想了想,又道:“不會又裝了一堆零食吧?”

蘇佑安捶他一下,卻不接書包,“嗯,裝了一堆石頭,你給我背上吧。”

林墨也不在意,把蘇佑安的書包和自己的一同背在右肩,當時的男生背書包好像都是雙肩包當成單肩的背,沒有誰規規矩矩的背好。他快走了幾步,一直在不遠的前面晃盪着。他和楊凱雖然不至於見面吵架,但也還是有些不自在。

涵婧問楊凱:“楊凱,你真的答應教蘇蘇了?”

楊凱點頭,涵婧又問,“那你的身手是跟誰學的啊?”

楊凱的腳步頓了一下,眼睛裡閃過一絲黯淡,他沒開口,但涵婧的問題卻引起了蘇佑安的興趣。

“對啊,楊凱,啊不,師傅,我得知道自己師從何門何派,以後才能報上名來啊。”

等了好一會兒,涵婧覺得不對勁,拉拉蘇佑安,示意她別再問了,楊凱才低聲說:“我從小學的是散打,跟我爸。”

兩人見楊凱失落的樣子,不敢再問,無言地一起走着。

楊凱卻又說道:“我爸很厲害,退伍前是特種兵。特種兵你們知道嗎?就是兵王。”

蘇佑安從未聽他提到過爸爸,和涵婧一起豎着耳朵聽着。

“後來我爸退伍了,那年我剛上學,我爸去跑長途,閒下來的時候就教我幾手,我爸還特喜歡籃球,經常帶我去附近的球場玩兒。有一天,我正在投籃,有人跑來找我,說我爸出了車禍,去世了。”

“那一年,我上五年級”。楊凱終於結束了他的述說,平靜地走着。

蘇佑安和涵婧一直沒出聲,三人之間的靜默似乎掩蓋了身旁喧鬧的嘈雜。兩人一起在楊凱身後走着,直到前面林墨等不及回頭招呼他們:“你們磨嘰什麼呢?快點,蘇佑安,你再磨蹭,我把你的書包揹回家。”

蘇佑安和涵婧一左一右地拉起楊凱,似乎想把手心裡的溫度傳遞給眼前陷入悲傷回憶的男孩兒,她們用一種最淳樸的方式無聲地安慰着這個看起來成熟滄桑的少年。

楊凱像是從回憶中拔了出來,手上的溫暖讓他突然覺得特別貼心,尤其珍貴,他甩甩頭,也拉起她倆,跑了起來。

那天回去之後,涵婧想了很多。涵婧的父母是化工廠的普通職工,近幾年廠子效益不好,經常拖欠工資。後來兩人雙雙下崗,在市場裡盤了個門臉,開了個小飯店,起早貪黑,可經濟上也是不寬裕,但畢竟一家人其樂融融。楊凱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涵婧聽得心酸,她知道楊凱的生活也一定過得很艱辛,母親一人掙錢養家,各種辛苦楊凱定是看在眼中,可自己還是個學生,沒法分擔母親的重擔。涵婧突然覺得心很疼,要是自己能替他分擔一些就好了。

蘇佑安卻想不到這麼多,她萌生了一個很奇葩的念頭,她決定,要給楊凱補課。她自小衣食無憂,父母親經常掛在嘴邊的也就是讓她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在她的世界觀裡,上大學就等於工作賺錢。她覺得如果可以幫楊凱把成績提上來,就幫到他了。

於是,“差生”楊凱就在一羣同情的眼光下陷入了水深火熱的補課生涯,更加崩潰的是“老師”離自己太近,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自己學習,無處可逃。林墨對此表示萬分的同情,因爲他曾經也受到過這樣的“優待”,不過那是小學互助小組的一幫一,打着名正言順的旗號,想逃也逃不了。

相比之下,蘇佑安的學習過程就很愉快。當時的網絡還沒有普及,找資料相對就難了點,更多的是言傳身教。楊凱並沒有教給她太多的招式,更多側重於防範,反擊和自衛的演示。不過做學生蘇佑安從來都是好學生,不管老師教什麼,來者不拒,絕不挑剔。到後來,她發現其實楊凱沒有教她什麼一招制敵的絕世武功,反倒教給她很多閃躲,偷襲,逃跑的套路,蘇同學就有點兒鬱悶。

楊凱看在眼裡,覺得很好笑,他豈會看不出蘇佑安的小心思。這天,他對蘇佑安說:“你把我當襲擊你的壞人,試試你功力如何吧。”

蘇佑安眼珠一轉,“不行,你一定會放水的,然後告訴我出師了,就不教我啦。”

楊凱說:“那你找別人,不過,下手悠着點啊。”

於是,林墨就粉墨登場了。

林墨站在那,比蘇佑安要高出一頭,他被蘇佑安找來當沙包,卻打心眼裡不相信蘇佑安能翻出什麼花樣。他看着蘇佑安側身而立,兩腿一前一後,屈膝,腳掌着地,擺了個兩手握拳的姿勢。楊凱第一天就告訴過蘇佑安,如果迎面遇到對手,一定要側身站好,因爲只有側身,才能儘量少的暴露容易遭攻擊的部位。

林墨閒閒地走近蘇佑安,伸手去夠她的肩膀,蘇佑安不躲反進,一個反旋,轉了半身到林墨身前,前臂往回收彎曲,肘尖由下向上一挑,右手肘就停在了林墨的下巴處。

蘇佑安就故作深沉地問:“小子,服不服?”

蘇佑安出師以後,拉着涵婧也要教給她。涵婧不學,先推說沒時間,再問,就說自己笨手笨腳學不會。

蘇佑安說:“學吧學吧,以後遇到壞人就不怕了!”

涵婧給逼的急了,就說:“蘇蘇,我不學,自己要是連打架都會了,遇到壞人了,哪還有白馬王子來救我呀!”蘇佑安終於敗給宋涵婧的浪漫因子了。

後來,蘇佑安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天突然想起,當年楊凱教自己的那些招,應該算作女子防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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