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林墨?你有林墨的消息?你……” 蘇佑安衝上前,攔住轉身要走的涵婧,“婧婧你告訴我,你把話說清楚好嗎?林墨什麼時候聯繫你的?他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不聯繫你?”
“嗯”,蘇佑安死死地盯着涵婧,急切地望着她的眼睛。
涵婧悠悠地嘆了口氣,轉過頭來撥掉佑安的雙手,“因爲,他愛你,愛到不知該如何去愛了,先聯繫我,大概也是想先打探一下你的態度吧,怎麼說也是他不告而別在先的。可這次他錯了,錯在他以爲我還是你的閨蜜你還是我的姐妹,而你,他的寶貝佑佑,那麼迫不及待地就忘記了他,舊愛新歡,你分得蠻清。”
蘇佑安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消息,她身形晃了晃,倚在涵婧開來的車上,“我沒有!婧婧你誤會我了,我沒有忘記他,更沒有迫不及待,你都跟他說了什麼?他現在在哪?過得好嗎?他是和祝美去了美國嗎?”
涵婧挑了挑眉,“祝美?事到如今,我真心覺得祝美比你磊落,也比你專一。林墨要是能和她在一起,一定不會傷心失望。不過,我覺得你的態度很令人玩味啊,蘇佑安,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你心裡仍然有林墨?那楊凱呢?是你用來填補空窗的替代品?那個可憐蟲知道嗎?”
“知道什麼?知道有人在背後喊我可憐蟲嗎?”
這次,震驚的人輪到涵婧,聽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她猛地回頭,看進了楊凱那一雙隱隱含着怒氣的眸子裡。
夜色中,看不清楊凱細微的表情,只見他越過涵婧來到蘇佑安身邊,一把接住了她往下滑落的身體,楊凱觸到佑安的手後發現她的手冰涼徹骨,嘴脣也在微微地抖動,眼神渙散迷離,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怒氣更甚。
蘇佑安見到楊凱後一句話都沒說,像嬰兒一樣縮在楊凱的懷抱裡,淚水肆意流淌下來。楊凱撥開她被淚水沾溼的亂髮,替她擦掉腮邊的淚,“不哭,佑安,我回來了。”
蘇佑安已經沒法思考爲什麼楊凱會提前兩天回到自己身邊,可當他出現了,她那顆被火灼燒着的心就像浸入了清涼的湖水舒展開來。涵婧最初見到楊凱的震驚很快被楊凱對佑安的維護給沖淡了,然而再見到楊凱,他身上散發出來致命的吸引力一點都沒有減弱,自己還是那麼不爭氣地被他勾住了魂魄,連呼吸都輕了很多。
這樣的三個人,自小耳鬢廝磨的三人組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實在是讓人唏噓,感慨世事無常。
“涵婧,又見面了”,楊凱從上到下地打量了她,眼神中平靜無波,沒有對她的驚豔,甚至連驚訝都沒有,也沒有憤怒和不甘,只是那樣平靜地看着她。
“涵婧,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必然會連同佑安一起地恨下去,你們倆都快大學畢業了,那好,讓咱們用成年人的思維解決問題。我不會奢望你對我們倆的原諒,更不會奢望咱們三人的感情會回到從前,你和佑安兩小無猜,林墨和佑安青梅竹馬,這些都是曾經存在的事實,不是沙灘上的塗鴉,海水漲潮了就消失了。”
他停頓了下,低頭看看佑安稍微緩和的臉色,又繼續說道:“所以涵婧,你無需用林墨當藉口來刺激佑安,更不要想用林墨和佑安的過往來激怒我,是的,我剛纔聽到佑安的話了,我也聽到她說她並沒有忘記林墨,可這並沒有什麼問題,她沒忘記林墨和她還愛着林墨,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我也不會同一個已經從她生活中消失的人爭風吃醋,除非林墨今天跟我一同站在佑安面前,而後佑安選擇了他,我恐怕會發狂。但林墨不是我,他沒有做到對我,對佑安的承諾,就不要想再輕易地拿回發球權。”
蘇佑安聽着楊凱的這一席話,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剛剛自己對涵婧提到林墨的反應有些過激,沒想到會落到提前回來的楊凱眼裡,自己尚有些忐忑,楊凱的話給她吃了定心丸。她微微仰頭看着楊凱的側顏,新冒出來的胡茬依稀可見,他一定是下了飛機沒來得及回家就直接奔這來了,蘇佑安想到這伸手拉拉他的衣袖,楊凱給了她一個沒關係的眼神,
落在涵婧眼裡,就又成了兩人無視她的罪狀,氣從中來,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啓動車子想離開,卻被楊凱一把拉住了車門。“涵婧,聽我把話說完,你是個好姑娘,我不希望看到因爲我而誤導了你將來要走的路,紀語封我不算了解也不妄言,但我希望你是因爲喜歡和真心纔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別的什麼,好嗎?”
涵婧冷冷一笑,撥開楊凱的手臂,“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搖下車窗,她嘴角扯了扯,繼而開口:“紀語封,海歸的碩士研究生,拿到了MBA回來歷練,一表人才,瀟灑溫柔,你說,比起你,他怎樣呢?”涵婧清楚地知道楊凱的學歷是短板,她此刻的怒氣亟需一個發泄口衝出。
楊凱深深地看了會兒涵婧的雙眼,半晌,吐出幾個字:“祝你幸福。”
涵婧的車子絕塵而去,留楊凱和蘇佑安站在原地,兩人心中都有些異樣,無法宣泄的感情此刻堆積成山,楊凱要送她回宿舍,佑安搖頭,此刻她不想對橙子她們解釋涵婧和自己的過往,楊凱明白她的感受,低聲問她:“跟我回家,好嗎?”
路上經過超市,楊凱把車停好讓蘇佑安留在車上閉目養神,自己跑去買菜。到家後楊凱一進門就扎進了廚房並把門關上,自己洗菜切菜起鍋顛勺,一樣一樣很快就擺弄出一桌子菜。最後一道小炒出鍋,電飯鍋剛好跳閘,飯菜的香氣擠着向外面的客廳涌動,將人的食慾調動到了最高點。
“佑安,洗手吃飯了”,楊凱出來見蘇佑安拿着把拖布在擦地,走過去拿了下來說:“衣櫃裡有之前給你買的家居服,四季都有,洗好了一直在收納箱裡,你自己去找出來換上,趕緊吃飯,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蘇佑安回頭看看桌上的四菜一湯和一碗白玉晶瑩的大米飯泛着光澤,不爭氣地吞了口口水,依言去簡單洗漱了下換好衣服出來。再出來的時候卻發現楊凱將本來餐桌上的東西轉移到了茶几上,正對着電視。楊凱居然真的像元寶說的那樣買了套家庭影院 ,他擺出一堆碟片讓佑安招呼道:“要看哪部?咱們邊看邊吃。”
蘇佑安挨個地看過去,“這些就是當時庭輝給你找的電影?”
“一半吧,剩下的是我自己沒事的時候淘的。”
蘇佑安翻翻撿撿,沒找到中意的,“還有沒有別的啊?都是大片,看着燒腦,再不就文藝,不下飯。”
楊凱樂了,“蘇大才女,要不要這麼接地氣,還是我給你找幾張二人轉的碟片來?那個下飯,我還怕你不肯吃,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楊凱回頭又從茶几底下翻出另外一個小竹筐,還沒開口,蘇佑安撲了過來拿起一套:“哦!就是它,楊凱,你居然有武林外傳!80集全的嗎?”
楊凱嚥了咽口水,“全,賊全,一集都不差,差了也沒關係,我給你演。”
耳邊傳來“嘿,兄弟,咱們好久不見你在哪裡”的時候,兩人已經開始動筷子了。楊凱做了四個快手菜,兩葷兩素,黃瓜拌金針菇,蒜蓉油麥菜,白灼蝦和可樂雞翅,配上一小鍋清淡的紫菜蛋花湯,半小時不到全部上桌。蘇佑安先端起米飯,埋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好香啊,就像咱們家的大米一樣香。”
楊凱替她夾了根雞翅放在米飯上,“不是像,就是,這是上次東北分公司的人過來考察,特意帶過來的東北大米,你這鼻子夠靈的。”
蘇佑安聽得大放光芒,吃了一大口,滿足地嘆了口氣,“多久沒有吃到家鄉飯了。”
看她吃得香,似乎剛纔和涵婧一起的畫面只是自己的想象,楊凱也往嘴裡添了幾口飯,卻聽蘇佑安說:“楊凱,你想喝點酒嗎?”
沒等楊凱說話,她熟門熟路地到櫥櫃裡找出一瓶紅酒,在他面前搖晃着瓶子說:“有一次刷碗,我看見了你的私藏,這個,可以嗎?”
“什麼可以嗎?”楊凱接過酒,放到一邊,聽她繼續說道:“酒啊,可以喝嗎?不是說什麼哪年哪地的葡萄酒,越放越好喝越珍貴嗎,我隨便拿的這瓶,是不是什麼八幾年的拉菲啊?”
楊凱看了看,Petrus 2001年的紅酒,市場上最低售價也要過萬,嘴裡卻說:“我也不懂,客戶送的,你喜歡就開,反正酒就是要拿來喝的,你來喝,不算辜負了它。”
楊凱起身又到廚房去拿了開瓶器和醒酒器,還有兩個漂亮的高腳杯,見他用開瓶器熟練的沿瓶口轉了一圈,掀掉外層的密封,然後將螺旋扎進橡木塞,像從井裡打水一樣將木塞起了出來,又拿一條餐巾細心地擦了擦瓶口上沾着的木屑,將半瓶酒倒進了醒酒器中。
蘇佑安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如果叫不懂,那我叫什麼?”
楊凱知道沒那麼容易瞞過佑安,他笑笑,說道:“你叫蘇佑安。”
其實楊凱心裡明鏡似的,蘇佑安此刻的心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在跟自己交往之後,對涵婧的心結始終存在,只是自己一直不願讓她面對,以至於在涵婧真的站在面前時,亂了方寸慌了神,尤其當涵婧把林墨的消息扔出來之後,更無異於點燃了一顆**,炸開了她心上鎖着的那扇門。這倒未必是壞事,楊凱覺得,也許這纔是他和佑安感情真正的起點。
酒已醒好,一人一杯,蘇佑安學着楊凱的樣子舉起酒杯轉了轉,好看的紅色液體掛在杯壁上緩緩地流淌,蘇佑安輕輕地喝了一口,入口酸澀的感覺讓她輕擰峨眉,下肚後暖暖的感覺卻又令其舒展,過了會兒,她才體味到留在舌面上的果香和醇厚,她又喝了一大口,不過沒有急着嚥下,酒液在舌面上停留了一會兒,才順着喉嚨滑了下去。楊凱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眼見着兩團嫣紅就浮上了她白皙的臉龐。
楊凱心中大概有了數,佑安一定不是個有酒量的人,他把自己杯中的酒一仰頭喝乾,重新又倒了一杯,順勢給蘇佑安的杯子裡也添了些,而後就將餘下的酒收到冰箱裡,對佑安說:“就這麼多了啊,我怕你喝醉欺負我。”
蘇佑安喝光了杯子裡的酒,腦袋有些飄,“小摳,我哪那麼容易醉,就算醉了我也保證不打你!”
“你還是打我吧,放你出去打別人,我更頭疼。”
“關門,放小郭!”電視裡叉腰站在門口的佟湘玉溜出了這麼一句,楊凱啞然失笑。接着,他發現,一杯半紅酒足以讓蘇佑安開啓酒蒙子模式,她開始滔滔不絕起來,話多,沒有頭緒,還時不時地唱幾句,最可怕的是她不安分的爪子在自己身上抓抓捏捏,還不停地要楊凱替她滿上,好好的賞月品酒就變成了對自己的調戲。來自於蘇佑安的調戲也就罷了,反正也沒吃虧,但是強忍着要做正人君子這戲碼楊凱可是不愛。他抓住佑安的雙手從後面擁住她,站在陽臺上一同俯視下面川流的車和人,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佑安,你醉了。”
“我沒醉,你胡說,不信,你看見剛纔一閃而過的流星了嗎?”
“那不是流星,那是飛機。”
“不對,那明明就是流星,但是我討厭流星,流星都是假的,許了願都是不能成真的,它們都是騙子。”
楊凱有些不解,卻聽得蘇佑安繼續說道:“高二那年的流星雨,我們班同學都去許了願,我許的願卻都沒有實現”,想想,又加了一句:“林墨也是。”
楊凱的雙臂鎖得緊了些,心揪了起來,想了又想,還是問道:“許了什麼願?”
“傻瓜,你連這都忘了,說好的高考報同一座城,不分開,可是……你都沒有來上海,更可笑的是,中國這麼大,都留不住你了。”
被錯當成林墨,楊凱沉默了會兒,低頭看向懷裡的人,他一把抱起她,走進臥室,將她放在牀上。他沒有抽出被佑安枕着的胳膊,就那樣摟着她躺了下來,沉思良久,終究,楊凱還是輕輕地問了一句,“你還愛着林墨嗎?”
蘇佑安翻了個身,重新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窩在楊凱懷裡,迷迷糊糊地說了句:“楊凱,你是不是吃醋了?”說完,自己嗤嗤地傻笑了一陣,然後勉強睜開眼睛,在楊凱的鬍子上蹭了蹭,皺皺眉頭,“真扎人”,又向前湊了湊,將一個輕吻印在了楊凱的脖頸上。
楊凱就這樣面紅耳赤四肢僵硬地聽到了佑安的夢話酒話還是真心話:“楊凱,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