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某同學卻是蒙在被窩裡恨不得不起,一想起頭天晚上自己不知道說了什麼胡話,幹了多少糗事,她就衷心地希望楊凱可以做一個勤奮努力的好老闆可以早早地就到公司去上班。裹着被子坐起來,發現枕頭少了一個,看來昨晚楊凱該是在外面沙發上對付了一宿。她躡手躡腳地起來,輕輕地將門推開了一條縫兒,洗漱的流水聲嘩啦啦地傳了過來,僥倖的小心思破滅,蘇佑安轉着圈想該怎麼出去才能淡定又從容。
“楊凱,我愛你”,蘇佑安臉紅心跳地想起昨晚大概是自己纏着楊凱說了不知多少次,隱約記得似乎還問了楊凱很多次“你愛不愛我”,她實在沒勇氣繼續想下去,重新倒在牀上,一拉被子將自己埋了起來。
“這個難道纔是我的本性?喝點酒就原形畢露了?”蘇佑安的思維不停地在跳躍,一會兒想着該怎麼出去,一會兒又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舉動,一會兒又想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被楊凱聽到,總之一顆心忽上忽下,像坐了大型的過山車,無法自持。
楊凱昨晚一直到後半夜才睡下,這會兒又精神奕奕地在準備簡單的早餐。昨夜,蘇佑安說愛的是他之後又不停地詢問自己愛不愛她,楊凱先是一遍遍地回答她,後來發現這名酒鬼要的壓根就不是答案,遂有一種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覺,最後,楊凱自以爲英明神武地直接封住了佑安的脣,所有的問題都被他的吻堵了回去,卻發現自己又做了迴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佳人如斯,就這樣毫不設防地與自己同榻而臥,酒意微醺,月明星朗,面對這個女人,本來就難以把持,現在要他做柳下惠豈不是要逼瘋他。懷裡的溫香軟玉分明就是是毒品,沾上就戒不掉,他楊凱這次恐怕是飲鴆止渴,且永遠沒有解藥可以吃了。
不知用了多少倍的自制力,才讓自己從她的身邊離開,楊凱拉好窗簾,留了一盞小夜燈,從櫃子裡翻出一條薄薄的夏涼被替她蓋上,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掐了一把大腿才轉身出去,毫無睡意。大半夜的總不能出去跑圈,楊凱在陽臺上鋪了一塊瑜伽墊,一口氣做了五組俯臥撐,150個俯臥撐做下來,又去衝了涼水澡,這才稍稍平復了他忠誠的荷爾蒙。
“妖精,這筆賬先給你記着”,蘇佑安無論如何想不到自己還有被叫成妖精的一天,楊凱將筋疲力盡的自己扔在沙發上,望着臥室門,輕聲說道:“晚安”。
這會兒,估摸着佑安也差不多該醒了,楊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見牀上鼓了個大包,顯見是某同學羞愧難當見不得人將自己當成了鴕鳥,牀墊當成了沙子。楊凱手裡拿着杯剛剛煮好的咖啡,順手放在了牀頭櫃上,香氣順着縫兒鑽進了蘇佑安的鼻子裡。
“懶蟲,還不起牀?”
蘇佑安也不說話,光是搖頭連帶着頭上的被也晃了起來,楊凱看得好笑,伸手連人帶被撈了過來抱在懷裡,“你是怕被我見到素顏?平時也沒見你怎麼化過妝。”
悶悶的聲音傳來,“總歸是蓬頭垢面的,不好看。”
“以後你嫁給我,難道每天早上要提前起來去洗漱,然後再回來繼續睡?”楊凱將被子剝開,理了理佑安凌亂的頭髮,說道:“嗯,底板不錯,怎麼看都美。”
蘇佑安裝作若無其事地忘了昨天晚上的事,去洗澡了,楊凱家裡早都放了幾套她的換洗衣服,收拾好了出來,楊大廚早已將早餐備好。她咬了口烤的熱熱的蒜蓉麪包,問楊凱道:“說說吧,怎麼提前兩天回來了?見到董事長了嗎?”
“見是見到了,可是老頭子跟我鬧彆扭,我一說調崗的事,他就跟我打岔,我說去給他開發大西北市場,他居然說我放着東北老家不回,要去西北是不孝,這都哪跟哪啊。”
蘇佑安聽得直翻白眼,“啊?這是個什麼情況?”
楊凱卻沒有再多說,他換了個話題,“佑安,昨天涵婧說的話,現在你再好好想想,有幾分可信?”
“她說有過林墨的消息,並且告訴了他咱們兩個在一起,林墨因爲聽信了她的話,就沒再跟我聯繫,而是和祝美一起就在美國發展了。”蘇佑安努力地想着涵婧的話,邊複述給他聽。
楊凱沉吟了片刻,看着蘇佑安的眼睛問道:“你覺得,林墨會是這樣的人嗎?”
見蘇佑安一時陷入了沉思,楊凱說:“佑安,你都用過什麼方法找林墨?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有嗎?”
蘇佑安咬咬牙,說:“剛開始,他家裡的電話徹底沒人接聽,他的手機怎麼打也都是不在服務區,後來就變成了空號。我能直接聯繫上他的似乎只剩下QQ和一個Yahoo的email,我試過留言和發郵件給他,全都石沉大海。後來又有一天,我想起林墨告訴過我他的QQ密碼時,我去登錄了,卻發現登錄不上去了,並且頭像,暱稱全改了。那時,我就知道,除非他來找我,否則我是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楊凱聽了,又問道:“那他的朋友呢?你們共同的朋友就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去哪了嗎?”
佑安搖搖頭,“肖騏,老鵰我都問過,可他們也都不知道,只聽老鵰說四弦意外地在他們系辦公室撞見過林墨媽媽去辦手續,猜測大概是去美國了。涵婧這次又說得有鼻子有眼,也許林墨確實先聯繫她的吧。”
楊凱慢慢地搖了搖頭,“我還是覺得不大對勁,林墨,不是一個說放手就放手的人,他不聯繫你,或者是聯繫不上,或者是他不想聯繫。但如果他真的從涵婧那得到你的消息,那麼就算不找你求證,也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找我,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再度消失,不是林墨的風格。”
“你說林墨會找你?”
“對,就像從前他守護你時,我也找過他一樣。我警告過他,如果他辜負了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如果你的心裡不全是他,我一定會跟他爭到底。”
“所以…… 你覺得涵婧是在說謊?她這樣說只是爲了騙我?”
“可以理解,到底是不是這樣,等我查一查再說。”
蘇佑安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沒有加糖的黑咖啡,真苦,她卻覺得仍然比不上心中苦澀。
楊凱沒有給她太多低迷的機會,吃完早餐,他從衣櫃裡挑了一條紅底白色波點的領帶,直接遞到蘇佑安手中,“替我係上吧。”蘇佑安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遲疑問道:“楊總,可不可以請你的秘書來做?”
楊凱笑而不答,後退了一步,朝蘇佑安敬了個標準的少先隊禮,“額……”蘇佑安一手扶額,一手將他行禮的手拉下來說了兩個字:“收到。”
然後,蘇佑安小心仔細地將這條紅領帶按照紅領巾的打法系在了楊凱的脖子上,簡單地調整了領結和長度後,也調皮地行了個少先隊禮,兩人相視一笑,心中卻覺得這種久久建立起來的默契感覺真好。楊凱穿上西裝外套,從口袋裡拿出個紅色絲絨的盒子,遞給蘇佑安,“猜猜我會送你什麼?”
佑安接過盒子,卻不打開,“不要,我怕猜錯了你要收回去,還不如回去偷偷看,要是不中意啊,拿去賣了,換成人民幣。”
楊凱哭喪着臉,“佑安,你不按套路出牌啊,不是應該打開看到閃閃惹人愛的東西然後撲上來給我一個吻嘛!”
蘇佑安撇撇嘴,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隻手玩弄着剛打好的領帶,邪邪地說:“這個,就算蘇大小姐打領帶首秀的報酬吧。”
去公司的路上,楊凱解釋了爲什麼他會提前回來。出發那天在機場見到涵婧和紀語封一起出現,他心底就有些合計,本來公司高層之間調動崗位,作爲董事會來說,是樂意看到的,對於全國各地都有分公司的集團來說,這樣做可以部分地預防商業賄賂、機密泄露等弊端,楊凱這樣年輕的高層主動請纓到條件稍差的西部分公司正是董事會求之不得的,怎麼會用那麼幼稚的理由就回絕了呢。見到董事長後,兩人嘮了半天家常,楊凱有意將話題往紀語封身上帶了帶,果然,董事長談起他的時候,跟談到別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那語氣就像是家裡大人說起熊孩子似的親暱,老頭子拉着楊凱的手說:“語封是我弟弟家的獨子,從小嬌慣,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你雖然比他大不了幾歲,但經驗和閱歷可比他強多了,你多帶帶他,對你們倆都有好處。”
楊凱替董事長的紫砂壺裡續上水,狀若無意地說道:“紀總監雖然來得時間不長,但見過的世面多,視角很新穎,業務開展得確實不錯,他同您也時常聊聊上海分公司的事?”
“他們年輕人,才懶得理會我們這些老傢伙,有事啊,也是同他堂哥說,語鴻自小也疼他,有求必應。”
楊凱心裡大概有數了,紀語鴻是董事長的長子,坐鎮北京分公司,現在公司大部分實權都在他手裡,自己的一紙調崗申請書在他眼裡可有可無,紀語封如果開口了,那出現什麼狀況都不足爲奇。
“第三泡了,董事長,許久見不到您一次,很是惦念,借您上好的鳳凰單樅,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感謝這麼多年的栽培和器重”,楊凱說得真摯,舉止謙卑,董事長也是從心底喜歡這個踏實肯幹有魄力的青年,含笑飲了一杯。
從深圳總公司的大樓出來,楊凱駐足停了很久,這座城市見證了自己成長的歷程。最初剛到深圳時,跟師傅做學徒,髒活累活是家常便飯;後來熟能生巧,自己又喜歡琢磨,細節處做得比別人用心,就有一些回頭客指定要他保養自己的車;摸的車多了,好車也不在話下,就開始負責一個店,大區,直到不再負責門店的業務,直接升到深圳總公司做經理。以一般人的經歷來講,這種升職速度也算是坐了火箭一樣,可只有楊凱自己知道背地裡付出的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與寂寥。別的不說,光是他後背上受的傷,道道都是有故事的傷疤。
那天晚上,楊凱轉了大半個深圳,將他待過的店面,跑過的線路重新走了一遍,霓虹一閃一滅,他心中的想法漸漸明朗起來。除了在佑安的事情上,楊凱處理起別的問題上從來不是優柔寡斷之人,他已經跟董事長告別,也許當自己的一紙辭呈遞上去後,老頭子纔會想起那天和自己乾的一杯茶,竟是離別的序幕。
回到深圳,楊凱只聯繫了錦彪,兩人約好在他們之前常去的汪媽媽海鮮私房菜喝酒,楊凱到得早,汪媽媽發現是他來了後,激動得一把抓住他的手搖晃着,“你這個仔,怎麼好這麼久都不來看汪媽媽,每回看到和你那個車一樣的在我店前停,我都以爲是你來了,怎麼,嫌我這不好吃了?”
楊凱眼眶竟有些溼潤,他抱了抱汪媽媽寬厚的身板,“嬸,認識你真高興,不過我這次一走,可能再想吃到你的拿手菜,就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你做的瀨尿蝦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沒有人能取代,一會兒給我上一大盆好不好?”
汪媽媽拍拍楊凱的肩膀,“你不在深圳做了?”
楊凱點頭,“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凱哥!”聽到錦彪的聲音,汪媽媽擦擦眼角,放開楊凱,到後面忙活去了。錦彪連車門都顧不上鎖好,一個箭步衝上來抱住了楊凱。
“彪子,大老爺們怎麼磨磨唧唧的”,楊凱開玩笑:“快鬆手啊,別人見了浮想聯翩。”
錦彪總算鬆開楊凱好好坐了下來,汪嬸已經快把桌子擺滿了,知道他倆都有量,直接放了一件啤酒在他們腳下。錦彪先咬開一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凱哥,兄弟先問你一句,嫂子拿下沒?”
楊凱也開了一瓶,跟錦彪的撞了下,一仰頭也幹了,解開襯衫上面的扣子,把酒瓶砸在桌子上,“拿下!”
“行了,那就值當了。”錦彪又開了一瓶,“慶祝一下。”
兩人你來我往,一箱啤酒很快見底。汪嬸不讓他們再喝,給他們上了一大盤水果拼盤,兩人卻早已醉醺醺的,筷子敲着盆唱了起來,不過大排檔什麼人都有,像他倆這樣自娛自樂不給人搗亂的不會有人理會,錦彪大着舌頭說:“凱哥,你真要辭職?那麼好的位置說不要就不要了?”
楊凱酒意雖濃,但並未失了理智,“彪子,家族企業,他們都是自己人,我楊凱不想做外人,有天我一定會有自己的企業,你,跟着我幹不?”
“幹!”
也不知錦彪大着舌頭,舉着啤酒瓶子說的是乾杯的幹,還是一起幹的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