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多久,言澤便在S市外的郊野看見了一羣大刺刺睡着的士兵,除了兩個人的帽子歪歪扭扭地戴在頭上,其餘人均光着腦門。衣服上沾了一片又一片的血,還有三個兵連上半身的外套都不見了,槍就別在褲腰帶上。他在車窗裡看着彷彿都可以聽見他們熟睡的呼嚕聲,部隊之前教過的野外生存知識簡直餵了狗。
那個本該守夜卻瞌睡過去的士兵一個猛低頭,眼睛眯開一道線,在看見不遠處路口朝他們這邊打光的軍用吉普車,睡意消失大半,將身邊睡着的夥伴晃醒,眼裡帶了分警惕,報信的兄弟大概已經到了基地,他很願意相信這是司令的人,但是,接應來的未免太快了?他仔細看了只停着這輛軍用吉普車的路邊,他們一共十個人,這麼小輛車也坐不下啊。
一雙黑色軍靴從車上下來,目光上移,言澤英俊冷硬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望着少將銳利暗沉的眼眸,守夜的士兵感覺自己腿腳發軟。“言......言少將。”他結巴地喊道。
旁邊腦子還一片漿糊的士兵聽到這三個字,瞌睡蟲全部跑光,他們理理自己不正的衣服,有些人還想要伸手扶正軍帽 ,在摸到一手空氣時,尷尬地將手放下杵在那兒,偷瞄少將大人不悅的臉色。
這都是一羣什麼東西。言澤看得心裡惱火,面上仍端着,想着要事,不虞地問道:“尤然在哪裡?”
“不......不知道。”剛纔的守夜士兵被旁邊的人一推,結巴着回答。他就算知道尤然大校在哪兒,看着言少將陰沉的臉色,氣都不敢大喘,更何況說呢。
額上滲出冷汗的士兵想起他們這羣人裡還有一個膽子極大又極會說話的兵蛋子,他睡着前記得那個兵蛋子躺在樹下睡覺,流了滿嘴的哈喇子還被他們嘲笑來着。瞄向旁邊的樹下,只有冷風劃過空蕩蕩的樹枝,哪有人?
一瞬間的震驚讓他忘記了眼前站着的尤然,瞅瞅大樹後面,也沒人。奇怪,他撓撓頭,就這麼一小會兒,人跑哪去了,不會是這小子預知到言少將會出現提前跑路了吧。想到那個兵蛋子的預知能力,守夜士兵的想法迅速鋪滿整片腦海。
不經意間掃過地上的軍裝,他疑惑地蹲下來去撿,摸到滿手灰時眉頭皺了起來,和棕紅色土壤有着明顯色差,捻起來還十分細膩。他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這是什麼東西?
言澤看着說話的士兵走來走去,然後蹲在地上聞一捧灰,布着紅血絲的眼睛帶着不耐,這些沒有被部隊規矩約束的兵真是讓他整個人拳頭髮癢,想將這些一身土匪氣的兵狠狠揍一頓。
脾氣暴躁的言澤少將想着便這麼做了。用異能將剩下的兵圍在冰牆裡,走向樹下,一把提起守夜士兵的領子,咬牙說道:“我再問一遍,尤然在哪裡?”
守夜士兵的臉突然變得慘白,被舉起來的身體還顫抖着,他想起來了,三個月前有過一次類似的事,也是在出任務的野外,隊裡的一個人突然不見了,是一個自由異能者,愛說愛笑,異能也很強大,就一覺的工夫,睜眼人就不見了,旁邊守夜的人毫不知情,沒見那個異能者說要去方便,也沒有什麼其他物種來過。
衣服好好地落在原地,他們還說笑那人連褲子都落下了,該不是喜歡裸奔吧。開完玩笑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一個正常人怎麼會在末世裸奔,在衣服裡發現一捧灰後,有知道的人說那是骨灰,在場的人毛骨悚然。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憑空消亡了,還是一個強大的異能者。
這簡直比看着喪屍活活撕咬人類的過程還要讓人起雞皮疙瘩。
“我不知道,真......真的不知道......”顫抖着嘴皮說完,守夜的士兵兩嚇一湊直接暈過去了。
被圍在冰牆裡的人聽完外面的動靜後,本就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跳得更厲害了。果然,言少將一如既往地兇殘,阿芒真是可憐。想到自己接下來將會面對的情況,平日裡兇悍如土匪的士兵哀嚎着抱緊頭。
言澤望着這羣被末世磨光了血性縮成鴕鳥的士兵,深深嘆了口氣。這些人他也不想將他們扯進來,但是世道變化,人心難測,即使他說破了嘴皮子,將他們狠狠揍上一頓,身爲局外人的他們依舊會被陸達康的蜜糖□□誘拐進來成爲手中的槍。
將手中的通訊器摁下語音鍵,通知少尉龐桓帶人過來將這些兵送到安全區,原地等待的言澤將被嚇暈的士兵丟進冰圈裡,翻看着樹下的軍裝。他記得剛纔那個兵就是看過了這兩件衣服臉色才瞬間蒼白的。
軍綠色的衣服上沾着點點灰色,言澤接過劉忠遞來的白手套,用鑷子夾起一點放在鋪着白布的托盤上,扭過頭問:“三個月前原始森林邊上有異能者失蹤的事件,有調查說是植物獸人做的,你記得吧?”
劉忠點頭,“基地裡派出的小組成員回來是這樣報告的。”他皺眉回憶道,“因爲地點在原始森林邊上,本來裡面的變異植物就比較多,但能將一個異能者便成灰燼的情況,只有植物獸人能做到。”植物獸人,一種詭異又強大的生物,由衆多變異植物中進化出的不超過一隻手的數量。之前一次研究中有闖進一個,現在還呆在活體樣本存放室。
據說那是一朵變異的太陽花,依靠黑暗生長,吞食其他植物的生命力進化自己。
實驗人員猜測它多半是因爲安全區內不同於外面的植物氣息才被吸引進來的,外表一柔弱天真的小蘿莉,笑容明媚,要不是它最後將研究所注射了其他試劑的生機盎然的植物吞食的全枯萎掉,沒有人會去懷疑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據她說,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植物獸人,也有靠吞食生命力和精氣血肉來進化的,但不管他們怎麼對她,她就是不說出有幾個,分別是誰。
能將異能者吞食成灰燼的是那幾個人裡的無疑了。
軍用卡車的燈光老遠就照到言澤二人面前,副駕駛上的年輕軍官跳下來,“少將。”
言澤眼睛微眯,指着冰牆裡的人,“把那些人關到鐵屋裡守着,和之前兩個報信的關一起,等我回去再處理。”基地裡的鐵屋總共只有三間,一間撥給了研究所用來存放器材和試劑樣本,一間陸達康佔據了,用來安置武器,還有一間在言澤這裡,被用來......看守犯人和紀律不嚴的士兵。
在少將眼裡,將一些毒瘤與正常的人類隔離開來,比存放武器重要多了。
看着龐桓將人押好帶到車上,卡車消失在他的視線,言澤轉過身,進了後座。劉忠從內視鏡裡看了眼少將沉鬱的臉色,“少將下面要去哪裡?”
“進城。”沉聲吐出這兩個字,言澤閉上布着紅血絲的眼睛,從他審問連家寅到現在,已經三十二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了,聽到尤然的消息,便馬不停蹄地朝這兒趕。尤然身爲他的副手大校,在末世開始前兩年就跟在他身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年頭。比起上下級,兩個人更是好兄弟,出生入死,甚至爲對方擋子彈,擋暗殺,在老將軍去世之後,扶持他坐穩少將的位子,爲重新將人類社會扳回正軌攜手奮鬥努力。
這次失蹤,也是由於一直想對安全區進行□□控制的陸達康出手暗殺所致,他以爲暗殺目標會是自己,沒想到是尤然,那個老狐狸一開始就是爲了除掉尤然而設的計,調虎離山,又收買了研究所的主要負責人之一連家寅,在成功重傷尤然之後,又想借此給尤然注射喪屍病毒,好弄臭飛鷹鐵軍的名聲,損毀他們在異能者中的地位與支持度。
畢竟在他有那個心思後,自己就一直是他路上的絆腳石。言澤想着,重重出了口氣,自己或許太猶豫了,因爲他曾是陪同祖父作戰並擋過子彈的長輩,祖父臨死前他還沒有那種心思,教老將軍將三分之一的軍權交到了他手裡。念着他的付出,言澤一直都不願相信陸達康的所作所爲,但是,他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退讓。
陸達康對他的設計與暗殺已經扯平了曾經的功績,他是時候該教他好好做人了。
......
進入S市的時候,言澤透過車窗都能聽見外面潛伏在暗處的喪屍低低的嘶吼聲。劉忠神色不變,繼續開着車。有少將在,他怕什麼。直到一隻長着肉色翅膀的尖牙利齒的怪物飛撲到車前窗上,他打着方向盤的手一頓,踩下剎車的時候,心口還在撲通直跳。
不是他沒有膽識,出了這麼多次任務,這種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尤其它大張着鮮血淋漓的嘴巴和他只隔了一面車窗,有肉塊碎沫隨着它的動作滴落到玻璃上。
言澤看了眼佯裝鎮靜的司機,說道:“你呆在車內不要出來。”然後他推開車門,猶如發光體般出現在黑暗的城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