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馬磊和徐睿的死,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我始終無法從那起案件中掙脫出來。不管白天還是夜晚,眼前總是浮現出我們一起共事的點滴,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以至於工作中失誤頻發。無論是雷大炮還是蘇沫,亦或是從部裡趕回來的師傅,都對我的狀態表示了極大的擔憂,幾番勸說無果之後,他們一致決定讓我休年假。我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因此並沒有拒絕,爲了更好的擺脫心魔,我
決定去外地散散心。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當我趕到機場的時候會撞見蘇沫。通過簡單的交談,得知她跟我搭乘的是同一趟航班,目的地也是中南市。但不同於我的休假,蘇沫是有公務在身的,說是去那裡瞭解一些情況。雖然她言辭鑿鑿,但我總覺得並非實話,因爲從她眼中不經
意流露的擔憂之色來看,更像是放心不下我,或者說是局領導給她佈置的特殊任務,目的自然是確保我不出意外。
我跟蘇沫認識已經很久了,在偵破之前那起案子的時候,更是互相吐露了情愫,按理說我們的關係會更近一層纔對,可這一路上彼此都感覺到了些許不自然。
這種不舒服的氛圍,一直到走出機場時才被蘇沫的話打破:“瘋子,你打算去哪裡,等我忙完了手頭兒的事情就去找你,難得出來一趟,順便散散心。”
“我也不知道,四處轉轉吧。”雖然是休假,但更多的還是局領導的強制成分居多,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完全就是一隻無頭蒼蠅,根本沒有任何的妥當計劃可循。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蘇沫說完,目光殷切的望着我。
“好吧。”
反正是無處可去,而蘇沫既然這樣說了,那就證明她已經有了大致的規劃,無論她是不是因爲公務來到的中南市,都幫我解決了一個難題。況且以我現在的狀態,有人陪着總好過於一個人顛沛浪蕩。
“我們現在去哪裡?”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蘇沫說着將電話掏了出來。電話是打給誰的我並不清楚,不過很快就有輛越野車開到了跟前,隨後從車上走下來一名與我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這個人沒有穿警服,不過我可以肯定他是一名在職警察,因爲他打量我的眼神中透着犀
利,右手拇指、食指以及無名指不經意的彎曲,說明會經常的使用槍械。
“瘋子,這是李劍,大學高我一屆的學長,當年主修的是刑偵痕跡學。畢業之後直接進入了中南市的警隊,現在跟我一樣都是刑偵隊的隊長。”
“李隊好!”刑偵其實是籠統的概述語,只有真正幹這行的才知道里面有着諸多細緻分類的科目,比如法醫、比如檢驗,又比如蘇沫剛剛提到的痕跡學。通常來說痕跡學入門比較容易,但是要學精、學透,那可是要下
一番狠功夫的,辦案過程當中如果有一名出色的痕跡學專家協助,往往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你就是許峰吧,外號瘋子?”李劍說着朝我伸出了手。
隱藏了眼睛裡面的精芒之後,他的笑容給讓人覺得十分親切,這讓我對他有了幾分好感,所以趕忙也把手伸了出去:“李隊,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李劍笑了笑說道:“我跟小沫的關係可是很好的,辦案過程當中也經常相互請教,所以對你們前陣子破的案子也瞭解個大概,你做的很出色。”他說完之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不過並沒有給我繼續說話的
機會,而是直接將我和蘇沫手裡的行李接了過去,隨後打開車門示意我們上車。原本我以爲李劍會帶我們前往中南市的警局,畢竟蘇沫之前說過,她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爲公務,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車子直接開到了一座偏僻的小區。小區看起來很破舊,從樓房的格局以及外觀來看
,應該是建造於上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樓道里面光線很暗,且很是狹窄,僅僅是看着就會讓人滋生出一股子壓抑感。
車停下之後李劍並沒有着急下去,而是直接遞給了我一份兒文件:“瘋子,這是八年前的一份兒卷宗,你仔細的看看,然後我們再上去。”
他沒有直接說透,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蘇沫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所以我只能懷揣着疑惑,將目光落在標註機密兩字的刑事案件文檔上,隨着不斷的翻頁,我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卷宗之中記載,八年前在旁邊這幢樓的201房間曾經發生過一起兇殺案,女主人李秋娥加班回家之後,發現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倒在了血泊當中。丈夫喬老虎的脖頸被人狠狠的砍了一刀,大動脈被割開失血過
多死亡,兒子李小虎的左臂被犯罪嫌疑人劃了一刀,險些將手筋割斷。警方趕到之後,在現場提取到了陌生的腳印,通過排比勘察得出是屬於犯罪嫌疑人的,他在將喬老虎殺死之後,順着窗戶外面的排水管道逃離了現場,同時帶走了作案工具。由於案發的那晚一直在下雨,所以即便是在悶熱的初秋人們也都選擇了不出門,因此並沒有尋找到目擊證人。再加上這座小區處於偏僻的郊區,當時的治安設施並不完善,並沒有安裝任何的監控設備,就導致了有價值的線索少的可憐
,給案件的偵破帶來了極大的難度。慶幸的是由於這裡地處偏遠,所以很多道路在下雨天都充斥着泥濘,這意味着警方可以對腳印進行追蹤,然而不遠處的一條河徹底的阻斷了這條線。雖然警方在河邊找到了作案的兇器,犯罪嫌疑人卻始終
都沒有能夠抓捕歸案。也是因此,導致了這起兇殺案始終無法順利結案,我手中的卷宗也始終沒能封擋入庫,警方也始終沒能給李秋娥一家討回公道。卷宗的最後,附着一組照片,有喬老虎倒在地上的血腥場面,有李小虎因爲手臂割傷蜷縮哭泣的樣子,也有河邊發現的兇器以及通往對面公路的橋樑。剩下的似乎就無關緊要了,更多呈現出來的都是凌亂
的房間,天花板上面的一些污濁黑點兒,角落裡面堆積的空酒瓶子,以及洗手池旁邊的瓶瓶罐罐,毫無價值可言。八年都無法破獲的案子並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因此我想不通李劍讓我看卷宗的目的,合上的時候就問了一句:“劍哥,這不過就是一起懸而未決的案子罷了,你該不會是在最近又發現了什麼線索吧?”也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讓我看卷宗的動機了,只不過時隔多年真的又凸顯出端倪了嗎?
“瘋子,你覺得這起案子應該怎麼定性?”李劍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無論是卷宗中的記載,還是案發現場的照片都給出了明確的結論,這就是一起入室殺人案。而且從現場被翻過的痕跡來判斷,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動機應該是盜竊錢財,很有可能是他在作案的時候喬老虎帶
着孩子進了門,所以引發了那樣一場慘劇。讓我下定論的話,犯罪嫌疑人應該是流竄作案。”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絕對不會是流竄作案。”否決我的不是李劍,而是蘇沫。
她的話,讓我泛起了幾分的困惑:“說說你的理由。”蘇沫似乎早知道我會追問,於是不假思索的說道:“無論在警校還是入職以後的深造中,我一直都在研修犯罪心理學,這起案子之所以遲遲不能破獲,完全是因爲警方沒有獲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對於警方來說是十分不利的,可之於犯罪嫌疑人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如果你深入瞭解過犯罪心理學就會知道,流竄犯的共性就是接二連三的犯罪。可只要是犯罪就會有被抓捕的風險,因此他們都會抱有僥倖
心理,倘若在一處犯案之後,半年之內沒有被拘捕歸案,基本上都會返回原地再次作案,這在犯罪心理學當中稱之爲慣性心理犯罪,幾乎適用所有流竄犯罪。”蘇沫的話讓我陷入了沉默,所謂術業有專攻,在屍檢方面我雖然有頗具權威的話語權,可說起犯罪心理學那可就是門外漢了。可如果不是流竄作案,那就是有預謀的犯罪了,這種假設要是成立的話,那警
方爲什麼沒有摸排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這起案件怎麼會沉寂八年不得昭雪呢?
“劍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想說什麼?”李劍看着並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所以我就直接問了出來,猜謎這種遊戲當真能折磨死個人。
“我認爲這是一起謀殺案。”李劍直截了當的說出了結論。
“那你知不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誰?”我繼續問着。李劍並沒有馬上回答我的話,而是將目光望向了二樓的窗戶,眯着眼看了好一會兒才面色凝重的開了口:“如果我沒有判斷錯,殺死喬老虎的應該是李秋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