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
我的這句話就像是滴入油鍋的水,頓時讓蘇沫和賈世儒發出了驚呼的聲音,封鎖現場的一衆警察也都是露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就連張大遠和林海也都猛然擡頭瞪大了眼睛。
“瘋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蘇沫回過神的剎那,壓着聲音呵斥了一聲。對此,我是能夠理解的。因爲給任何命案定性或者下結論,都需要充足的證據鏈來做支撐,只有如此才能詮釋刑偵的嚴謹本質,才能不讓無辜的人蒙冤。就拿蘇沫跟我打賭的事情來說,雖然她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對本案進行了頭頭是道的分析,但她至多也只能說“傾向”於林海是真兇的話,而不是言辭鑿鑿的認定他就是兇手,所以聽完我的話之後她纔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因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的話已
經含有幾分敷衍、瀆職的意味了。
她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既然敢說,那就一定有着底氣,於是拍了拍胸口說道:“小沫,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同時我也會爲自己說過的話負責。至於上述的結論,我會給出支撐依據的。”
“你……”蘇沫被氣得不輕。
“許峰,你爲什麼這樣說?”相較於一上來就對我發難的蘇沫,賈世儒顯得要沉穩和氣的多,目光在我和地上的屍體之間來回掃量了幾次,才試探的問道:“你是不是掌握了什麼證據?”
“是的,賈哥。”這個時候,我沒有任何必要再賣關子。
“那你趕緊說說。”賈世儒催促着我。
“不。”我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直接說道:“在我闡述自己的根據之前,我想聽聽他們兩個是怎麼說的。”我將手直接指向了張大遠和林海。“嗯。”賈世儒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點頭,轉身指着林海和張大遠說道:“在你們開口之前,我有必要再提醒你們一下,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句話,警方都會記錄在案,成爲洗脫你們嫌疑或者定罪的重要證據,
其中的分量你們自己掂量,別到時候說警方沒有給你們機會。誰先來?”
“我,我先來……”張大遠狠狠吞嚥了兩口。
如下:我、李樹清還有林海,都是這個建築工地的鋼筋工。前幾天因爲林海請假,所以本該小組三人乾的活兒就全落在了我和李樹清的身上,工作量一下子大了很多,而我們兩人也因爲分配林海那一份兒勞動量
發生了爭執,差點兒大打出手。這事兒最後鬧到了工長那裡,分別被扣了一天的工資,由此便結了仇。昨天林海回來,聽說以後分別找到了我們兩個,爲了表達他的感謝和歉意,就安排了今天中午的這頓飯。我明白那些說辭都是幌子,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爲了化解我和李樹清之間的矛盾,這個面子我當然不能駁,於是就答應了下來。其實無論我和李樹清鬧到了什麼程度,歸根結底因由還是出在林海請假上,於是就打算狠狠宰他一頓。我是北方人,就說想吃涮羊肉和燉豬蹄,而李樹清則提出了要吃蛇的要求
,說剛剛冬眠的蛇味道是最鮮美的,價格也是最貴的,顯然跟我有着一樣的心思。
林海知道我和李樹清的脾氣秉性,如果吃飯的一開始就說鬧矛盾的事兒,保不齊就會不歡而散,所以他一直在勸着酒,兩瓶喝完之後他就又出去買了。
我知道,他這是在給我和李樹清獨處的機會!李樹清是個內向的人,平時三棍子都悶不出一個屁,指望他先開口根本不可能。而我偏偏又是一個好面子的人,如果先道歉豈不是就等於示弱了,於是我就拿他至今還單身的事情開了個玩笑,這樣一來我心裡也就能平衡了。可我沒想到,玩笑話還沒說完李樹清跟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樣,一下子就急眼了。他直接抄起了桌子上的殺豬刀,說要給我點兒顏色看看,我當時酒勁兒上頭,即便意識到了玩笑話有些
過分,卻還是選擇了跟他搶那把刀,在這個過程中差點兒打翻了砂鍋,湯汁灑出來不少。李樹清年歲比我大,身體遠不如我強壯,所以刀子很容易就被我給奪了過來。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林海買酒回來了,或許是聽到了屋子裡面的動靜,一直喊着我倆的名字。當時我怒氣未消,於是就把殺豬刀扔在了桌子上,既然鬧得這麼不愉快,那這頓飯也就沒有必要吃下去了,於是就打算在給林海開門的同時離開。可我沒有想到,我尚未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了李樹清的慘叫聲。回頭發現他已經倒在了
地上,右手被壓在身下,血汩汩的往外流着。
當時我根本搞不懂李樹清爲什麼弄成了那副樣子,但也知道救人要緊,於是就想跑過去看看,沒成想兩隻腳剛踩到血跡上,林海就推門進來了。
“說完了?”看着張大遠陷入了沉默,賈世儒追着問了一句,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又將目光望向了旁邊的一名警員。
“隊長,跟他之前所說的一樣,沒有任何出入。”
“林海,接下來該你了。”
“咳咳……是。”林海劇烈的咳嗽兩聲之後,才沙啞的說道:“張大遠之前說的是真的,我的確請了幾天假,這頓飯也的確是我張羅的。我出去買酒的本意,是給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沒想到卻釀成了這樣的悲劇。那個
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並不清楚,我所能說的只有回來之後看到和了解到的情況。”
如下:
我買酒回來,離着老遠就聽到屋子裡面的動靜不對勁兒,於是就高喊他們兩個的名字。但是迴應我的只有張大遠,一直到我推開門之前,李樹清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當時知道肯定是出事兒了,所以就三步並兩步衝上前推開了門,沒想到卻看到了恐怖無比的的一幕。地上有着一大灘血跡,李樹清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殺豬刀從他的後背露出了刀尖兒,顯然已經是沒
氣兒了。而張大遠就站在他的身邊,雙腳上面沾染了很多鮮血,表情異常冷漠。
當時我直接癱在了地上,大腦更是一片空白,但在回過神的時候還是從張大遠的眼中捕捉到了慌亂,於是就壯着膽子問他怎麼回事兒,李樹清到底是不是他殺的?
“他承認了沒有?”這是蘇沫問的。
“沒有!”林海搖搖頭:“他始終重複着“我沒殺人”這四個字。”
“那你憑什麼認定李樹清就是他殺的?”蘇沫又問。“警官,當時屋子裡就他們兩個人,不是他還能是誰殺的,總不能跟這位警官說的一樣,李樹清是自殺吧?”林海反問一句之後,又說:“更何況我之前聽到了他們爭吵的聲音。還有,如果不是他殺的,爲什
麼他不趕緊撥打120,爲什麼要表情冷漠的站在李樹清身邊不施以援手,這些可都能說明問題的。”
“你爲什麼不撥打救護電話?”賈世儒也忍不住問了張大遠一句。
“我,我當時被嚇壞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張大遠心有餘悸的說着:“我是跟李樹清有矛盾,也想狠狠揍他一頓,但從我心裡來講,真沒有想過要殺了他啊?”
“那你爲什麼要污衊別人?”賈世儒的語氣有些冷了。
“警官,我沒有污衊任何人。”張大遠辯解。
“沒有?”賈世儒眼睛一瞪:“你個癟犢子,你不是一直嚷嚷說林海纔是殺人兇手嗎?”
“我,我……”
“你什麼你,快說。”“我心裡委屈,我心裡恨。”張大遠說到此,狠狠咬了咬牙:“林海剛纔也說了,當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林樹清已經是倒在地上沒氣兒了。也就是說不管李樹清怎麼死的,他其實都沒有親眼目睹,那他憑什麼
往我身上潑髒水?既然他能給我扣屎盆子,我爲什麼不能讓他戴個尿罐子?”
“你個癟犢子,等案子徹底查清楚了再收拾你。”眼看着賈世儒想要動手,我趕緊過去制止了他:“賈哥,你還真得把這股火兒壓下去。一來你動手是違反紀律,弄不好就要挨個處分。二來你也該換位思考一下,雖說張大遠污衊林海不對,難道林海這麼篤
定的說張大遠是殺人兇手就對嗎?要知道這可是一起命案,一旦蒙冤那就永無翻身之日了,即便日後翻案,也會造成難以估量的心理和精神傷害。”
“許峰,我知道自己心急了一些,但你應該理解,我也是爲了案子。更何況這倆癟犢子就算沒殺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賈世儒氣呼呼的說道。“賈哥,這倆人我不予評價,畢竟在生死關頭,人展現出自私甚至骯髒的一面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管他們道德底線多麼低,人格多麼的沒有下限,只要沒犯罪那我們就無權干涉。至於案子你更不必着急了,聽完他們所說的一切,我更堅信李樹清是自殺了,現在我就把依據一一羅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