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直接走到了屍體的旁邊,指着李樹清背下部分露出的刀尖兒說道:“賈哥,你仔細看看刀尖兒所處的位置,然後牢牢的記下來。”在給賈世儒觀察的時間時,我又拿了一副手套戴在了手上,當他點頭示意記下來之後,我小心謹慎的將李樹清翻了過來,儘量不去破壞他死亡時保持的姿勢。一切妥當之後,才指着刀柄說道:“賈哥,你再
看看這把殺豬刀刺入的位置,通過刀柄和刀尖兒位置的對比,看看能得出什麼結論?”“角度。”賈世儒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刑警,這一點自然難不倒他,毫不猶豫的說道:“如果我們把死者的胳膊肘作爲參照物,就會發現刀柄處於靠下位置,而刀尖兒的位置則要靠上一些,也就是說這把殺豬刀是由下向上以傾斜的角度刺入李樹清身體當中的,這符合捅人的常態範疇。”說到此,他又皺了皺眉頭,“可這樣一來的話,就要推翻你之前的結論了,因爲人持刀自殺的話,通常用力方向都是從上向下的
,那麼刀柄和刀尖兒所處的位置會是相反的啊?”
“沒錯。”我點了點頭。
我的反應,顯然出乎了賈世儒的預料,以至於他的眉頭鎖的更深了:“許峰,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怎麼越來越弄不明白了呢?”
“你能不能利索點兒?”蘇沫也有些不耐煩了。“能。”眼看着蘇沫有要翻臉的架勢,我趕緊說道,“賈哥,你剛纔說過,人在自殺的時候由於發力的角度問題,刀子刺穿人體之後會呈現出刀柄靠上刀尖兒靠下的樣子,這的確是正確的,但你忽略了一個前
提條件?”
“什麼?”
“主動!我提醒着他。
“我明白了。”賈世儒恍然大悟:“許峰,你的意思是說,只有人在主動自殺的時候,刺入身體的刀子纔會呈現出那樣的角度。而如果是被動的話,或許會大不相同?”“就是這個意思!”點點頭之後,我將手指向了張大遠:“剛纔他說的很清楚,在林海回來的時候,他去開門的同時也扔下了刀子,並且打算離開。但是他尚未走到門口,就聽到李樹清發出了一聲慘叫,回頭
看到他已經倒在地上血流如注了,根據這些我們是不是能夠做出如下推斷?”
李樹清被奪下刀子以後,明白如果是正面交鋒的話,自己根本不是張大遠的對手。於是就想着偷襲,沒成想行進的過程中腳步沒有站穩,摔在地上導致殺豬刀刺入了身體當中。
“腳步沒有站穩?”蘇沫沉問了一句。
“是的,畢竟當時他喝了不少的酒。”我回道。
“你剛纔不是一直在強調要用事實說話嗎?”蘇沫冷嘲一句,又說,“我們要的是切實依據,而不是不確定的推斷,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喝不喝多都無關緊要,這裡纔是重點。”我再次蹲在了屍體的旁邊,指着李樹清的鞋子說道,“張大遠之前說過,他在與李樹清爭吵的時候,曾經險些打翻了砂鍋,灑出了不少的湯汁。在剛纔做勘察的時候
,我特意做過對比,李樹清鞋子上面沾染的東西,就是從砂鍋中灑出的黏稠湯汁,這就是我要說的證據。”
“許法醫,湯汁怎麼會成爲證據呢?”一名警員插了一句。“這個問題好。”我站起身說道:“如果僅僅是李樹清鞋子上面的湯汁當然不能成爲證據,但是加上那個酒瓶子上面污漬的呢?”說着,我走到牀邊兒,從下面拿出了一個沾滿了粘稠物的空酒瓶子,上面寫着“
曲陽大麴,純糧釀造”。“我明白了。”小警員從我手裡接過瓶子後,直接走到了李樹清屍體的旁邊,“張大遠和林海都說過,之前準備的酒都喝完了,顯然這個酒瓶子就是。而根據常態習慣,通常酒至深處都會隨手將空瓶子放在桌
子的旁邊,李樹清和張大遠在爭吵的過程當中,很有可能將瓶子碰倒了。”
“你繼續說。”這的確是藏在我心裡的話。有了我的鼓勵之後,小警員更加自信的說了起來:“李樹清喝了不少的酒,這會讓他的精神出現或多或少的分散,而加上之前他與李樹清爭鬥落了下風,所以注意力完全都在怎麼怎麼報復張大遠上,於是在
偷襲行進的過程中踩到了酒瓶子,摔倒在地的同時刀子也刺入了身體當中,對不對許法醫。”“完全正確。”我點點頭,隨後環視衆人說道:“酒瓶子上面的湯汁痕跡,與李樹清鞋底的花紋完全吻合,這充分說明了他曾經踩到過酒瓶子。而根據殺豬刀刺入他身體呈現出的角度,我完全可以斷定,李樹
清並不是張大遠殺死的,而是客觀條件下的被動自殺,他們兩個都是無罪的。”
“這的確是能夠說通的。”賈世儒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那麼,刀子上面的指紋要怎麼解釋呢?”蘇沫極力爭辯着:“如果,我是說如果張大遠就是殺人兇手,你剛纔所說的一切都是他僞造出來,用來混淆我們視線的呢?”蘇沫這番話雖然有着些道理,但我想她自己都知道有多麼的蒼白,畢竟她跟我打賭時候一直強調林海纔是真兇,如果不是認可了我之前的結論,不會用張大遠來反駁我。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因爲按照我的推斷林海和張大遠都不是兇手,如此一來她想要去調查當年車禍案的計劃就泡湯了,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但還是那句話,人命大於天,清白同樣如此,我絕對不能因爲成全她讓任何人蒙冤:“指紋很好解釋,張大遠說過他曾經從李樹清的手上將刀子奪了過來。而且剛纔我仔細的看過,他的拇指指紋是留在刀柄最後方的,這的確是能夠符合從正面奪刀行爲的。相反如果他的拇指指紋留在了刀柄的前面,靠
近刀尖兒的方向,那他纔會真正具備捅人的嫌疑,所以你所提的並不能成爲有待商榷的疑點。”
“如果他是反手刺入的呢?”蘇沫繼續着。“也不可能,因爲我剛纔看過檢驗報告,無論是李樹清還是張大遠,留在刀柄上的指紋都是右手的。現場的情況李樹清是右手拿刀,這種前提下張大遠想要反手刺入,就需要兩個前提。一個是他在前李樹清
在後,另一個就是他在後李樹清在前,但不管是哪種情況,他們兩個都必須要前胸貼後背的站在一起才行。”
“不錯。”賈世儒點點頭。“兩種情況我們首先要排除一種,那就是張大遠在前李樹清在後,因爲這樣的姿勢下,張大遠纔會是受傷的那個,所以他只能是站在李樹清的背後,如此一來就又出現了兩種情況。第一是他用左手將李樹清持刀的右手掰了過來,第二是用右手。如果是前者的確能夠成功,可那樣留在刀柄上的指紋就會是左手的,這與現場情況是不相符的。而如果是用右手的話,那麼張大遠的拇指指紋絕對不會留在刀柄上方,因爲在懷中摟着一人的情況下,胳膊和手腕兒幾乎是不可能扭曲到那種程度的,更不要說在那個過程當中,李樹清還在一直掙扎了。以此爲前提,就算張大遠以常人難以想象的角度扭曲胳膊殺死了李樹
清,那麼他們兩人的身上,也勢必會留下以死相搏時打鬥的痕跡,這些現場都沒有出現。綜上所述,你說的不成立。”
“……哼!”當我解釋完之後,蘇沫欲言又止的盯了我老半天,才氣呼呼的走到了一邊兒。
“許峰,要不要去勸勸?”蘇沫的反應如此強烈,賈世儒不可能看不出來什麼。“不用了賈哥,先清理現場吧。”案情水落石出,也就沒有必要繼續這樣拖下去了,看到其他警員都動了起來,我又想起件事兒來,:“對了賈哥,雖然我能確定李樹清是肝臟門靜脈破裂大出血導致的死亡,
但還是需要回去再確定一下,順便把報告做出來。”這個流程是必不可少的。“不用了許峰。”賈世儒直接拒絕我說道:“剛下車就讓你們出現場,我這心裡已經過意不去了,再說隊裡的法醫今晚就會趕回來了,複檢和報告的事情就交給他吧,反正這倆癟犢子也要帶回隊裡。雖說他們
沒有殺人,但因爲相互指責貽誤破案時機就足夠好好教育他們一頓了,如果真有問題再及時通知你。”
“那也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我很擔心蘇沫的狀態,有必要坐下來跟她好好聊聊,當然最終目的還是勸說她不要再去調查那起車禍案。
“等一下許峰。”就在我要摘掉手套要去叫蘇沫的時候,賈世儒喊了我一嗓子,回頭見他盯着李樹清的屍體說道:“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我總覺得他所保持的姿勢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