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與自身所從事的工作以及閱歷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林順在老穆死亡之後送手札究竟是不是巧合,不光是我的一塊兒心病,顯然也成了蘇沫和賈世儒着重思量的問題。否則,蘇沫不會說出上述的那番
話來,賈世儒也不會聽完之後連連點頭,並且對蹲守監視工作進行二次嚴密部署。
等待,總是漫長的,尤其是在這北風呼嘯的冬季。我們輪流盯着林順,一直到時間來到了晚上十點左右,一直到那偌大的工地燈火熄滅陷入了昏暗之中。
“你們兩個,去工棚的旁邊兒盯着。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亮明身份。”賈世儒及時做出了安排。
“賈哥,市局那邊兒的情況怎麼樣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我打電話問問。”賈世儒說着,邊走到旁邊兒撥通了電話。
“賈哥,檢測鑑定結果怎麼樣?”或許是天黑的緣故,掛完電話的賈世儒,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沉。
“瘋子,小沫,有新情況。”
“快說。”蘇沫催促着。
“在送去的受害人呼吸道剖面組織物證中,檢驗人員發現了個別的活性炭疽芽孢。”
“什麼?”這句話,頓時讓我愣在了原地。
“炭疽芽孢?”蘇沫狐疑了一下,隨後抓住我胳膊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炭疽是一種傳染病對不對?”
“……對。”我感覺自己的四肢在變得僵硬,同時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
“那玩意兒傳染性強不強,致死率高不高?”賈世儒也緊張了起來,“瘋子,受害人的呼吸道剖面組織中,爲什麼會有炭疽芽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賈世儒的話,我壓根兒就沒有聽到心裡去,因爲在這個時候,我的額頭已經沁出了冷汗,不由自主的失聲呢喃着:“被騙了,被騙了,我們都被騙了……”
“瘋子,瘋子……”蘇沫使勁兒晃了晃我的胳膊,焦急的低喝着,“瘋子,你到底怎麼了?什麼被騙了?你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你到是說啊……”
在蘇沫一連串兒的問題下,我總算是徹底回過了神,一邊兒擦着額頭的冷汗,一邊兒催促着賈世儒,“賈哥,趕緊去安排車,我們現在就去公主嶺。”
“去公主嶺,現在?”賈世儒不解。
“是的,現在就去。”我以嚴肅的口吻跟他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晚要死的人不是林順。”
“那是誰?”蘇沫問。
“目前還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公主嶺今晚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嗡、嗡……
我的話剛剛說完,賈世儒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他接通之後聽了少許,臉色頓時就難看了幾分,“你說什麼,養殖場發現了固體酒精?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過去。”
“賈哥,公主嶺真出事兒了?”蘇沫比剛纔更緊張了。
“電話是林文書打來的,他說在穆羊人的養殖場發現了兩桶固體酒精。”
“那穆羊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蘇沫頓時就急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林文書說,你們離開公主嶺之後,他就想着去找林山探探情況。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林山回去。由於你們離開之前林山是在穆羊人家裡的,所以他今天就打算過去找找。”
“最終人沒有找到,卻發現了固體酒精?”我問着。
“是的。”賈世儒點頭。
“那……”
“小沫,有什麼話路上再說,賈哥你趕緊安排車。”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儘快前往公主嶺。
……
“送去的剖面組織中發現了活性炭疽芽孢,養殖場當中發現了兩桶固體酒精,林山和穆羊人又下落不明?這一系列的事兒,你們是怎麼看的?”路上,賈世儒問着我們。“活性炭疽芽孢的事情我不瞭解,所以就不發表意見了。”蘇沫想了想,又說,“但我似乎想通了剩下的事情,公主嶺發生的“亡魂索命”的兇殺案,兇手怕是不止老穆一個人,應該還有幫兇,就是穆羊人,那兩桶固體酒精就是最好的證據。之前我們沒有懷疑到他,一來是我們太相信監控了,二來是被自己的同情心給矇蔽了。倘若穆羊人真的參與了作案,那麼監控中看到老穆偷走麻醉劑的事情也就有了另外一
種解釋,是他們提前錄製好的,目的就是爲了瞞天過海。而林山和穆羊人同時失蹤,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棺材上面刻着的那個“川”字,並不是“順”的半個字,而是指的林山。”
“也就是說,今晚要死的人是林山?”賈世儒面色凝重了許多。
“應該是這樣的。”蘇沫點頭。
“爲什麼是他?”
“我不知道。”
“瘋子,你知道嗎?”賈世儒問我。
“箇中隱情我暫時也搞不清楚。”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林山已經把父親這個角色扮演到了極致,他對穆羊人的好是全鎮皆知的,怎麼就成了被獵殺的目標了。
“這個問題暫時想不通,那就先不要想了。你先說說活性炭疽芽孢的事兒,那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賈世儒轉移了話題。
“賈哥,你有沒有看過我的屍檢報告?”
“看過。”
“既然你看過,就應該知道,林宏亮等四名受害人呼吸道剖面都是有着細密出血點兒的。”
“我記得當時你懷疑他們有嚴重的呼吸系統疾病,難道現在要推翻了?”賈世儒說完,恍然大悟的問道,“現在,你該不是懷疑跟活性炭疽芽孢有關係吧?”
“我就是這樣想的。”點點頭,我說出了此刻的想法和分析結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些細密出血點兒,是炭疽感染後引發的局部性敗血症。”
“瘋子,你能不能詳細說說,我和賈哥都不是太懂。”蘇沫說。“好的。”我點點頭,反正距離到斷崖阻路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倒不妨跟他們說說,“炭疽,是炭疽桿菌引起的人畜共患的急性傳染病。原則上來說,炭疽主要爲食草動物牛、羊、馬等的傳染病。當然,人在接觸患炭疽的動物後,也是可以受染而患病的。根據受感染的部位和臨牀表現差異,主要表現爲皮膚炭疽、肺炭疽、腸炭疽和腦膜炭疽。被感染後如果治療不及時的話,可以繼發炭疽桿菌菌血症及
炭疽桿菌腦膜炎,病死率較高。由於經濟的發展和衛生條件的改善,當今社會自然發生的炭疽病例已有明顯降低,更多的是將炭疽桿菌製成生物武器,用於恐怖活動。”
“這東西,是通過什麼來傳染的?”聽到恐怖活動這幾個字,賈世儒頓時有了幾分緊張。
“三種途徑,肢體接觸、呼吸和食用受感染的肉源以及鮮奶。”
“那麼林宏亮他們屬於哪一種?”蘇沫問。
“他們的主要症狀體現在呼吸道上,顯然是因爲呼吸進了活性炭疽芽孢造成的肺炭疽。”
“肺炭疽嚴重嗎?”蘇沫繼續問。“很嚴重。”我點頭,“一般來說,肺炭疽多爲原發性,可急性起病,當然也可以受傳染引起。一般先有呼吸道症狀,輕者感胸悶、胸痛、全身不適、發熱、乾咳、咳黏液痰帶血。重者可以寒戰高熱起病。由於縱隔淋巴結腫大、出血並壓迫支氣管造成氣急、呼吸困難、咳嗽、喘鳴、發紺、血樣痰等。常併發敗血症或感染性休克,這就是他們呼吸道剖面出現細密出血點兒的原因。同時可發生心血管功能迅速減
弱出現虛脫,或肺內毛細血管被芽孢栓塞導致呼吸衰竭而死亡。”
“這麼可怕?”賈世儒咂了咂舌。
“是的。”我回憶着說道,“如果你們記憶力夠好的話,就應該能想起來一件事情,林文書曾經說過,林宏亮他們在死亡之前,都出現過一些不同尋常的症狀。”
“我想起來了。”蘇沫掰着手指頭說道,“林文書說,他們有的噁心、拉肚子有的肚子疼、喘不上氣來還有打哆嗦和抽風……這其實是被感染造成對吧?”
“是的,但林主任對症狀描述並不到位。”我點頭。
“瘋子,根據你上述所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得出另外一個結論?林宏亮等人就算是不被焚燒,感染之後也會沒命的對不對?”蘇沫抓住了關鍵點。
“沒錯。”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肺炭疽的致死性雖然不如腦膜炭疽那麼強,概率卻要比皮膚炭疽高的多,所以一旦感染就必須儘快接受治療,否則一旦惡化就很難再控制住。
“這就矛盾了,既然肺炭疽可以令幾名受害人致死,兇手爲何還要加以焚燒呢?”賈世儒有些困惑。“有兩點原因。”此時,我的思維已經愈發清晰起來,之前想不通的種種可疑情況,也都在此時串聯了起來,“第一,只有製造出高度碳化的屍體,才能讓人相信是“亡魂”在索命第二,因爲炭疽的傳染性很強,尤其是對牲口來說,所以想要消滅傳染源,那就必須對屍體採取高溫焚燒的方式。如此一來,犯罪嫌疑人既能殺死幾名受害人,同時還不會造成公主嶺大面積的傳染,有了上述這個先決條件之後,穆
羊人的嫌疑就更大了。”
“因爲他是開養殖場的,而炭疽在牲口之間的傳染性又遠遠大於人和人之間,所以一旦傳染病爆發,損失最慘重的就是穆羊人。”蘇沫捋透了關鍵的一條。
但只有這一條,還遠遠不夠,又是我補充着說道:“小沫,除了你所說的之外,其實還有最爲關鍵的一點,那纔是真正鎖定穆羊人就是真兇的關鍵證據。”
“什麼?”
“炭疽桿菌的來源。”
“瘋子,你懷疑是人工培養出來的?”
“沒錯。”我點點頭,“在“亡魂索命”之前,公主嶺鎮並沒有發現炭疽傳染病,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案件中出現的炭疽是人工培養出來的。”
“是穆羊人做的?”賈世儒追問。
“除了他還能有誰?”
“可是,這種東西有那麼容易培養嗎?”“對於我們來說不容易,可對於穆羊人來說相當簡單。首先他大學專業就是獸醫學,炭疽這種傳染病是一定會有所涉獵的,畢竟這是牲畜極容易感染、致死率又很高的一種傳染病。其次,他家側院有着一間
特殊的屋子,當時林山跟我說是用來給其他養殖戶教學的。當時我沒有覺察出有什麼不妥,可現在想想有着一個致命的漏洞被我們給忽略了。”
“你是說裡面的那間屋子?”蘇沫回憶着,“或者說,是那些儀器?”
“完全正確。”這就是我內心的所想,“我當時粗略的看過,那裡有檢測、鑑定、化驗等等一系列儀器,最重要的是我在那裡還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蘇沫和賈世儒異口同聲的問。“看到了培養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