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我就是林山。”這次，林山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終於承認了？”我笑了笑。
“承不承認都要死，既然如此，爲什麼不做回自己呢？”林山苦笑兩聲，隨即又問，“有件事情我想弄清楚，你們究竟是怎麼抓住的張大遠？”
“守株待兔。”蘇沫說。
“你們去了張大遠的家裡？”
“沒錯。”蘇沫點頭，“在察覺林海跟張大遠的關係非同一般的時候，我們就派人去了張大遠的家裡蹲守。”
“你們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回家？”
“因爲你。”
“因爲我？”林山詫異。“沒錯，就是因爲你。”蘇沫又轉起了手中的筆，“當你選擇以弟弟林海的身份自首的時候，那麼擺在張大遠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三條路。第一是自首，第二是被你殺死，第三是遠走高飛。第一條路他自然是不會選擇的，而第二條路你也不會選擇，因爲你是以林海身份自首的，而林海之前一直都跟張大遠在一起，所以如果張大遠死了，你是百分百逃不掉的。所以，你讓張大遠選擇了第三條路，隱姓埋名的去過
逃亡生活。”
“……”林山這個時候陷入了沉默。看到他這樣，蘇沫繼續說了下去：“我想你曾對張大遠千叮萬囑過，千瓦不要跟家人聯繫。但你還是低估了一點，無論多麼窮兇極惡的犯罪兇手，他們心中其實都有着極爲看重的東西。我們瞭解到張大遠這個人沒有成親，可是對他的老母親卻十分的孝順，而如果他這次逃走了，很有可能就再也沒機會回來了。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逃亡就意味着跟母親、跟家人的訣別，就算他不會跟家人見面，十有
**也會偷偷去看看他們。所以，他就落網了。”
“唉……”聽完這些，林山長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否則也不會對他千叮萬囑。可惜自古人心最難揣測，自古親情最難捨，他還是回去了，他爲什麼非要回去呢？”
“可能，他的心還有一絲熱乎氣兒吧？”我感嘆了一聲，“不像你，心已經完全涼了。不光慘無人道的折磨自己的妻子，就連殺死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都不會眨一下眼睛。”“我的心，早就涼了。”林山不以爲意，隨即轉移了話題，“如果僅僅是從刑警隊逃走，你們完全沒有必要去張大遠的家裡蹲守。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你們就已經知道了他參與殺害李樹清的事情。我想當好
奇一點，明明已經定性爲自殺的案子，你們究竟又根據什麼做出了推翻的決定？”
“兩點。”我伸出了手指頭，“一點是那條眼鏡蛇，另外一點就是屍體。”
“怎麼講？”“之所以想到蛇，完全是因爲我在調查公主嶺連環殺人案的時候提取到了兩枚蛇鱗。我一直信奉一點，看似毫不相干的兩起案件，如果出現了相連的可疑點之後，那就一定具備深度挖掘的價值。公主嶺的案子，受害人都是被活活燒死的，可是從地上的圓柱體規則性很強的龜裂痕跡判斷，他們是沒有任何掙扎的。同樣，在李樹清死亡的時候，掙扎的痕跡也可以小到忽略不計。如果說公主嶺案的受害人是因爲麻醉劑失去的行動能力，那麼李樹清又怎麼解釋，當時現場可沒有發現麻醉劑之類的東西。如此一來，就只有兩起案件中都出現過的東西最爲可疑了，那就是蛇。想通了這點以後，我向一些專業人士進行
了請教，瞭解到了眼鏡蛇神經毒素的事情，將其代入兩起案件，一切也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你說的屍體，又有什麼具體含義？”“這完全是你們疏忽，或者是一個巧合。”我笑了笑，繼續說道，“因爲你們之前沒有沒有想到我是臨時過來幫忙的法醫，雖說我在現場完成了屍檢工作，並且得出了李樹清自殺的結論，但這個結論具體要不
要寫進結案報告裡面，還需要達格縣刑警隊的法醫再做一次複覈屍檢。所以，屍體並不會在短時間內被家屬認領走。”
“還有嗎？”林山的臉上浮現出了挫敗感。“有。”我點頭，“在李樹清死後，警方曾經想方設法聯繫過他的家人，卻始終都沒能聯繫上，我想你是知道這點的。可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即便是屍體無人認領，警方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將其火化，而是由民政部門在本單位公衆服務網和殯儀館公告欄進行公告，自公告之日起60天內仍無人認領的，殯儀館可以對屍體進行火化處理。屍體火化後，骨灰依舊會在殯儀館保留3個月，在骨灰保留期間如有家屬、單
位認領的，殯殮處理費由認領者負責。骨灰保留期滿仍無人認領的，骨灰由殯儀館負責處理。所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從李樹清的屍體上面尋找毒物證據。”“呼……”聽完我的話之後，林山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感嘆，“人算終歸是不如天算的。李樹清的屍體怎麼處理，多長時間處理，都是我不能把控的，單說這一點輸的不冤。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你們很聰明，在那
麼短的時間之內，僅僅是根據兩塊兒蛇鱗和一頓飯中出現的蛇，就能做出聯想和突破，我不得不佩服。”
“其實，我們做出如此推斷，還有一個根據。”
“什麼？”
“你的家。”
“我的家？”林山皺了皺眉頭。見他這樣，蘇沫做出瞭解釋：“我們不止一次去過你的家，有一點你必須要承認，你的家算不上整潔，甚至可以說很亂。但就是這麼亂的一個家，我們那晚吃剩下的食物，你放在桌子上卻不進行任何的遮蓋
處理。由此我們可以認定一點，你家裡是不會出現老鼠的，爲什麼不會出現呢？”
“因爲蛇？”林山苦笑了一聲。
“沒錯，就是因爲蛇。”蘇沫繼續說道，“想明白這點之後，我們對你的家進行了仔細搜尋，找到了一個用來養殖蛇的溫箱，裡面飼養的就是眼鏡蛇。”
“沒咬到你們，有點兒可惜了。”林山陰笑着。
“讓你失望了。”我笑了笑，隨即回到蘇沫身邊坐了下來，“現在，該交代你的事情了吧？”
“做過的我都會認的。”已經到了這步，林山也知道自己沒有了任何反抗的餘地。
“那好，我來問，你來答。”蘇沫說。
“嗯。”林山點頭。
“你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報仇。”
“向誰報仇？”
“穆婉、穆長貴，這是一。蘇奇、蘇元昌、林濤、林宏亮、弟弟林海，這是二。狗雜種穆羊人，這是三。他們都是我的仇人，我都要殺了。”
“穆婉和穆長貴的報復，是不是出於他們的禁忌之戀？”
“沒錯。”林山點頭，“他們給我了那麼大的一份兒“禮物”，本着禮尚往來，我也應該回贈一份兒。”
“所以，在那兩年中，你一直教唆蘇奇、蘇元昌、林濤、林宏亮和林順對穆婉施暴對嗎？”
“是，穆婉都能跟自己的親哥哥做出那種事情來，說明她就是一個無恥之極的蕩婦。既然如此，那我就幫她一把，讓她成爲一個人儘可夫的婊子。我想她是不會反對的，相反還會樂享其中。”
“這個問題到此結束，我們說下一個。”蘇沫在筆錄上畫上一個句號，又問，“你殺害林濤、林宏亮、蘇奇、蘇元昌，是因爲他們不光背叛了你，最主要的是因爲他們夥同穆長貴侵犯了周子歌對嗎？”“是的。”林山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自從得知穆婉和她哥哥**的事情之後，我的心態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幻想着自己也能遇到一個像“公主”那樣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人，而不是穆婉這種圖我錢財、別有目的之人。那段時間我讓蘇奇他們折磨穆婉的同時，也在日日夜夜守着“公主”的畫像，或許是我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也或許是我走火入魔了，反正我有了一種感覺，我總覺得“公主”會感受到我的心意，她
會轉世來找我的。”
“然後你在穆羊人的家裡看到了周子歌，那也是你徹底“發瘋”的開始？”
“發瘋？”林山笑笑，“我沒有覺得自己發瘋，相反我覺得那是命運對我的眷顧，是上蒼對我的垂憐，是我感動了公主，所以她來找我了。一切都只意味着一件事情，新生活的開始。”
“當你看到穆羊人對周子歌做的一切之後，你對他也起了殺心是嗎？”蘇沫繼續問着。“是。”林山獰笑一聲，“原本，在我的計劃裡穆羊人不會死，雖說他不是我的親生骨肉，但養了他這麼多年，我多少還是顧念些情分的。當然，我那時候沒打算殺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他幫助我殺光所有人之後，將所有的事實都告訴他，然後讓他生不如死的度過餘生。穆婉那麼疼愛他，我偏偏要折磨他，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感覺到報復穆婉的痛快，只有這樣才能讓我看到穆長貴那痛不欲生的醜態，這都
是他們應得的報應。可是我沒有想到周子歌會出現，更沒有想到剛一出現就被那個雜種玷污了，這口氣我怎麼可能咽的下，那時候我就在心裡發了誓，一定要親手殺了他。”“你囚禁周子歌的動機以及將林海招回公主嶺看守祠堂的事情我們已經瞭解了，也知道了後來穆長貴悄悄將周子歌轉移走的問題，所以這些可略過了。下面，我們說說你的犯罪過程。”蘇沫轉移到了最關鍵
的環節上。
“犯罪過程？”林山突然笑了，“你們這麼神通廣大，根據蛇鱗都能把我養的蛇挖掘出來，區區一個犯罪過程還需要問我嗎？”我很清楚，從審訊開始林山就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面，那讓控制慾極強的他十分難受，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挑釁，繼而從我們手上扳回一局。但是，我絕對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因爲一旦被他掌握了主
動，那麼接下來的審訊工作就會變得異常艱難，甚至還會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給你聽。”
犯罪過程：
林山在做通穆羊人的工作之後，二人便開始了一切的準備工作。殺一個人容易，可想要完成一起天衣無縫的連環殺人案，就需要極其縝密的犯罪計劃。
所以，他們想到了“亡魂索命”，還想到了二十年前的“瘟疫復燃“，如此一來，他們便能從迷信和科學的角度，對所犯的罪惡進行完美的掩飾。
“亡魂索命”這部分是由林山來完成的，他的針線活兒十分的精湛，這從給蘇沫縫製破損的衣服便能窺見出來，所以他製作了人偶和華美寬大的服飾。
而穆羊人負責的則是“瘟疫復燃”的部分，他本身是醫生，又有足夠的醫學設備，所以很輕易的便培養出了炭疽桿菌，讓幾名受害人成功感染了肺炭疽。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他們便開始了犯罪，利用繩子將人偶送到受害人家裡面，然後點燃人偶裡面的燃料，再將中了蛇毒的林宏亮等人給活活的燒死。由於治安隊巡夜的人都是林山精挑細選的，所以“亡魂索命”的謠言很快就會傳開，而對於那些不相信封建迷信的人，林山又會將炭疽的事情悄悄告知。由於肺炭疽跟當年的那場瘟疫表現症狀十分相似，所以得知消息的人都會深信不疑，加上林山警告他們不要聲張，以免引起公主嶺鎮的動盪，所以他們也都做到了守口如瓶。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林山也着重說明了一點，感染瘟疫的人都是被他秘密燒死的
，完全杜絕了再度復發的可能。
如此一來，就會給得知事情的鎮民們一個假象，他不是要殺人，而是爲了保住公主嶺，他不是在泄私憤，而是爲了犧牲少數保全更多的人。倘若只是林山這樣說，就算他是公主嶺鎮的鎮長，那麼很多人怕依舊會起疑，可加上穆羊人一切就會變得不同。他是公主嶺鎮唯一的醫生，從瘟疫的角度去衡量，他的話顯然更加具備權威性。他在適當的
時候站出來支持林山，那麼疑心半起的那些人，自然也就徹底的相信了。按照林山的計劃，當蘇奇、蘇元昌、林濤、林宏亮一一死亡之後，他會再想辦法讓穆羊人殺掉穆長貴，因爲只有兒子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才能讓林山得到復仇的快感。可是他沒有想到，穆長貴因爲偷襲
蘇沫陰錯陽差的死在了墓地之中，所以他便將屠刀舉向了最後一個目標穆羊人。當然，在殺死穆羊人的過程當中，他必須要拉着另外一人陪葬，自己的弟弟林海。他恨林海，因爲林海不光敗光了大部分家產，更是因爲他也曾經侵犯過周子歌。在心理極度扭曲的林山眼裡，任何猥褻過
周子歌的人都該死。況且他還需要林山來做替死鬼，從而達到自己金蟬脫殼的目的。
“這也叫犯罪過程？”聽完我上述的話之後，林山露出了嘲諷的神態。
“難道不是嗎？”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如果這也叫犯罪過程，那簡直就是對我的侮辱。”林山果然上鉤了，“反正我已經供認了殺人的事實，左右都是要判死刑，那你們不妨就讓我輸個心服口服。”
“你想怎麼辦？”蘇沫眯起了眼睛。
“我來問，你們來答，我倒要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掌握了一切？”林山獰笑着，“只要你們答應，那麼在審訊的最後，任何疑問我都會如實告知。”
“成交。”蘇沫點頭。
“林海他們究竟是怎麼感染上的炭疽病，而且還都是肺炭疽？”剛開始，林山就拋出了相當棘手的問題。之前，這個疑點我的確想不通，可再次去過公主嶺之後，我已經找到了答案，“蘇奇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頭髮稀少，且臉頰和喉嚨深陷。這絕對不是一種正常的生理現象，應該是一種病症，而
且是折磨了他們多年的病症。既然是病，那就需要治療，想要治療就只能去找穆羊人。”“穆羊人既然已經決定幫你殺人，那就會有縝密的計劃。他只需要將培植好的活性炭疽芽孢轉移到口罩裡面，並且對蘇奇等人說出冬寒風硬，必須佩帶口罩保護喉嚨和呼吸道的話，那他們就會照做。而他們長時間呼吸夾雜炭疽芽孢的口罩，想不感染肺炭疽都不可能。當然，如果被感染之後，那麼蘇奇等人自然是不會放過穆羊人的，所以他就需要再次讓病症出現好轉，比如使用青黴素做淺顯的治療。到時候
病情看起來是好轉了，實則卻在嚴重惡化着。”
“我倒是真小瞧了你。”聽完我的話，林山冷笑一聲，“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出現脫髮，知不知道爲什麼他們的臉頰和喉嚨會出現深陷？”
“你真想知道嗎？”我也笑了。
“當然。”林山笑的更猙獰了。“那我就告訴你。”笑容收起的剎那，我也將手指向了他，“那些病症其實都是拜你所賜，你所使用的東西是極易溶於水，卻又無色無味的有毒物質硝酸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