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羿一直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便是爲何總有些人不但不懼死亡,反而一心逐之,殺人都讓他有些麻木了,他都懷疑,如此下去,他遲早會和兄弟們發展爲殺人魔王。
數十契丹戰士潮水般從後院門涌出來,各佔有利位置,形成半環形的陣勢,人人拉弓搭箭,在離他們兩丈外瞄準三人。
“幾位兄弟到哪裡都有人關照,小弟一路行來,實乃一生中最有趣最精彩的片段。”跋鋒寒另一手拭去嘴角酒漬,豪氣笑道。
徐子陵直接將來人無視,這半百的強弓勁箭在他眼中根本提不起一絲威脅,心中只是在考慮那塊破石頭是否該送至上京?很顯然,大明尊教識破了尚秀芳和寇仲的關係,指不定尚秀芳此時已落入其手中,受此威脅,不得不答應護送石頭,但他顯然又不想挑起各族的紛爭,念及此處,他只有心中暗歎道:“雲少所說不錯,有人的地方就有武林江湖,換句話說,有人便有紛爭,難道世間便沒有淨土?”
雲羿是不太打算出手了,殺這些人實在沒啥成就感,這如同一個正常人面對一羣螻蟻一般,連正視的心情都欠奉。何況此地是一品居,乃是他的地盤,幽冥騎和刀鋒戰士早已潛伏在四周,別說來了五十人,就算來了五千人也照殺不誤。
寇仲卻是興致勃勃,之前一直被兄弟槍盡了風頭,此次這種好機會自然不會放過,大喝道:“來者何人?”
契丹戰士往旁移開,窟哥自陣中走出,雙目射出深刻的仇恨,狠狠道:“寇仲你可想過有今天?”
“這正是小弟想對你講的話。”寇仲哈哈大笑,將酒杯投擲在地,旋即喝道,“刀鋒何在?也該讓你們出來見見光哩!”
就在酒杯落地、破碎聲響的一刻,整個一品居的後院、屋頂各處出現數十名身着黑衣、手持烏磁鋼刀,就在窟哥還未反應過來,一陣“嗤!嗤!”的聲響,整個持弓的契丹人全部身首異處,在場的只有窟哥一人像個小丑,不明真相,傻呆呆地正在回想之前發生了什麼。
“什麼?”烈瑕眼中閃過極度的驚恐,臉色慘白,失色道。他只是見到一大羣黑影和刀光閃爍之後,來敵竟然已經全部斃命,他意識到這些黑影每個人至少都是一流高手。何時一流高手如此不值錢?一抓大把。倘若他見了幽冥騎中有數十個先天高手,估計會直接崩潰。
“這個叫什麼窟的?亮出兵器吧,我給你一個單打獨鬥的機會。”寇仲站起身來,井中月已經出鞘,雖只是矗立與土臺之上,卻讓人有一種面對巍峨高山的錯覺,氣勢鋪天蓋地。
窟哥雙目失焦,鐵青的臉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現形凝聚,再滾下臉頰,滴往地上,面對寇仲的驚濤氣勢,他竟然沒有拔刀的勇氣。
雲羿掃了窟哥一眼,露出一個不屑的笑容,淡淡道:“他已經是個死了一半的人,仲少便送他一程吧。”
黃芒閃過,刀氣縱橫。窟哥轟然倒地,血濺當場。
“小弟終於知道爲何大尊者堅持要選擇和諸位合作,如今看來,三大宗師葉不過如此。”烈瑕神色恭敬,舉杯讚道。
“送五采石之事我們接下了,倘若秀芳有絲毫損失,窟哥便是貴教的下場。”寇仲憤然道。
......
烈瑕走後,已是夜間,幾兄弟便商量起接下來的行動。
“我們接了五采石,以後必將是步步危機,看來接下來的血戰是少不了。”徐子陵有些無奈道。
“這也何懼?雲少的幽冥騎和我的刀鋒戰士都敢來了,到時我們狠狠的大幹一場,讓這些東北胡族好好見識一番我們兄弟的手段。”寇仲興奮道。
“仲少絕不可大意,雖然你們麾下都是高手,但畢竟是他人的地盤,我們最好是小心爲上。”跋鋒寒謹慎道,這也是他縱橫草原多年,與生俱來的一份謹慎,從不小看任何對手。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確實要好好籌劃。”徐子陵微皺眉頭,點頭道。
“這些你們去操心吧。可別忘了,小弟今夜可有美人兒相約。當下沒事,不如一齊出去轉轉,我等我的美女,兄弟們也指不定有豔遇。”雲羿似是有些着急的將桌上的美酒倒入腹中,急忙起身,一臉壞笑道。
寇仲自然是欣然同意,跋鋒寒和徐子陵二人也閒來無事,正好一觀花林的夜色。
入黑後的花林,是另一番情景,主街的十多所土屋烏燈黑火,白天塵土飛揚的大街人馬絕跡,反是各處山地篝火處處,吵鬧喧天,更有人圍着篝火唱歌跳舞,充滿異域的風情,加上羊叫牛鳴,駝啼馬嘶,有一番說不出的滋味。再加上花林的人更因他們趕走頡利、視他們爲英雄,所到處喝采聲起,禮敬有加,更有不少有些姿色的少女主動送吻、送飾物等,讓寇仲和雲羿很是受益。徐子陵是急忙躲避,而跋鋒寒則是點到即止。
四人玩着正爽,卻被兩個不速之客掃了興致。
一高一矮的兩個猛男昂然立在街心處,攔着四人繼續閒逛的去路。
寇仲凝神瞧去,立即興奮非常,哈哈笑道:“可是蒙兀室韋的別勒古納臺和不古納臺兄弟?”於此同時,急忙傳音入密道:“這次你們可別搶我的對手,特別是雲少,你小子一出手便沒得玩哩。”
雲羿只有苦笑以對,徐子陵自然能不動手便不動手,但跋鋒寒卻也興致勃勃,低聲回道:“倘若動手,一人一個。”
高個猛男人背插雙斧,英偉古樸,渾身散發迫人的霸氣。矮個壯如鐵塔,腰掛馬刀,彪悍凌厲。
高的長笑一聲,以突厥語回道:“正是我們兄弟,本人別勒古納臺,特來向四位問好。”
跋鋒寒淡淡道:“跋鋒寒聞兩位之名久矣,今天終能相見,果然沒有令本人失望。”
“好漢子,能以五千弱旅盡食頡利五萬金狼軍,更讓頡利險些掉了老命,不古納臺佩服。”矮漢揚起大拇指道。
寇仲本想挑事,然後大玩一場,結果一見面,聽着二人推祟備至,客氣有禮的言辭,還真有點下不了手,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有沒什麼深仇大恨。
“我們特來相迎,接三位回營地一聚,大家喝個通宵達旦,至於明天是敵是友,將是明天的事。”別勒古納臺接道。
“不知詩麗公主可在營中?”雲羿一個男人的微笑,問道。
“箭神此言何意?”別勒古納黑臉一沉,質問道。
寇徐二人見此,皆心中大呼不妙,指不定雲羿回突然出手,幹掉他的情敵。
“倘若詩麗在營中,讓她爲我們兄弟跳支舞豈不美哉?”雲羿絲毫不介意這室韋兩兄弟的殺意,挑釁道。
“詩麗失蹤了,要讓箭神失望喱!”不古納臺聲音低沉道。
“唉!可惜得很!”雲羿一臉惋惜,鬱悶道。好不容易看上個美女,結果又跑了,難道註定在草原上便沒有豔遇?
“兩位兄弟勿要見怪,我這兄弟本是個多情種,言語雖有些放浪,卻並無惡意。”徐子陵爲避免失態惡化,上前調解道。
“女人就像野馬,總不願馴服。倘若箭神真心鐘意詩麗,在下願意割愛。”別勒古納臺聳了聳肩,眼中閃過不爲人知的光芒,瀟灑道。
靠!這他孃的也行?自己未婚妻都不要,此種隱忍都趕得上忍者神龜,此份大度和隱忍不能不讓人害怕,確有讓雲羿正式的資格。不過此事放在跋鋒寒身上便也不足爲奇,因爲在草原上女人便如貨物,甚至用來招待客人,即使是一族酋長的女兒,也不會好到哪去,但是作爲聲譽極高的別勒古納臺倘若也保不住妻子,自然會顏面大損,心下對此人的舉動也大覺無解,想來定是忌憚寇仲和雲羿麾下的軍隊。
“兩位兄弟果然是草原上人人稱道的英雄,在下之前出言相試,只爲驗證一番,兩位果然沒讓在下失望。請引路!能與英雄結交乃是人生一大快事,請引路!”雲羿一改之前的輕浮,正色道。心中卻盤算着如何收服二人,此等梟雄式的人物能人所不能忍,必是有所要求,倘若能合作或是利用一番,必將是他在草原上的一把利劍。倘若不行,相信雲羿定然會斬草除根。
寇仲和徐子陵對雲羿的做法雖有些驚訝,卻習以爲常,但讓一旁的跋鋒寒徹底摸不着頭腦,徹底對雲羿的行事作風又有了新的見解。
四人隨別勒古納臺兄弟一起進入花林附近的一處營地,篝火遍地,火光處處,一副歡迎領導的架勢,場面熾烈,令人很有點熱血沸騰的感覺。
“聽說兩位今趟來是要阻止我們將五采石送往龍泉,是否確有此事?”跋鋒寒毫不客氣地接過不古納臺遞過的奶酪,大喝一口,道
“哈!這只是我們掩人耳目的口號,事實上我們今趟東來是爲了對付夫妻惡盜深末桓和木玲。”別勒古納臺知道跋鋒寒是草原人,不會客氣,但爲了照顧漢人的內斂,依舊取出鋒利的匕首,親自割下腿肉,分給四人後,微笑答道。此舉充分說明此人卻是心細之人,一般能成就大事者,必要膽大心細。
“巧得很!看來我們目標一致。”寇仲欣然道。心中暗道:“看來雲少定然是想借這兩兄弟之力,故而轉變態度。”
“那不知兩位要殺深末桓又是何緣故?據我所知,你們和他並無仇怨,而且他還是室韋人。”徐子陵不解道。
“我想正因爲深末桓是室韋人,他才非死不可。不知兩位兄弟可否認同?”雲羿喝了兩口奶,沒什麼興致道。他本該吃的不是這種奶,唉!也只有將就着吃。
“如此看來,便只有一個目的可以解釋,那便是統一。”寇仲一語中的道。
“室韋的統一遠比其他部族要難得多。”跋鋒寒嘆道。
“幾位好漢說的絲毫不錯。”不古納臺雙目亮起異芒,閃過欽佩的神色,嘆道。
“現在大草原之爭,已演變成東西突厥、鐵勒諸部、靺鞨八支、吐谷渾、契丹大酋們和我們室韋各族之爭,識時務者均曉得若不想喪家亡族,首要是先團結內部。所以拜紫亭不得不在條件尚未完全成熟下行險一博,契丹的阿保甲雖明說要追殺你們,卻因你們幹掉了呼延金,他心中此刻定然是鬆了口氣,該給你們送上一份大禮纔是。“別勒古奈臺道。
“鐵勒各部又如何?”雲羿念及跋鋒寒殺死飛鷹曲傲,追問道。
“鐵勒諸部在曲傲死後,便以薛延陀最強,可惜時健確是平庸之人,一旦菩薩能登上族長之位,回紇在此人的領導下,必能統一鐵勒諸部,大有作爲。”不古納臺答道。
“哈哈!不想菩薩兄弟在草原的名聲可不比我們在中原差多少啊!”寇仲哈哈笑道。
“任何一個民族由衰轉榮之際,必是英雄輩出的時候,看寇兄和雲兄,如此曠世奇才,正是盛世即臨的兆象。如今整個中土只有你和李世民,一旦統一,必是個曠古爍今的大帝國,到那時,首當其衝的肯定是大草原上最強大的一族。”別勒古納臺望往寇仲,炙熱道。
“不論得天下的是寇仲還是李世民,第一個就會找頡利開刀。”跋鋒寒點了點頭道。
“兩位兄弟果然高瞻遠矚,如同伏騫般亦爲識時務者。”雲羿微笑道。
“我們也是夾縫中求存而已,但頡利則不同。誰都可以投降歸順,獨頡利不能降、一降他就要完蛋,大草原將沒有人肯聽他的話,所以中土統一之時,就是他要不顧一切全面進犯中原之日。”不古納臺黝黑的面孔閃過一絲無奈的苦笑,說道,
“在草原是頡利得地盤,我們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幹掉他的金狼軍,但是到了中土,我寇某人敢放言,他必敗無疑。”寇仲緊握鐵拳,不可一世道。
別勒古納臺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嘆道:“我們本以爲中土無人能制頡利的金狼軍,豈知赫連堡和奔狼原兩戰,少帥以鐵般的事實向整個大草原公告,頡利再非無敵的霸主。所以若少帥統一中原,此長彼消下,突厥再難稱雄。”
“看來兩位是要趁中土出現一個強大的帝國前、準備充足的應付頡利的汗國崩潰後大草原的新形勢。如此合作,便等同於準備向寇仲投誠嘍?”跋鋒寒眼中閃過明悟之色,點破道。
“哈!跋兄快人快語,如此說話確是對頭。”別勒古納臺開懷笑,旋即望向雲羿說道:“深末桓勾搭頡利,是我們室韋人的叛徒,人人恨之入骨,只要我兩兄弟斬殺此人,會立時聲威大振,順其自然的統一室韋,那時就向少帥歸降,年年進貢,詩麗公主也在其內,如此大華王朝該不會薄待我們吧!”
徐子陵聞此皺了皺眉,畢竟他不喜將女人作爲談判的籌碼。
草原上,無論女人有多漂亮,但始終只是女人,難道被交易的命運,其實,如此也不能證明這兩兄弟便不是英雄,只是在草原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下,女人確是微不足道,即使強大如成吉思汗這樣的牛人,也被人戴了綠帽子。
寇仲哈哈笑道:“好傢伙,緣來你們兄弟早已計劃周詳,既然如此,我再不答應便是不夠兄弟。好!明日我們便一齊幹掉深末桓和木玲兩個土賊。”
雲羿很想反對,但他知道他此時沒有反對的理由,難道他能說幾百年後此族會給中華民族帶來險些亡族的大禍麼?心中只有惦記着,待一統中原後,如何再施剿滅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