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兩個保鏢立即鬆開我，我撫着手腕，痛得要命，看到他的一瞬間，有一絲驚喜，但一想到他昨天的態度，我又笑不出來，畢竟他也沒打算繼續這婚姻，也許他回來，根本不是幫我，而是站在他媽媽那邊，一起指控我吧？
他沒看我，沉着臉往客廳這邊走來，婆婆先告狀，把照片的事，還有我拒絕簽字的事統統說了一遍，
“事實擺在眼前，季惟你不會再去維護她吧？”
章季惟不爲所動，對他媽說的消息一點兒都不震驚，看來真的是早就知情，他也不接話，直接走向我，身高一米八多的他冷麪垂眸俯視着我，
“爲什麼不簽字？”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情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說那裡面的句子是誣陷。
“這些東西都會保密，沒人看到。並不影響你簽字，還有什麼理由？”
我該怎麼說？當初的確是我鬧着要離婚，現在爲什麼不簽字呢？我到底在怕什麼？怕我媽來找麻煩？應該是這樣吧？找不到理由我只能瞎扯，怯怯的說了句，“因爲……協議讓我淨身出戶，這不公平，我要一千萬。”
“你還有臉提錢！”
他還沒吭聲，婆婆已經怒不可遏，低着頭的我剛要反駁，就被人拽了一把，踉蹌幾步，險些跌倒，與此同時，一隻菸灰缸摔碎在地！“砰”得一聲，開裂在客廳的地板上，聲音刺耳撓心。
要不是被人拽開，那這沉重的菸灰缸就要砸到我身上了！茫然的看着這一幕，我驚魂未定，身邊扶着我的章季惟漠然鬆了手，我勉強立定，就聽婆婆數落他，
“像她這麼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還敢跟我提錢！打她她該受着，你還護她幹什麼？”
我以爲章季惟恨透了我，沒想到他還會救我，然而他的回答是，“她也救過我一次，只當報恩。”
原來……不過如此，報恩！所以這是兩清了嗎？其實我救他的時候純屬一時衝動，他也不需要報答我什麼。
我以爲說一千萬之後，他不會同意給，這協議書也就不用再籤，出乎意料的是，章季惟居然也讓身後人拿出一份協議書，
“這裡面的條件是給你一千萬，你可以放心籤。”
所以這份纔是他準備的協議書吧？婆婆一聽這話不樂意，“憑什麼給她一千萬？她也值？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一分錢也別想拿！”
章季惟不慌不忙的拋出一個解釋，“當初彩金給了一千萬，我有急用，動了她的錢，現在就當還給她。”
咬了咬牙，婆婆終於沒再說什麼。把協議書甩桌上之後，章季惟再一次讓我簽字，語氣強硬，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我呆呆的看着簽字欄，竟然連握筆的勇氣都沒有，總以爲自己沒心沒肺，並不在乎這段替嫁婚姻，曾經無數次的幻想着趕緊離婚，擺脫章灰狼，可真到了這一刻，毫無波動的是他，不捨的竟然是我！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他那涼漠的眸眼竟似冬雪一般，寒氣直逼我心底。
過往幾個月的相處，歷歷在目，從最開始的劍拔弩張，到後來挑釁互懟，最後莫名其妙變成了互撩，其實沒什麼感情，都只是玩笑，可憐我還以爲，最起碼應該是朋友吧，然而他的公司已步入正軌，我的作爲又讓他難堪，沒有了利用價值，那就只剩無情的拋棄！
“季惟仁慈，答應給你分手費，你不簽字還磨蹭什麼？”婆婆的不耐打斷了我飄飛的思緒。我動了動手指，卻感覺手腕像被綁了鉛石一樣，動彈不得。
簽字後，就算是沒有任何牽扯了吧？絲絲縷縷，全都一刀斬斷了嗎？
大嫂看我遲遲不動，又開始催我，“有什麼話就直說，你還想要什麼？一次性說清楚，別讓我們所有人都等你！”
“怎麼？一千萬不夠？要不要給你一個億？”別人落井下石我只有煩躁，章季惟的奚落竟讓我覺得委屈，“其實我不是爲錢……”
漠然走近我一步，章季惟緊盯着我的眼睛，討一個答案，“說謊之前麻煩你先打好草稿，剛纔說沒錢不簽字，這份協議書裡有一千萬，你還是不肯籤，到底爲什麼？你在等什麼，還想要什麼？”
“我……”他的連番追問如機關槍一樣，無情的掃射着我用自尊心築起的堡壘，心中彷彿有千言萬語，一對上他幽暗的眼神，我又變成了啞巴，不知道從何說起。
大嫂偏頭嗤笑一聲，“你不會是想說，你對他有了感情，纔不想離婚吧？”
“就你這條件，季惟會喜歡你纔怪！”
周圍充斥着放肆的譏笑聲，這諷刺使我無地自容！怎麼可能呢？他除了會虐待我之外，還會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他？不應該的！
當我無措的望向章季惟時，他正用探究的目光觀察着我的神情，雖不言語，卻有勾魂攝魄的能力，我慌亂的閃躲，不敢再跟他對視，生怕心思顯露，再被人恥笑。
憋了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卻沒有勇氣張口，想起昨晚的那封信，我的臉更燙，怎麼就傻乎乎的拿他當朋友呢？
他們纔是一家人，我只是個外人，滿灌的委屈倒流進心田，快要將我淹沒，溺亡的恐懼籠罩着我，他們都冷冷的看着，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施以援手！
這種怯懦令我痛恨自己，明明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爲什麼要把自己置於這樣被擺佈嘲笑的境地？來時無花鋪路，去時也要走得驕傲不能哭！
就算離開，我也不願讓人嗤笑一輩子，留着把柄落人口實！本來結婚也只是爲了贖罪，爲了等他康復，我很清楚自己姓方，章家的一切都不屬於我，我也不會帶走任何東西！
任何金錢都不如尊嚴硬氣，能讓人挺直脊背，走得堂堂正正！
想通之後，我吸了吸鼻子，深呼一口氣，再不膽怯，擡起頭來反駁大嫂，“你想多了，就算他是高富帥，也入不了我的眼，我不可能喜歡一個不喜歡我的男人！”
跟着我又看向章季惟，本來想擠出一個高傲的笑容向他挑釁，可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閃現，到底還是梗得難受，實在假笑不出來，只能故作堅強，
“我早就想離婚了，多謝章總成全，放我一條生路！”
逃生的路就在這裡，我要自由，不要窒息，他是毒藥，不是氧氣，該結束了，誰都不願再奉陪，這一場鬧劇。
淡定的從他波瀾不驚的面上移開視線後，我再沒有任何留戀，拿出章太太給的那份協議書，利落的簽下“方香香”三個字。
大嫂在旁小聲驚呼，“呃……你搞混了吧？這份沒有錢的。”
我當然知道哪一份有錢，也說過我不是在乎錢，人在失望的時候，真的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了，我朝着她灑然勾脣一笑，“你稀罕啊？留給你離婚的時候用。”
惱羞成怒的她指着我急吼，“瞎說什麼呢？居然詛咒我？我跟你大哥感情好着呢！永遠不會離婚！”
“一般人立的flag都是用來打破的，”雖然我不瞭解他們夫妻，但總覺得他們貌合神離，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你……”她還想跟我鬥嘴，大哥不耐起身，抿脣斥她，“好了！人家夫妻的事，你就不要多嘴了！”
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徑直上樓去，發現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來到章家，我沒怎麼花他的錢，沒買什麼東西，只有一些夏天的衣服，裝進一個小箱子，三分鐘搞定，拎着就下了樓，
章季惟正好上樓，他仰頭看着我，眉頭深鎖，我已經不想探究他這個神情是什麼含義，不是妻子，也不是護工，他的一切都跟我無關！
“借過！”樓梯上他擋了我的道，人生路上他也害我走了彎路，現在我要把他一鍵清除，各走各路！
下去之後，其他人都當我是空氣，只有文樂過來拉我，不想讓我離開，“二嫂，只是簽字而已，還沒有正式離婚，你其實不用走。”
“留下幹嘛？免費暖牀嗎？”畢竟要臉，既然他放我自由，我可不想再繼續留在這兒找虐！跟往事揮手說拜拜，我去尋找一個人的精彩！
握了握文樂的手，其實心裡對她還是有一絲捨不得，我儘量留給她一個微笑，讓她知道我沒事，從來沒有得到過，也就無所謂失去，慶幸我還是我，心還在，沒有迷失！
出了章家大院，打了輛的士，我回到原來租的房子，之前章季惟不許離婚，害得我每次都是躲別處，找冰糖和景鎮收留我，現在離婚的事已經談攏，沒必要再躲着，我可以放心回來住。
幾個月沒回來，滿屋子浮塵，我花了三個小時才收拾好，將所有東西都擦洗換了一遍，又給自己洗了個澡，然後叫了份外賣，愜意開餐。
電話裡的冰糖聽說我簽了字，特驚訝，但聽說我一分錢沒拿時，又罵我傻，我懶得聽她囉嗦，吃了一口鴨血粉絲湯才懟她，“你就和景鎮一樣世俗，滿腦子都是錢！”
“是，你不俗，你是小仙女，下凡的時候腦袋先着地，傻不拉嘰！你被他睡過了吧？現在要離婚，等於免費睡了？”
冰糖爲我抱不平，我忍不住提醒她，“難道我還收費啊？一晚兩百嗎？”
“你第一次都給了他，最起碼五百塊！”
她還真敢要！“我特麼又不是賣身！我發現你跟景鎮簡直配一臉，見錢眼開！不如介紹你倆……嗯？那啥？”
我壞笑着跟她提議，冰糖卻說她沒興趣，“景鎮那種高富帥我可hold不住，他鐵定玩玩兒就甩了，我可不想當怨婦！
說來我那天撞個人真倒黴，小電車的輪子都壞了，換了個輪子還得自掏腰包，表示歉意給人買水果又花了百來塊，肝兒疼啊！”
我問她那人出院沒，她說沒有，“好像是明天吧，明天我還得去看望他，你沒事兒賠我一起唄！”
我以爲她善心大發，要送人家出院表達歉意，結果她竟然說，“我看看能不能把修軲轆的錢要來，你給我撐撐場子！”
……果然是三句不離錢的！
掛了電話，我準備睡覺，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這都快十一點了，會是誰呢？肯定不會是冰糖，畢竟才掛電話，而且她有我家鑰匙，不會敲門，到底會是誰找我？
打開裡面這扇，外面還有一層鏤空防盜門，一看是他，我心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