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一會兒,見他始終不吱聲,便催促,“不能正面回答?”
他笑了,“我的回答能改變什麼?”
“改變整件事的意義。”
他仍是笑,把光潔的雞蛋放進了我的碟子裡,說:“想戴王冠,就必須撐得起它的重量。”
“你覺得那是王冠?”
“君權神授。”他笑道:“凡是絕對的權力,都同樣骯髒。”
我嘲諷地笑了一聲。
“世上沒有兩全其美,所以我已經做了對我自己來說最完美的選擇。”他認真地看着我,這種嚴肅而冷漠的表情,還不如昨天晚上發酒瘋來得有趣,“你也是,對你來說,適當的取捨是必須的,不要太貪婪。”
我問:“你要不要喝點酒?”
他笑了笑,明顯不感興趣。
“林小姐家裡是做什麼的?”
“和我一樣。”
“我之前用刀子嚇唬她,她還裝得很害怕。”我深感諷刺,“你們都是電影學院畢業的吧?”
“她對我說過。”他笑道:“我當時覺得你好可愛的。”
“當時還想保住跟你的婚姻,怕被殺。”我看着他的眼睛,說:“也以爲你能幫我找到我哥哥。”
他低頭回避了我的目光,說:“以後你再也不用擔心被追殺了,想殺誰就打給我。”
“想殺你。”
他沒吭聲。
“你既然訂婚就早點去準備吧。”我再無食慾,站起了身,說:“我帶着音音回去了。”
“多留一會兒。”他探過身來,握住了我的手腕。
假定我真的愛繁盛,或是愛過他。我現在得多傷心?
他殺了我哥哥,騙我,住進了我家裡,花着我的錢,還騙走了我的高額分手費。
不僅如此,他還在和我結婚的同時,始終和另一個女人保持聯絡,商量着讓我生個孩子之後然後滾蛋,把我當母豬一樣對待。
因爲我真的不愛他,所以我並沒有感覺到傷心,已經決定只要要到音音,其他一切我都認栽。
但現在我徹底生氣了。
昨天晚上我可以當他是喝醉了,聽到那些纏綿悱惻的情話,也難免動了些惻隱,心裡有點同情他。
可現在不同。
我跟他都已清醒。
所以我決定涮他一把,祈禱自己可以成功,“我留下能幹什麼?”
他摩挲着我的手背,沒有說話。
“你口口聲聲說我不愛你,好像這樣就能顯得你對我做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我哀怨地望着他,說:“昨晚一直都在說你愛我,愛得不得了,最後還不是這樣傷害我。我跑去威脅她的時候,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一起在背地裡看我的笑話。”
“不,”他開始解釋,“我那時是真的覺得你很可愛。”
“算了吧。”我說:“你也放我一條生路,不要再讓我傷心了。你已經給我貼了太多標籤,傷害了我太多次,我現在只想立刻回去,不想再待在這裡僞裝無所謂。”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神情有些緊張,“妍妍,你怎麼突然……”
“很奇怪嗎?”他果然被我的話影響到了,我爲此而得意,“你現在還是我老公,卻這麼正大光明地跟她去訂婚。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想跟我分手,只想跟我搶撫養權,昨天又爲什麼要對我說那些?”
他站起了身。
我開始甩他的手。
音音靠在我懷裡看熱鬧,一點都不怕。
繁盛順着餐桌繞到了我身邊,依舊滿臉緊張,“妍妍,你說這些的意思是你其實也愛我嗎?”
“反正現在不愛了。”我故意誤導他。
他顯得很失措,“這麼重要的事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最好永遠都不知道。”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告訴我,他跟林小姐的婚約已經無法改變,所以我心裡得意極了。因爲我知道,他已經把我不愛他當成了他傷害我的理由,並且由此而感到心理上的平衡。但如果整件事變成他自己沒有發現我愛過他,是他搞錯,至少他今天會很遺憾,那他這個婚就會訂得不太爽。
爲此我辛苦地佯裝悲傷,“反正你也沒有對我好過。”
“我……”他顯得手足無措,“妍妍,我一直都愛你的,我從來沒隱瞞過。”
“但你對我一點都不好。”我悲傷地說:“事到如今還要這樣傷害我。你真是欺人太甚。”
他似乎有點凌亂了,“你也從來都沒有對我好過……”
“反正你一直都這樣想,無視我對你的付出。”結婚之後我確實沒有對他好過,“當初你割腕進醫院,又是刀子又是你姑姑,我冒着生命危險幫你跟你姑姑要錢,你忘了嗎?”
當然,抖下飛機,根本就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他是外行,他又不懂。
“別難過。”我的這件事還是有分量的,所以繁盛彷彿一下子被點醒了似得,溫柔得令人震撼,“你把音音放下,我們聊聊。”臉上還有藏不住的開心。
“不了,我現在只想回家。”
“妍妍……”
“我剛剛問你了,你自己說你不願意。”我說:“送我回家。”
“我真的沒想過你居然……”他的臉上呈現出了我期待的那種痛苦,可憐巴巴地看着我,說:“現在我才知道,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沒打算讓你怎麼辦,我只是受夠了你總這麼對我。”我也很悲傷地看着他,酸溜溜的說:“送我回家吧,不枉我們相愛一場,別再驚動警察了。”
到家門口時,繁盛依然握着我的手,一臉的糾結。
我繼續火上澆油,臨下車前,悲傷地問他,“你跟她在一起之後,還會想着我嗎?”
他摸着我的臉,咬着下脣,小娘子一般幽怨地看着我。
“沒有愛過對方的明明是你。”我成功地把皮球提給他,然後伸手去開車門。
這時,他忽然摟住了我。
臉埋進了我的胸口裡。
我護好音音,摸着他的頭,問:“你又要哭嗎?”
他沒吭聲。
但他沒哭。
不久之後,他放開了手。
我安全地回到了家。
此時是七點半,我父母剛醒。
我媽媽還以爲我和音音都在睡覺,看到我們進門嚇了一跳。
我解釋說:“我帶他出去走走。”
“胡鬧。”我媽媽連忙接過音音,問:“幾點鐘起來的?”
“五點半。”
“快去吃了早餐就躺着,那麼冷你穿成這樣就出去,你跟音音可都不能着涼!”
“我不餓。”我說:“我再去睡會兒。”
“那你把湯喝了。”我媽每天都煲湯給我。
“我端回房間喝。”我衣服裡還裹着奶瓶,快裝不下去了。
終於回了房間,懷着劫後餘生的放鬆心情,我和音音一起躺到了牀上。
想象着繁盛此刻的心情,本來他自己就剪不斷理還亂,好不容易以我不愛他當藉口甩掉了我,現在又發現是他自己“誤會”了。
我敢這麼做,是基於確認他不會放棄跟林小姐的婚約。
遺憾是會呼吸的痛。
祝他訂婚快樂。
下午我特意給繁景打了個電話,告訴她繁盛已經同意再考慮的事,主要確認戰果。
繁景十分開心,“我哥哥已經告訴我了,我就知道你行的,嫂子!”
“叫徐姐,還有你哥哥的訂婚還順利麼?”
“豈止是不順利。”她壓低了聲音,鬼祟地說:“我哥哥現在在醫院。”
“哦?”
“他今天早晨纔回來,臉色很不好,又給自己割了一刀。”她嘆了口氣,說:“我們都在醫院,訂婚宴暫時取消了。”
搞什麼飛機!
“他爲什麼又割?”
“他告訴我,說他不想訂婚。”繁景一心向着繁盛,“但他之前的傷都還沒好,現在又流了很多血,很虛弱的。你要不要來看看他嘛?”
完了,失控了。
“林小姐去看他了吧?”
“她現在在病房裡。”
希望她加油。
“你哥哥有她就夠了。”
“嫂子!”
“叫徐姐!”
“嫂子!”她口氣嚴肅,“我懷疑我哥哥昨天晚上跟你見面了。”
“爲什麼這麼懷疑?還有,是徐姐,不要總讓我強調這件事。”
“我哥哥本來對訂婚宴很在意,一點都不牴觸,但他昨天下午就不高興,晚上沒有回家,今天早晨突然就開始抗拒。門衛說他的車子回來過,不知道爲什麼又走了,他肯定是見你。”她還挺聰明。
“呵呵。”
“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你應該問他對我說了什麼。”我說:“你親愛的哥哥昨天醉醺醺地跑到我家裡,要求我跟他渡過最後一夜。”
“昨天我陪他喝酒來着,不過我很快就喝醉了,不知道他去找你了。”
“呵呵。”
“你幹嘛總笑?”
“他這次縫了多少針?”
“兩針。”她小聲說:“所以我才特別確定他真的是不想擺訂婚宴才這麼做,我哥哥很會割肉的,會根據情況和他自己的心情,想縫幾針就能縫幾針。”
“那他要在醫院裡住多久?”
“一週就ok。但他要等到傷全好才能再辦訂婚宴,還沒說要延到哪天。”
真頭疼,怎麼變這樣了?
我真是多此一舉!
現在偷雞不成蝕把米,他萬一來找我怎麼辦!
碎叫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