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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別胡鬧

349 別胡鬧

我跟他上了車。

他沉默地發動了汽車,在漆黑的夜色裡行駛了一截,說:“安全帶。”

“哦。”

“我說繫上安全帶。”

我拉着安全帶,試着扣了幾次,然而手在顫抖,我怎麼都扣不住。

他被我折騰煩了,不繫安全帶會扣很多錢。便停了車,伸手過來,扣上了我的安全帶。

然後他靠回去,捏了一下方向盤,猛地發動了汽車。一路狂飆,到了醫院。

我們跑到二樓,viola和lris在icu門口,我父母在裡面。

viola說:“你打給我們的時候,我們都在醫院,他在搶救。”

“哦。”我問:“醫生說他什麼時候能出來?”

她沒說話,眼睛紅了,lris挽着她的手,臉上不停地流着淚。

許久,她才哽咽着開了口,“他很痛苦,醫生希望我們聽他交代他最後的事,治療已經幫不上他,是在折磨他。”

“我前幾天見他,他看起來還不錯。”

“很糟,那時就已經很糟了。”她哭着說:“他痛得睡不着,不停地用藥,但完全沒有辦法。我陪他來醫院,但醫生說他希望在哪裡都可以,因爲已經沒有區別了。他不讓我告訴你,因爲他希望跟你聊天,不希望你哭個不停。”

我不知道是誰扶着我坐下了,因爲我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什麼都是黑的,眼冒金星。

我這半天都沒有哭,身體、嘴巴,甚至於頭腦都是麻痹的,我甚至在腦子裡想出了一個清晰的計劃,覺得它很容易就實施了。

我看着我父母出來,我爸爸和我媽媽互相攙扶着,雙雙哭成了淚人。他們無視了我,醫生在低聲詢問着他們要不要把他轉回普通病房,準備解除這些毫無幫助的儀器。我媽媽一直搖着頭,哭昏了過去,我爸爸和醫生一起扶着她下去了。

我沒有力氣站起來,依舊木的像一直呆頭鵝。不久之後,有醫生進去了。我看着他們拔掉了儀器,把我哥哥推了出來。

他的皮膚幾乎沒有任何血色,但他還醒着,路過我的時候,使勁地看我。我知道他會對我說什麼,可是我不想進去。

我不想答應他。

我做不到的。

所有人都進去了,只有我躲在外面。

走廊裡到處都是腳步聲,讓人耳朵發暈。突然,我聽到韓千樹的聲音,“進去吧,他在找你。”

我搖頭。

我不想答應他,因爲不想騙他。可如果他現在再提一次,我就不能不答應。

他最瞭解我,他知道我非常不對勁。

“他有話對你說。”他說:“進去吧。”

我沒說話,臉上卻突然捱了重重地一記耳光,我媽媽的怒吼聲傳來,“這種時候你在任的什麼性!給我進來!”

我終於進去了,站在病牀邊。

他吃力地擡起手,我去握上了他的手。

他沒有立即跟我說話,而是說:“千樹。”

韓千樹說:“我在。”

“幫幫她。”他是說找孩子的事,因爲我承受不了同時失去孩子和哥哥的打擊,“你幫幫她……”

韓千樹沉默了一下,點頭說:“我會。”

他欣慰地笑了,目光又轉向了我,許久,突然牽起了嘴角,“妍妍……你爲什麼不進來?”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我幾乎聽不清。

我心口劇痛,“哥,她已經……”

我依然沒有哭,只是說不出話,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我哥哥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愕然,眼珠望向了韓千樹。

韓千樹依舊該死地平靜着,敷衍着,“大哥,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有安排。”

我哥哥明顯放了心,枯槁的手指捏了捏我的手,“別胡鬧,妍妍……聽哥哥的。”

我真的不想騙他,只能沉默。

“別胡鬧。”他重複了三次,“別胡鬧……”

我們全家在他身邊呆到天亮,他說了很多話,身體卻越來越冷,肌肉越來越鬆。他跟lris笑着說,爸爸愛她,爸爸要去旅行了,前幾天他夢到了上帝,他帶他去參觀了天堂。他說哪裡面有很多糖果,天使在跳舞,每一個都長得跟lris一模一樣,還有美人魚在彈琴,長得就像她媽媽。

他還安慰爸爸媽媽,希望他們替他活下去,要他們不要遷怒我。

他其實早就把話都對我說完了,而我早就在接手基金會時就安排了遺囑,我的錢有一半是viola和lris的。

他給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別胡鬧”。他直到閉眼前,都緊緊地握着我的手,他是唯一一個確定我回去“胡鬧”的人,我卻沒有給他任何承諾。所以他始終緊握着我的手,彷彿這樣,他就能拉住我,阻止我去“胡鬧”。

我們眼睜睜地看着白布矇住了他的臉,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推進冰冷的太平間。所有人都在哭,我竟依然沒有。

這是因爲我很快就會見到他了。

真的,很快了。

我從醫院出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走了一截,韓千樹的車開過來,他把車停到我身前,攔住我,問:“你怎麼跑出來了?跟我回去。”

“繁盛在催我。”我說:“手機落在車裡了。”

“我打給他跟他解釋。”他盯着我,說:“別胡鬧。”

“你說什麼?”

“你……”

他剛說了一個字,車就停過來了。

我說:“我沒事,我走了。”

“徐妍,”他的表情有些糾結,“你父母不能再失去你。”

我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望着我,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糾結。

繁盛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看我,問:“怎麼了?”

“她……”

“沒什麼。”我對他笑了一下,“回去吧。”

繁盛根本不搭理我,只問韓千樹,“出了什麼事?”

“我都說了沒什麼。”我有些火了,“那孩子死了。”

他眼睛一亮,還是問韓千樹,“你不是把她帶走了嗎?”

“喂!”我受不了了!

“好好好。”繁盛摟住了我,拍着我的背,柔聲說:“我不問他了。”

繁盛摟着我的肩膀,就要扶着我上車。

韓千樹突然追了上來,攥住了我的手臂,“別胡鬧。”他是在用這句話提醒我,記得我哥哥的遺言。

虛僞。

回去的路上,繁盛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摟着我的肩膀,倒像是在安慰我。

我知道他喜歡這個消息。

可能是見我臉色還好,也能吃進去東西,他便不怎麼擔心了,問:“你怎麼知道她沒了?”

我說:“韓千樹帶我去了墓地,說哪孩子身體不好。”

“那你怎麼在……”

“來看歐威哥哥,他今天來檢查。”

“哦。”他明顯不清楚我哥哥的病情,韓千樹應該做了保密處理,“他身體還好麼?”

“挺好的。”我笑着說:“醫生說病已經控制住了,能多活一陣子。”

他望着我,眸色深深,“那就好。”

吃過了飯,他問:“你昨天睡了嗎?”

“沒有,前半夜在墓地發呆,後半夜跟我哥哥呆着。他睡着了,但我還睡不着。”

他點了點頭。

“他說我整天都在胡鬧。”我研究着他的表情,問:“你說我是嗎?”

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對我的確是,你如果早點乖乖的,也不會搞出這麼多事。”

“嗯。”

他見我意興闌珊,問:“累了嗎?”

“有一點。”

“那快去休息吧。”他柔情似水地說:“睡一覺會覺得好一些。”

“嗯。”我說:“你來陪陪我吧,我一個人會怕。”

我倆一起躺在了牀上。

他摟着我,撫着我的背,說:“如果心裡實在過不去,我們就去孤兒院看看,領養一個小女孩。你就當她就是那孩子,好不好?”

“再說吧。”我說:“給我請個心理醫生吧。就把我表妹請來,怎麼樣?”

“你表妹恐怕不行。”他爲難得說:“除非她不提要求,否則費子霖那邊關係會破裂。”

“哦。”

“我給你請別人?”

“我怕我把你的秘密都說出去。”

他笑了起來,“那怎麼辦呀?”

“不知道。”我這話千真萬確,“我覺得我壓力好大,快要瘋了。總有一種,我完了,我抗不過去的感覺。”

他沒說話。

“你說我這樣下去,會不會真的得狂躁症?”

他鬆了手,沉默半晌,翻身下牀,出了門。

很快又回來,手裡拿着一把水果刀。

他把那刀遞給我,問:“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那樣基金會就毀了。”

“我可以幫你拉費家或者其他同類家族的捐助,提高薪資,留不住的攆走。相信我,雖然基金會現在的模式是那樣,但在錢和危險面前大部分人都會妥協。”

我看着他,問:“你很想我殺他嗎?”

“不是很想,他不好殺,你也不會給我錢。但如果這能讓你好受點,你就把刀子給他。”

“這東西還能殺你嗎?”

“我改良了一下,要我同意才行。”

“哦。”

“你想拿它殺我?”

“你比他更可恨。”

他垂下了頭,“話是這樣,但……”

“我們去旅行吧。”我說:“我想去埃及。”

掛個推薦,是我的一個好朋友的書。他們無止境的糾纏,倔強又頑強,再回首,前路佈滿荊棘,而後已無退路;終有一日,她手執刀刃,斬斷所有,他卻握着她的手順着刀尖插進他的心口。《偏執者》(這名字像不像我的情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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