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推下去,外面的人進來了,說:“珍珍姐想見您和大嫂。”
“知道了。”
我連忙朝門口走去,手指剛搭上門把,繁盛的聲音響起,“你知道在哪麼?”
“知道。”
“車鑰匙在我這。”
越着急他越添亂,我只好回去,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命令:“趕快領我過去。”
他伸出拇指摸着嘴脣,露出滿意的微笑,轉身出了門。
我跟上去,車程五分鐘。
房間裡乾乾淨淨,但有股濃濃的血腥味。珍珍的衣服還算乾淨,但披頭散髮,滿臉都是傷口,袖口滴着血,腿上的絲襪一片殷紅,神情也有些呆滯。
繁盛領着我坐下來,她擡起了頭,看看他,又看了看我,末了輕輕地哼了一聲,“我交代就是。”
她的表情就像在嘲笑,我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珍珍說:“盛哥一開始的命令是要殺了那孩子,我下不去手。道上有規矩,輕易不傷孩子。正好孩子的爸爸聯繫我,我就按約定交到他們要求的地點了。當時那孩子還活着,但身體看上去不太好。”
完了。
被我哥哥說中了。
我手腳冰涼,不敢看繁盛的表情。當年我嫁給他,他照樣揹着我殺我哥哥,只要他真想殺我女兒,我就無論如何都攔不住。
繁盛仔細得確認了她的每一句話,和護士說的一模一樣,最後看向我,“怎麼辦?”
“殺了她。”
他一愣,珍珍也愕然擡頭。
“殺了。”我承認,我這樣做不對。珍珍人不錯,也是出於不錯纔會幫忙。但我現在無法冷靜,既然做了,她爲什麼要交代?死不承認很難嗎?又沒有證據!
繁盛說:“先關着。”
出去後,繁盛道:“我去約韓千樹。”
“不用。”我說:“車鑰匙給我,我自己去。”
他猶豫了一下,把手機跟車鑰匙一併遞給我,說:“小心點。有事打給我。”
我上了車,拿着手機開始打電話,想先問我哥哥怎麼辦,家裡幾個人的電話卻通通沒人接。
只好打給韓千樹,直接被過濾了,王秘書長接的,說:“會長正在開會。”
這種爛藉口想也知道是假的,當初他開會都會戴着耳機把我的電話接起來。
“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我快瘋了,“你幫我轉告他,我知道孩子在他身邊,讓我見一面,只要確定她是安全的就ok。”
“他真的在開會。”王秘書長說:“我會盡量替你轉達,但恕我直言,我沒見過小姐。”
我掛了電話,心想珍珍都說孩子的長相不像是畸形,但很難說有沒有其他疾病,因爲我吸菸。但她身體不太好?這加重了我的不安,難道韓千樹恨我就是因爲這個?這樣他恨死我都沒問題。
一路到了基金會總部樓門口。
我來不及把車放進車庫,就衝出去上了樓。電梯很快下來,我跑了上去,王秘書長等在門口,神情愕然,“繁太太,你怎麼……”
“我要見韓千樹。”
“他剛剛下樓。”他指着另一部電梯,說:“剛到一樓。”
兩部電梯都已經下去了,我連忙從樓梯上跑下去,追出去時,看到韓千樹的車正好開出來,車窗開着,能看到他的臉。
我連忙撥他的手機,他卻依舊不接。現在他已經知道這個號碼現在是我在用了,難道他是擔心通信安全?
也有道理。
打電話的功夫,我已經跑向了我的車。警察正站在我的車旁,見我來了,放下電話,告訴我根據法律,這裡不準停車,我需要交罰款。
罰款沒多少,問題是我沒錢!
我只好再跑回樓裡,厚着臉皮跟王秘書借錢。他跟着我一起下來,幫我交了罰款。我趁機問他,“韓千樹這是要去哪裡?”
“我不清楚,四點鐘之前是他的私人行程。”
“他回家和約會算私人行程嗎?”
“不算。”
肯定是去照顧孩子,“他每天這個時間都有私人行程嗎?”
“大概每月一次,我已經說了太多了。”他的神色有些微妙的無奈,“抱歉,我不能再說了,你問的這些問題,有窺探他人隱私的嫌疑。”
我已經追不上韓千樹了,他的車子也完全沒影。我別無選擇,只好跪了下去。眼看着他的腿後退了一步,我知道身邊人都在看我,這樣很丟臉,這樣把我的自尊都踩到了腳下,這是我最反感的動作,但希望在即,我真的太想見見我女兒,“我知道這樣很過分,我願意承擔法律責任,就算你指控我用手槍威脅你才告訴我,我也同意。但我想知道他去了哪裡,求求你,王先生。”
“繁太太,你先起來。”他彎腰攙着我的手臂,臉色十分爲難,“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只是他的秘書,他有他自己的私人空間。”
“但既然不止一次,你肯定知道他出去之後往哪個方向走吧?”
“他並不是每次都去同一個地方,私人活動分很多種……”
“不!”我可以百分百確定,“一定是每次都是同一個地方。”
他沉默了,我們就這樣對峙。
終於,他開了口,“出去之後右轉。每次都是。”
左轉離市中心比較近,右轉則有些偏僻,符合我的猜測。
“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只是因爲他每個月都在固定的一天進行私人活動,我纔會注意到。”
“每個月的今天?”
“是。”
半年之前的今天,我女兒出生。
我出去後右轉,道路始終非常單一,所到之處沒有大型醫院,可以排除我女兒有重病,沒有豪宅或外表非常精緻的住所,也沒有精緻的餐館或育幼院。後面開始有岔路,每條路都非常長,交通非常通暢,使得我開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韓千樹的車。
我從白天一直跟到夕陽西下,電話響了十幾次,都是繁盛的備用手提。
我不想接聽,只想找到韓千樹,我把所到之處的每一個停車場都看了一遍,所有相似的車的車牌全都關注了。我知道這樣找人很笨,也許在我進去停車場時,他剛好開走,可我沒有其他辦法。
我不停地給韓千樹打電話,始終都是王秘書長接聽。韓千樹不可能沒有手提,顯然他有其他號碼。
終於,我找到了韓千樹。
此時我已經把大半個城市都轉遍了,每一間醫院和與孩子有關的機構,甚至童裝和玩具店都進去問過。
終於,我找到了他。
紅燈時,他的車突然從另一側轉出來。此刻距離這裡最近的路線是出了基金會左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授意王秘書長在騙我,只能盼着紅燈趕快過去,加大馬力跟上他。
我跟他保持了兩個車的距離,在火紅的夕陽中不斷行駛。他始終沒有發現我,被我一路跟到了我最怕的地方。
我跟着他開過去,天色越來越暗,兩側是暗黑色的草坪,樹林,隱約中還有林立的石碑。
我一直跟着他的車,開到了門口。他下了車,我也跟着下去,跟他相距十幾米。
天色越來越暗,我跟在他身後,像個影子那樣走着。我提心吊膽,不敢弄出聲音,不敢運作頭腦,我什麼都不敢想,我只這樣跟着,像一架生鏽的機器。
終於,他停了下去,把手裡的手提袋放到了地上,然後突然轉過了頭。
我連忙避到樹後,他警覺地四下看過,守墓人過來,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們的聲音很小,我聽不清。
然後他從袋子裡拿出了東西,裡面有一捧白色的百合花。
他端正地將那花放在墓碑旁,又拿出了一些水果擺在果盤上,以及……一隻奶瓶。
我看着他站在墓碑前,動作溫柔地摸着墓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我的心已經碎了。
終於,我走了出來。
他看到了我,轉過了頭,不悅地蹙起眉。
我沒有理會他,一路走到了墓碑前。
墓碑上刻了中文和德語,名字的位置只寫了一個字:韓。沒有生平,沒有悼詞,只有生卒年,沒有立碑人。但在相應的地方留下了空白,看起來非常詭異。
但那個“韓”字已經說明了一切,我萬萬想不到會是這種結局,轉頭問:“你這是爲了掩人耳目嗎?”
“什麼?”他依舊那麼不悅,“你跟蹤我?”
“這是空墓吧?”肯定是這樣,“孩子現在在哪?你還沒想名字嗎?你是不是怕繁盛找到她,才立了墓碑。但因爲孩子沒死,就不好寫是誰立碑,所以才弄成這樣?”
他側過臉,不說話。
“珍珍都交代了,她配合你偷走了咱們的孩子。她說你把孩子帶走了。”我解釋道:“我理解你之前那樣對我的理由了,但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相信她死了,所以我才一直找。現在我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讓我看看她好不好?我……”
“這是真墓。”
“啊?”
“你看好生卒年。”他重新看向我,“她只活了兩星期。她身體很弱,回來之後一直在生病。發燒送到醫院已經來不及了。”
抱歉,明天要去北京辦事,然後去奧地利,沒有太多時間碼字,所以今天開始每天1更,持續到5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