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別無他法,冒着巨大的恐懼去看了保險箱,如果能拿到存儲卡,就讓韓千樹先跟他解決刀子的事,這樣我就算是死也可以安心。這些狗是得了命令看我的,所以我一起身,它們立刻警覺地跟上了我,有的甚至齜起了獠牙,我到保險箱附近時腿上已經完全沒力氣,跪在地板上,狗在我身邊嗅來嗅去。保險箱萬幸是密碼而非指紋,但只有五次機會,但我試到第四次就打開了,是我們撿回貓貓的日子。然而打開後,裡面只有一些對音音來說比較重要的小玩具,我翻遍了保險箱,都沒見到存儲卡。
這也不算意料之外,音音既然有腦子布這種局,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也許他已經把卡交給了繁盛,也許他把它放在了別的什麼地方,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坐在地上傷春悲秋地心酸,心酸我自己如今衆叛親離的境遇,心酸算計我的都是我身邊的親人。
雖然門窗上鎖,但砸破窗子跳出去還是有一線機會,只是如果我跑去找韓千樹,繁盛很可能會提高賞金。我不能讓刀子啓動,沒有證據,我就沒辦法逃跑。
如果不去找韓千樹,我就不知道自己逃不逃有什麼區別,我只有他。
保險箱裡一無所有,我只好原樣回去,相比之下,還是浴室呆着舒服些,這些狗也比較認同我呆在浴室,我進去後就安靜了下來。關於這些狗,我不但打不過它們,又在精神上害怕它們,雖然它們每天都懶洋洋地臥在地板上假寐,外面的在窗戶邊曬臺上,但我只要動一下它們立刻就會擡起頭,所以每次去衛生間時,我都要對自己做足心理建設,而這羣蠢貨還要跟着我,我坐在馬桶上,它們就坐在我身邊,叫我完全沒有隱私可言。
睡覺時候更痛苦,我差不多十幾分鍾就要醒一次,因爲浴缸太硬,而我總夢到有一條溼漉漉的舌頭在舔我的臉,這不是我的臆想,有幾次那個大白真的舔了,我雖然知道這是友好的表示,但還是禁不住顫慄。而我也清楚,對待犬這種動物,越害怕對方氣焰越囂張,所以第二天開始,以大白爲首的犬類部隊就開始叼着眼睛看我,毫無禮貌地躺去了我的牀上,搖着尾巴愜意得要死。
不過相比其他關係不熟的狗,大白還算體貼,變天降溫後,它主動把牀上的被子給我拽了過來,被子被它的獠牙撕裂,鴨絨飛了它一身,毛茸茸的,讓它看起來有幾分可愛。管家每天把飯給我放到門口,太遠了,我根本沒膽子下去,索性不吃了。大白就一塊一塊地叼到我面前。我知它是好意,但我不覺得我能摒棄種族差異吃它含過的東西,只好先餓着,好砸我身體還算不錯,餓了三天才開始頭暈。
第四天時,我能睡的比較不錯了,因爲身上沒力氣,精神似乎也跟着放鬆多了。房間沒開窗戶,德牧還掉毛,到處都是狗的味道。我怕着怕着也就習慣了,大白依然雷打不動地給我叼吃的,它們就堆在浴缸旁邊,日子久了就開始變質。大白會用鼻子辨別那些變質的食物,把它們叼去門外扔掉,然後再回來趴在沙發下,搖着尾巴,所以說年紀越大,越能體驗羅蘭夫人的那句著名的話:認識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
第五天,我真的已經餓得眼暈,開始動了要不要下去拿食物的念頭。然而我真的太怕狗了,二十多條德牧圍着我的感覺,就像普通人獨自面對二十多條狼,我怎麼都說服不了自己。
但總不能餓死,就開始打大白的主意。
我把堆在浴缸旁的肉洗乾淨作爲獎勵給大白,僅花了一天時間就讓大白讓它開冰箱,它在裡面找到了可樂和果汁還有音音的糖果,都是瓶裝和袋裝的東西,拿來時還可以吃。我感覺自己恢復了些力氣,精神了不少,靠着冰箱裡的東西又過了三天。十天了,繁盛完全知道他送飯我也沒辦法吃,音音的房間被霸佔,很可能也知道,然而他們都沒想過我會不會死,或者說,我活着,卻要受這樣的折磨。
我起先的確還抱希望,漸漸就對人類絕望,把希望放到了狗身上。大白很快就明白我不吃送來的食物,積極地在房間裡找,翻出了音音偷藏的巧克力,已經化了,但還沒過最佳食用日期。我靠着巧克力又過了兩天,終於山窮水盡。
每天只吃這些,還必須省着吃,我的身體已經急劇消瘦,圍着一羣狗,我也不想洗澡,擔心我泡在熱水裡給它們造成烹飪的錯覺,讓它們以爲我是食物——這個想法很蠢,但我覺得它是可能會發生的。
又撐了兩天,馬上就要半個月,我終於徹底絕望,明白音音和繁盛誰都不會來,也許之前是我想錯了,我對自己在繁盛心裡的位置太自信了。
混混噩噩地又過了一兩天,我因爲沒飯吃,又長期悶在密封悶熱的環境裡,開始生了病。我自己覺得是有點發燒,於是拿飲料瓶子灌水叫大白幫忙放到冰箱裡等着動冰塊降溫,自己先打個盹。
後來我就昏迷了,覺得自己墜入了深淵般的黑暗,無邊無際,直到感覺到額頭上的涼意,大白連這個都學會了?我一陣欣慰,雖然我還是不敢摸它,但它真是條溫暖聰明的狗。
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在房間裡,身下是軟軟的牀單,四周的確沒有狗了,但我依舊渾身乏力,喉嚨劇痛。牀邊吊着輸液瓶,有個人正用溼毛巾擦我的腿,他可能感覺到我醒了,手上動作一停,轉身看向了我。
我終於確定自己暫時出來了,睏意襲來,又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我才覺得身上爽利了些,繁盛跟醫生一起過來,檢查之後說我退燒了,休息就好。女傭在牀上支了小桌,端來麪條湯,他拿着湯匙盛了一勺,面容平靜得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不舒服爲什麼不打電話?”
“太遠了不敢過去。”
“浴室裡有電話。”
“覺得自己有病時候已經沒力氣過去拿電話了。”
“……”
他餵我喝完了湯,又扶着我躺下,拉平被子。他轉身要走,我掙扎着爬起來,抱住了他的腰。
他一愣,眉心皺起,“怎麼了?”
“你查出來了嗎?”
他握住了我的手臂,作勢就要拉開,“還沒有。”
我卯足了力氣,“所以還要繼續關我嗎?”
“你是什麼意思?”
我把臉貼到了他肚子上,“我認輸了。”
他攥着我手臂的手微微一僵。
“只要你不追殺我女兒,不再這樣關我,我就認輸,再也不會跑了。”我說:“求求你。”
他沉默了很久纔開口,“你女兒那單沒人接。”
我沒動,沒回答,他也一樣。許久,他突然攥緊了我的手臂,拉開,手掌按住了我的肩膀,他彎下了腰,四目相對,他說:“這是最後一次。”
“……”
他摟住了我的背,我順勢抱住了他的肩膀。我知道他肯定不信,然而這一點都不妨礙他享受現在。他毫不猶豫地吻到了我嘴邊,不疾不徐地把我壓到了牀上,他用牙齒解開了我的每一道鈕釦,一寸一寸地吻了下去。
我扯開他的襯衫,摸到他肚子上的疤痕。我把他壓了下去,低下頭時他突然捏住了我的下顎,過了一會兒又放開了手。我在他的目光中像親吻韓千樹那樣吻他的傷口,撫摸他的身體,捧着他的臉,跟他接吻,不僅順從他,也控制他,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喜歡並期待的,所以他越來越不能自持。正是因爲我很少這樣對待他,這才顯得彌足珍貴。
這樣我跟他就算是和好了,至少看上去如此。結束之後他依然抱着我,不讓我走,希望我繼續靠在他懷裡。我就沒有動,閉起眼睛,最終還是他比較沒有耐性,開了口,“困了?”
我沒說話。
他撫了撫我的背,我不知道他從哪看出我並沒有睡着,“不想跟我說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但這種平靜非常勉強,他的音調在上揚。
“我今後會一直這樣對你。”我撐起身體,吻了吻他的脣角,“但我現在困了。”
“那就睡吧。”他滿意了,摟緊了我,也閉起了眼睛。
疲倦和舒服的牀讓我睡得還算不錯,中午被繁盛叫醒,看來他也剛醒,穿着浴袍,頭髮滴着水。我坐起身時看到門口有個人影閃過,不由一愣。繁盛跟着轉過頭,笑了一下,“他不敢進來,說那天爲了小女孩在跟你吵架,惹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