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給蘇長風反應的時間。
那羣貪婪的客人蜂擁而上,穿過蘭的身軀,朝着蘇長風衝了過來。
他們不想蘇長風等的太着急。
蘇長風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並非是針對這些餓死鬼,而是他們死後的狀態。
身體內氣血涌動,周圍的空氣蒸騰,胸膛內彷彿蘊藏了一輪大日。
流螢上的血色又深了幾分,周圍彷彿響起了佛陀吟唱,一個個血色的字符出現在刀面上。
嗡。
長刀嗡鳴,一道半圓形的刀光閃過,所有的餓死鬼頓時呆立在原地。
一瞬間,餓鬼自胸膛化作兩半,上半身掉落在地上,傷口處出現焦黑的痕跡,綠色的血液還未涌出就被蒸騰而起。
破戒刀法,秉承殺生爲護生之道,以善心行惡事,斷絕一切罪業。
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不多時,那一具具屍體又化作飛灰飄散,向着四面八方的民居而去,蘇長風心中不妙的預感更強了。
再看蘭,她一手執着燈籠站在門前,眼神空靈地望着蘇長風,似乎在疑惑他爲什麼不跟上。
一團烏雲籠罩而來,將所有的光線全部遮擋住。
周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燈籠閃爍着猩紅的光澤,上面那個大大的‘奠’字更是引人注目。
剛剛那一刀同樣穿透了蘭的身軀,畢竟她擋在門前,想要避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再看她這個樣子,那一刀似乎根本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蘭依舊是那副樣子,踮着腳尖走在前面,雖然是走,但是卻和飄一樣,一步就跨越了很遠的距離。
蘇長風跟在她身後並不吃力,但是看着她這幅樣子,同樣不知道她要引自己到何處去。
她就好像是陰司的引路人,引領亡靈到他們該去的地方,只是現在引領的是蘇長風罷了。
周圍的黑暗更加濃重了,黑暗將桃花源籠罩,只有身前的燈籠映照着周身三丈處的地方。
身後的一條影子扭曲的翻滾着,彷彿是蘊藏着什麼可怕的東西。
蘭的步伐並不慢,很快,她就帶着蘇長風來到了一戶民居前,這裡蘇長風來過。
房門大開,似乎是在歡迎着客人前來。
一團粉紅色的光芒在庭院中閃爍着,這團光芒很弱,遠沒有七叔公家的光芒強盛,因此蘇長風在遠處也沒有發現。
那團光芒正是蠟像所發出的。
光芒自胸口發散而出,帶着朦朧的誘惑。
蘭在民居門口站了一會兒,接着邁開腳步向着下一個房子而去。
蘇長風已經做好了準備。
果不其然,下一所民居門口,還是那具蠟像,還是那種光芒。
蘇長風想起了今天所見到的那些蠟像。
基本上每一家每一戶都有這個東西,而且還是同一個人,那麼最後一處地方就該是……
蘇長風望向了祠堂的方向。
“姐姐你來找我們玩了嗎?”
“姐姐你今天來晚了哦。”
“來晚了就要接受懲罰……”
聲音纖細幽怨,卻隱藏着很明顯的戲謔。
“姐姐……”
“姐姐?”
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從周圍傳出,黑暗中,一個個小小的身影從黑暗中鑽出,站在光芒之外,看着光芒中的兩位。
絲毫沒有掩飾他們的惡意。
一張張蒼白的面孔上塗着兩團厚重的腮紅,雙目中閃爍着幽藍的光芒,身上穿着與村子極其不相符的華麗服飾。
嘴角勾勒出冷漠的笑容,似是譏諷,又似是揶揄。
好像歡喜的看着一個再次踏入陷阱的獵物。
哪怕獵物已經踏入過這個陷阱很多次了。
卻依舊沒有漲一點記性。
身上的衣服很輕薄,也很華麗。
微風一吹,就發出獵獵的響聲。
是紙糊的。
他們站在燈籠的光芒之外,不前進也不後退,就這麼定定的看着。
燈籠的光芒一直沒有熄滅。
這很不符合常理。
他們伸出雙手,向着蘭發出了邀請。
“一起玩吧。”
“一起來玩。”
“一起來玩呀。”
蘭停頓了一下,身上的紅紗越發鮮豔,好似鮮血浸染了一樣。
這羣紙人就這麼伸出蒼白的雙手,向着蘭發出了邀請。
蘭的身體顫抖着,手中的燈籠也在搖晃中變得閃爍起來。
雙目之中充滿了痛苦之色,她顫抖着,好似篩糠。
“姐姐來玩吧。”
“姐姐不是最喜歡和我們一起玩嗎?”
“來吧姐姐。”
“其他的姐姐正在等你呢。”
看到這種情況,紙人臉上的欣喜之色更加濃重了,嘴角的嘲諷之色更加濃重,他們再次發出了邀請。
咔咔咔。
一陣刀光閃過,這羣紙人也被劈成了兩半。
怨毒的看着蘇長風,似乎在責怪他多事。
“爲什麼要打我們?”
“這不是你們要我們做的嗎?”
“嗚嗚,好疼。”
“爹爹……”
紙人無火自燃了起來,在火中不斷翻騰着。
從始至終,他們都在盯着這裡的罪魁禍首。
怨毒地盯着。
一陣風吹來,飛灰飄散。
蘭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的身體變得有些透明,原本鮮豔的紅紗變得白皙起來。
越來越透明。
到最後彷彿不存在了一樣。
再然後就是她的身體。
從外到內,慢慢地透明瞭起來,
好似要消失一樣。
她看着蘇長風,張開嘴巴說着什麼。
但是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半點聲音傳出來。
蘇長風有些後悔沒有學過讀脣術了。
看到蘇長風這個樣子,她有些焦急的揮舞着手臂,似乎想要表達什麼。
但是蘇長風依舊不明白。
他不明白蘭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天的意思,難道是說她要昇天了?
可是在華夏,人死了是要魂歸地府的呀?
蘭又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黑暗,然後有變化了個方向,再次指了指黑暗。
蘇長風依舊不明白。
黑暗終將會散去,光明就在眼前?
可是她不是禪師啊。
蘭停了下來,她終於明白了二者之間的問題所在。
她拎着燈籠,不顧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透明,飛快的向着其他民居而去。
到了一戶民居,她站在門外,指着庭院中的蠟像,眼神中帶着焦急。
又到了一戶民居,她又指着另一具蠟像。
如此再三。
等到她終於快要消散的時候,伸手將燈籠塞到蘇長風的手中,指着東南方,又指了指蠟像。
這一次,蘇長風明白了。
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