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敢去想,如果我直面周先生,向他吐露所有的質疑,並且和他決裂。我總是一次次地抱着僥倖和自我寬慰的想法去原諒那些嫌疑。
今天,我恐怕是要問個痛快。
我要去問的時候,他坐在沙發哪裡,正扯下領帶。他長長的呼着氣,彷彿累得不可開交。
“你怎麼了?”出於關心,我不得不去問他。
周先生說:“我最近有些不舒服,頭暈眼花,沒有力氣,甚至產生了幻覺?”
“什麼?”我大驚失色。
“怎麼了你?”他問道。
“沒,沒什麼。”
周先生也產生了幻覺?
所有的疑慮一下子煙消雲散。我們靠在一起,像很多日子以前。有一次我去參加徐明哲的生日會回來。
我叫了出租車回家,這個時候已經是午夜了。
有一點微風,秋葉慢慢的飄落下來,路燈將昏黃的光芒鋪在地面上,夜空是一覽無餘的墨色,星星很多。我從沒有這麼清晰的欣賞到午夜的美景,因爲太晚走夜路會害怕。我小心翼翼的走着,看見不遠處我住的樓下停着周鵬光的車,又是那樣的一個身影,火星在他的腰間閃耀着。
“你等我時從來不會給我電話麼?”我走到他身後,問他。
他說:“我想在等你的時候思考一些事情。你玩得太晚了,我在這裡等了兩個多小時。”口氣中有一絲絲的埋怨。
“以後,你還是給我電話吧,晚上站這麼久會着涼。”我心疼的看着他。
“沒事,這種感覺挺好的。只不過我有點擔心你。”他低下頭,將菸頭丟掉,繼續說,“你身上酒氣挺大的,喝了很多麼?”
“沒有,這不是我的味道。我一口酒都沒有喝。”我解釋道。
“唔”他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能請我上去坐坐麼?我想喝杯熱咖啡。”
“來吧。”
我開了門,他跟着進來,紳士地脫了鞋。我忙按住他的胳膊,笑着說:“我這裡不用脫鞋的。”
“是麼?”他擡起頭,停住了,略帶不安地說道:“以後,我會給你大房子住的。”
“沒事,我喜歡這樣的小房子,太大了我一個人住會害怕。”我順口說着,纔想到自己的話中有話。
他突然很內疚的看着我:“對不起,現在我還沒有辦法和她離婚,但是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你要相信我。”周鵬光聲音有些顫抖。
我走過去,摟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跳地節奏分明。“
我相信你,多久我都願意等。”他也一手環起我的肩,另一隻手擡起我的下巴,深情的吻了我的額頭。
“我來公司一年多了,見過你老婆三次,她可真是漂亮啊,我還不及她的一半。”這句話多少有些自嘲,我太不自信了。
他不說話良久,將咖啡杯放下,我一看,空了。
“你看,”他說,“再高檔的咖啡,也有不對味的,我就喜歡你這杯,真的好甜。”他說完,突然過來吻住我,還把舌頭伸進我嘴裡,然後又放開問我:“嚐到了麼?甜麼?”
“你好惡心,我又不是沒喝過”。我推開他,他的溫熱舌頭上的甜香還在我嘴裡跳躍着。
“你總是喝這個口味,當然忘記了她的甜味,你自己不瞭解,所以忘記了她的獨特。”他讚賞的說到。
我聽了心裡甜滋滋的,卻故意生氣的說:“你到底說的是咖啡還是我啊?”
“你說呢?”他張開雙臂示意我過去。
房子裡昏暗的燈光是層層靡靡的暖色的河流,盪漾着曖昧和潮溼的香味,他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裡,在我的脖頸那裡深深地吸着鼻息。我睡在他臂彎裡,像個睏乏的軟軟的嬰兒,睜着眼睛望着他的視線,柔情萬丈。我們繼續深情的接吻,品嚐對方的味道,那一刻我掉進了愛的海洋,幸福和溫柔充斥在我周圍,讓我清醒不過來,彷彿忘了全世界。我們褪去了衣衫,像褪去了面具和外殼,忘卻了勞累和煩惱,仔細的觸摸彼此肌膚的剛硬和柔軟,一聲聲的喘息此起彼伏。
從眩暈中醒過來的時候,我們斜靠在牀頭,昏暗的黃色的小燈映在彼此的臉上。
我再也忍不住要問他:“你和你老婆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周鵬光喃喃着說:“我們之間發生過你不會相信的事情,因爲這件事情,我們沒有辦法像平常的夫妻之間那樣相處。”隨即他把頭埋在我的胸口,
“是什麼事情呢?”
“是一件我可能會因此再也見不到你的事情,你想知道麼?”
“真的有這麼嚴重麼?”
“真的!”
“那我不想知道了。”
愛情是充滿魔力的。
這次難忘的心之交流給我們的關係加入了調和劑。我總是細心的注意到周鵬光的很多變化,他對我比以前更好了。他開始關心我的故事,會問以前的事情,叫我講讀中學的時候的事情給他聽。會問我以前談過戀愛麼,班上有沒有帥氣的小男生啊之內的。
“我沒有談過戀愛,那時候我只和女生們玩成一片,什
麼都不懂,思想很單純,沒有絲毫越雷池一步的行爲。不過說到帥氣的小男生啊,有很多都沒有印象了,只有一個二年級的時候轉過來的韓國留學生,他就是金珠善啊。”我看着周鵬光,不知道他會不會忌諱談他妻子死去的弟弟的事情,但是看出來他還饒有興趣的。
於是我接着說道:“金珠善和班上女生關係很好,但是很不討男生喜歡,有時候一些壞孩子還會在校門口集合起來揍他。於是他家裡的人一般會接送他上學和回家。可是有一天,下很大的雨,他家裡人竟沒有來接他,他就在那一晚出了車禍死了。”
講到這裡,我還想追問他:“你那時候在幹嘛?你爲什麼不去接他?你不知道那晚下很大的雨麼?都是因爲你們這麼不關心他,他才死了。”我覺得一定就是這樣的吧,周鵬光,我不知道你和他們一家是怎麼處理關係的,但是你們都忘了去關心一個孩子。
周鵬光點燃了一支菸,將眼前的酒杯搖了搖,思考了良久。說:“我和我妻子一家人沒有什麼接觸。無論在公司還是在家裡,我都只是一個外人。所以我纔不願意和他們住在一起。那一晚,剛和珠恩吵過架,我一人回到自己的公寓。是在第二天早上,董事長的秘書給我電話,我才知道珠善在急救室搶救了一晚上,沒有活過來。而珠恩在另一個病房裡,陪着她的父親,哭得不省人事。”
“究竟是意外還是?”
“我不知道。”他回想到傷心的地方,難過得紅了眼睛。“後來警方沒有調查到什麼,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董事長呢?他沒有再要求查出肇事者麼?”
“他有更加棘手的事情要去處理。那時候,珠恩十分傷心,不吃不喝的,我們對她束手無策,但是又擔心她肚子裡的小孩兒。他的父親唯有放下生意和珠善的事情,和我整天陪着她,害怕她想不開。”
“這樣看來,他們姐弟倆關係是非常好了。”
周鵬光不說話,開始流更多的淚。“這一直持續到我們結完婚,在巴厘島度蜜月的時候。”
“好了,不說這些了。這不怪你,你不要自責了。既然你被當成是外人,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人會責怪你。”
“呵。”他冷笑一聲,將酒一飲而盡。
“我只要愛情就夠了,誰知我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更多。”周鵬光深情的說,憂鬱在他的眼裡閃出了光。看來,他曾經深愛着他的妻子,愛情讓他嚐到了甜蜜,又讓他吃盡了苦頭。
我突然變得惴惴不安,沒有想再聽下去的慾望。
(本章完)